繁星点点, 高挂的月光洒下了一圈暖黄的光晕。
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许芊芊坐在石凳子上, 葱白的小手撑着脸, 安安静静的等着晏呈的回答。
晏呈面色淡然,从容的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后,却不喝, 只是看着那酒,道:幼时曾听母妃说过。
意料之中的答案。
许芊芊淡淡的哦了声, 而后夹起一块梨花糕就往嘴里塞, 他既然不肯说, 那么她便不再问。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良久后,许芊芊倏地问道:殿下, 我祖母和许庆明如何了?昔日口中的大伯父如今成了许庆明。
晏呈眉头微微一挑, 对许芊芊这种转变还是有些意外,须臾后,道:已经抓起来,进了慎刑司。
还是进了那个地方。
许芊芊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总觉得此刻好像是前世的时候,她没有病死, 等着他从凌安回来,然后他把一切的事情和误会给解开, 两人坐在这大树下, 侃侃而谈,仿佛那些恩怨都在这晚风中一笔勾销。
可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顺遂。
他到现在, 都还是那样, 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藏着、掖着、不愿告诉她。
梨花糕入口, 许芊芊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舌尖卷了卷,忙喝了一口水,太甜了。
甜腻腻的,和她做的比起来,确实有些差别。
再咬一口。
晏呈的声音便又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响起,这个梨花糕,是我做的,绵绵觉得如何?许芊芊抬起眼眸看向晏呈,他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但是那双薄凉的眼眸紧紧的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得出来,很是殷切。
喝了一口水,许芊芊点了点头,低声道:还行。
许芊芊未在院子里久坐,不一会儿便离去,回了岁阖殿内。
晏呈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视线触及到那一盘梨花糕时,手摩挲了几下,最终还是拿起了一块梨花糕吃了进去,差一点儿没把自个儿给呛到,这...也太甜了吧...那么甜的梨花糕,她是怎么吃的下去的?等等...那么甜的梨花糕,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当即吐出来,还和他说很好吃。
晏呈的嘴角微微一勾,梨花糕的甜腻传到了心底。
......许芊芊住进了东宫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子时末的时候,皇后的宫里便派人来请。
许芊芊以前也曾见过皇后,在安妃还在世的时候,她没少进来玩,进来就免不了要去皇后的宫中请个安。
但是许芊芊却没忘记那个梦。
梦里,大王爷受皇后逼迫,无奈去做了反贼的事情,思及此,她寻思着该如何向晏呈说一下,提防皇后和大王爷。
许芊芊收拾了一番,宫女拿出了时下最新颖的一套衣裙,上前笑道:许小姐,这是太子殿下昨日命奴婢们送来的衣裳,满柜子都是新的,但是奴婢瞧着,就这套最适合许小姐,便擅自拿了这套给许小姐换。
能留在东宫伺候的人,都是晏呈的心腹。
许芊芊垂眸看了眼宫女手中捧着的衣裳,淡蓝色的如意长裙,手触上去,一摸,有种冰冰凉的感觉,夏日穿上去倒也不觉得闷热,反倒轻薄舒服,低头看去,衣裳上,还用金丝线绣了茉莉花的花纹。
本就好看的衣裳,让许芊芊一穿,像是将它的灵气给穿了出来。
浑身上下,将高贵两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言喜宫。
皇后一袭黄色的宫装坐在宝座上,手上戴着长长的假甲,宫女跪着,手正轻轻的敲着皇后的双腿。
许芊芊走了进来,见这个样子,默默的垂下了眼,请了个安。
臣女,许芊芊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慢慢的睁开眼,整个季朝最尊贵的女人,脸上一丝皱纹都没,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尊贵的气息,她看着许芊芊,笑得和蔼可亲,很是亲切,道:几年没见,你倒是出落得这般美丽,难怪太子殿下会这么放心不下你,还没成亲就把你带到东宫养着。
前世的时候,许芊芊和皇后没有多少交集。
不过就是大婚的第二日,她送了一盒胭脂给她。
但是后来,她才知道,皇后会送胭脂给她,无非是因为侧妃的名单里,有她的侄女。
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许芊芊心底有数,只是面上还需得□□着客气。
两个人客气的寒暄了几句,皇后的目光看向了许芊芊的衣裳上,其实早在她进门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嘴角一勾,道:许小姐身上的衣裳,可是从边外进贡来的蚕丝布匹?前不久,边外使者来了一趟京都,送了不少礼。
其中就有着百年难得的一匹蚕丝布。
边外的天气不像是季朝这般惬意,冬暖夏凉,从年头到年尾都格外的炎热,正是如此,那边的衣裳都是以轻薄为主,而这种蚕丝布匹,也是他们视为最尊贵的人,方才能配得上的。
只是皇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自个儿想了好久的蚕丝布匹,会落在许芊芊的手里。
还被她制成了衣裳。
但更让许芊芊意想不到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这布匹多么的珍贵,语气轻轻淡淡的道:臣女不知这是什么布匹,是太子殿下让送来的。
皇后脸上一怔,但很快便又笑了笑,轻声道:算了算时间,等翻了年你就及笄了,皇上估计也快下旨让你们成婚,你这次来的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我这里有一盒胭脂,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说着,皇后身边的嬷嬷便拿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盒缠枝红木的胭脂盒。
许芊芊目光一缩,这个胭脂盒,正是前世皇后送给她的。
今生,一样送给了她,只是时间提前了。
许是经历的险恶太多了,许芊芊也开始多了一个防人的心眼,不管是嫁不嫁给晏呈,这个胭脂盒都会给到她,皇后这么执意要送,那这个胭脂盒定然是有不一样的意义。
可具体是什么,许芊芊却不得而知。
许芊芊先是推辞,但皇后却不给她推辞的机会,硬是将胭脂盒让她带走。
几乎是刚出言喜宫,许芊芊便和往这边而来的晏呈撞了个满怀。
光洁的额头撞到晏呈宽大的胸膛,疼的她的额头瞬间红了,她伸出手捂住了额头,正疑惑是谁时,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苏木香和沉木香的交织味道,得知是晏呈后,那双眼,顿时红了,下一瞬便立刻盛满了雾气。
抬起头看向他。
好不委屈。
女人白生生的一张小脸疼的血色全褪,只剩下一双眼红的透透的,金豆子挂在翘卷的睫毛上,愈掉不掉,看上去惨兮兮的,惹人怜惜,晏呈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水,铁骨也化作柔情,生硬的低哄道:弄疼了?这话,问的着实是暧昧了些。
若不是眼下是白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场景一换,换成是床榻边,是黑夜,这一句话,能让许芊芊羞死。
可眼下,她只剩下疼。
闻言,吸了吸小鼻子,咕哝了句,殿下走路也不看着些。
得了,这是怨他了。
他都被气笑了,笑过后,又觉得该哄。
换做往日,晏呈哪有心情去处理一个女儿家家的情绪,但眼下,他深知眼前人于他而言是怎么特殊的存在,看着她的金豆子,心口疼的不行,蹙眉,又是一句哄,怪我走路没当心,弄疼了绵绵。
说着,他便将许芊芊一直捂着额头的手给拿了下来,换上了自个儿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男人的温热的掌心传出的触感让许芊芊一阵颤栗,她本委屈着的心,随着他的动作,那抹怪异的情绪也随之而来,她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便轻轻的别过了头,低声道:殿下,自重。
分明他就是替她揉撞疼了的地方,半点儿别的心思都没。
到了她的眼底,倒是他轻浮她。
晏呈细细的回味了这句话,眉头轻轻的一挑,非但没有自重,甚至还往前走一步,然后,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也不过半臂。
光天化日之下,这暧昧的氛围是掩盖不住的了。
许芊芊的脸又红了一些,偷偷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是脚后跟刚着地,一只手便从身后揽住了她的细腰。
这...还搂上了?许芊芊瞪大了眼,黑亮亮,圆鼓鼓的眼,瞪大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双手抵在了晏呈的胸膛处,长呼一声,红着脸道:殿下,你这是干什么?让人误会!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们各个低下了头。
晏呈睨了眼许芊芊,眉眼轻挑,语气倦怠含笑道:我能干什么,芊芊是不是想歪了什么,脸怎么这般红?许芊芊别过头,嘀咕了句没有。
哪敢让他猜中自己的心思。
的确,自从重生来,身体的记忆是骗不了人的,她一和他接触,那种颤栗和旖旎,以及他在耳边说的那些暗哑的话还有那一声声的低吼,都让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挥之不去。
晏呈眼底带笑,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爱捉弄她,微微的伏低身子,靠近她。
许芊芊的脸红的像红苹果。
就在此刻,一道声音传来,让许芊芊瞬间清醒。
——霜儿见过殿下,殿下千岁。
黄霜。
皇后的侄女,前世晏呈的侧妃。
作者有话说:前三十红包。
明天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