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7 章

2025-04-03 04:12:15

崔小宛听到这声音, 捏紧拳头盯着马车门,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为表诚意,她来见魏临时身上没带任何武器, 有的只是一双赤手空拳。

魏临故作轻松,语气淡淡, 殷公公, 朕想起还有话未与未来驸马说, 你去将范千请来。

崔小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以殷沉的耳力,想必也早就发现马车内有第二人,但只要不碰面, 他也不知是哪位。

殷公公默了半晌, 忽然一笑,皇上稍候, 老奴这便去唤他过来。

殷沉走路无声无息, 魏临两指捏着窗板掀开一条缝,眼看殷沉进了昭文馆, 才对崔小宛点了一下头。

崔小宛得到信号也不含糊, 飞身出去, 只过了一霎, 便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范千正被一大帮生徒围着, 一口一个驸马爷喊着。

聂容昭还坐在原处, 杵着下巴,觑着前面那堆人影,醉眼微醺, 忽然瞧见面前多了个宽大手掌, 晃了又晃, 随后青羽那张刀疤脸出现在他跟前。

青羽蹲在聂容昭桌案前,眉梢微垂,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带了点语重心长,小郡王,属下早都说了,你们是不可能的,那崔将军也是,明明都有了相好,还……这话说得极小声,也没敢说完,直接被范千那边的热闹盖了过去,但聂容昭还是捕捉到一些词眼,意识清明了几分。

不,她们定是在做戏,不是真的成亲。

自欺欺人。

青羽摇了摇头,一把将聂容昭扶起,正打算回宿处,就见殷公公进来了,索性立在原地,看看他想做什么。

殷沉只扫了他们一眼,又回过头,径直往人堆去,将范千从一众生徒中挖了出来,态度恭恭敬敬。

范公子,皇上有请。

一群人都噤了声,只有于信仁笑吟吟,沉默着朝殷公公施了礼。

范千战战兢兢,杯中的酒饮洒出去些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放下杯子,随殷公公一同出去面圣。

皇上,老奴将范公子请来了。

殷沉领着范千来到马车前,细细一听,马车中另一人果然已经离去。

这也在他意料当中,只不知是不是魏临今夜派出去的暗卫回来禀报。

东郊的私宅他去查看过,别的东西都无所谓,全是金银财物,最要紧的一本札记,让他给带了出来,现在还揣在身上。

其余的,也查不出什么。

魏临隔着车厢同范千说了几句,来回都是嘱咐他要好好待长公主,又稍稍透露了一下,驸马是长公主自己选的,才将他放回去。

戏演完了,魏临让殷沉将随从护卫都喊了回来,又让他上了后头随行的马车。

车轮辚辚,魏临在晃动的车厢内,取出方才崔小宛交给他的信函,又细细看了一遍,面上毫无波澜。

信函纸在他手中生了皱,发黄的字迹也都变得扭曲。

他盯着上边的字出了神,片刻后,又将纸张捋平,重新塞回袖中。

【佘凤】如何?【崔晚】魏临瞧着是站我们这边的。

【聂灵嫣】想也知道,谁会同那个老太监站一边。

崔小宛回到将军府之后,洗了把脸,倒在床上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实在是太冒险。

【崔晚】我原想提出彻查此案,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崔晚】扳倒殷沉,我还能说是因为他秋狩时找人给我下了药,就此结了仇。

【崔晚】彻查此案,那得以崔家人的身份去争取。

【佘凤】魏临未必想不到这层。

好在晋州崔姓人家也不少,勉强能混过去。

【崔晚】再等等,起码得先对付完殷狗,我才能安心交待自己的身份。

崔小宛忙这半天,精神高度紧张,此刻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连聊天面板都没关。

到了深夜,外头传来蛐蛐儿的鸣叫,此外还掺杂了别的声响。

崔小宛睡得不太安稳,隐约觉得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她猛一睁眼,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关了聊天面板,崔小宛躺在床上,不动声色感受着屋内的变化。

油灯已经熄了——她临睡着之前压根没将油灯吹灭。

有人偷偷进了主屋,她今晚睡太沉,竟没有发现。

崔小宛闭目,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力上,忽然从床上跃起,拔出床边的大横刀,往横梁的方向刺去。

一道黑影从上边跌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大横刀架在那人脖子上,再往旁挪一分,便能将他脖颈割断。

崔将军,是皇上派我来的。

那人气喘吁吁,被人捏住了性命,语气倒没半分恐惧。

崔小宛手执大横刀,没半点松懈,拧了眉,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叫冰刃,是个暗卫,平日负责保护圣驾。

冰刃言简意赅,问什么答什么。

崔小宛紧了紧手上的刀柄,暗卫不在皇上身边守着,跑将军府做什么?冰刃看了一眼大横刀,皇上身边不止一个暗卫,只是今夜还有些话未说完,派我来传话。

崔小宛环顾一下四周,昏暗的屋子里只有几缕月光,传话为何要将油灯熄灭?太亮,容易被人发现。

你说吧。

皇上让我来问一下,崔将军与四年前被灭门的崔原一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查这桩旧案。

没想到这问题来得这么快。

崔小宛听了这话,确信他是魏临派来的人,将大横刀收了起来。

我确实跟这家人有点关系。

冰刃面色微变,等着她说下去。

朝中应当有许多人都听说过,我原先是晋州一个乞丐,无父无母,乞讨为生。

崔小宛叹了口气,这家人心善,曾经在某个腊月寒冬给过我一碗热粥,一件薄衾,我才不至于冻死在那个冬天。

她这谎话是临时编的,表情不似聂灵嫣那般自然,好在冰刃并不常与人打交道,屋内又暗得很,压根瞧不出端倪。

冰刃皱了眉,就因为这事,你便想替他们翻案?只是在查殷公公的时候,不小心挖出了这桩旧案。

翻案是次要,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将殷公公扳倒,肃清他在朝中的爪牙。

崔小宛斟酌着说了这话。

冰刃点点头,皇上说,殷沉此人功夫太高,又极为谨慎,若是不能将他拿下,再多罪证也毫无意义。

崔小宛想了一下,换句话说,只要能设法将他拿下,甚至将他弄死,哪怕没有罪证也行?冰刃默了默,半晌憋出一句话,你还真敢想……随后低头想了想,又道:我回去会将崔将军的话传回给皇上。

有劳。

崔小宛单手执刀,往武器架的方向一掷,大横刀稳稳归鞘。

冰刃又是一顿,崔将军武艺了得。

要是他刚刚出声慢一步,可能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过奖。

崔小宛走到床榻前坐下,双手抱臂看着对方。

冰刃也知自己扰人清梦,掀开窗板跳了出去。

崔小宛盯着窗板,面上有些不耐。

回头还是找人在几个窗上都加把锁,睡前锁好了比较安心。

*第二日,崔小宛在军营看到了范千。

他抱着十几册书卷信函从练武场经过,一副苦哈哈的模样,全然没了几日前的意气风发。

见过崔将军。

范千驻足停了片刻,叹一口气,抱着书册离开了。

崔小宛看着范千的背影,挠了挠下巴,将杨副将拽了过来,校书郎这工作很难?杨副将也摸了摸下巴,还好,听说是个闲差。

那这小子一大早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可能就是与长公主的婚事有关了。

崔小宛摇了摇头,转身继续练兵。

待午时一到,其他兵士都散去,范千苦着脸出现在崔小宛跟前。

崔将军,我有一事很是好奇,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

你说。

范千长吁了口气,我听说皇上原本是要将您招为驸马,这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我……您到底是如何拒绝长公主的?说什么拒绝不拒绝,我都有温家千金了,怎么还能当驸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当时生辰宴上的糗事并未传出去,想来也是因为这事是与长公主有关,事关皇家脸面,也没多少人敢往外说。

范千张了张口,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

被长公主缠上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崔小宛深有同感。

她重重拍了一下范千的肩膀,同情地看着他。

先别想这个了,带你去香满楼搓一顿,就当是庆祝你从昭文馆出师。

顺便庆祝一下她彻底摆脱了当驸马的命运,这范千是替她挡了灾了。

范千有些感动,崔将军,我没想到您这么看重我,竟单独替我庆祝出师。

……崔小宛轻咳一声,都是小事,小事。

香满楼跟军营都在丰收街上,离得也近。

二人从军营出来,走了几步,崔小宛突然看见个熟悉的人。

只见香满楼附近停了一辆马车,杜行之从马车下来,随后望着香满楼的牌匾,踌躇许久。

崔小宛领着范千过去,跟杜行之打了个招呼,杜公子既然来了,怎地不进去?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