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我不知道是你。
聂容昭张了张口,正待再说些什么,崔小宛突然记起后边还跟了个仇天南, 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进拐角。
拐角逼仄, 又堆放了几十个箩筐, 一时之间两人靠得有些近, 手脚都挨到了一起。
聂容昭低头,一眼看到崔小宛白皙脖颈上一条淤青,顿时蹙了眉,你脖子怎么了?被谁伤了?嘘。
崔小宛冲他做了个噤声动作, 背靠墙面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错觉, 街上似乎比刚刚热闹许多,一片喧闹, 似乎还有人在打斗。
聂容昭见崔小宛没搭理他, 伸出一个指头,轻触那道青紫, 面色沉了下来。
崔小宛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偏头瞪他, 对上那双清浅的眸子, 忽然想起临行前聂容昭亲她那一下, 一时有些不自在。
她压低了声音, 别碍着我!我还有要紧事。
说完觉得两人贴得太近,一阵脸热,伸手将他往旁一推。
聂容昭没设防, 一个踉跄直接摔进箩筐堆里, 身后堆得老高的箩筐一个一个砸在他头上, 又往地上滚去。
他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崔小宛。
「我不是故意的。
」崔小宛用口型跟他说了这句,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巷口。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从巷口传来,崔小宛的手立马摸到腰间,捏住匕首。
小郡王,您在这吗?人还没经过拐角,声音先到了,一听便知是青羽。
崔小宛松了手,转出去一看,青羽正押着仇天南往这边走。
青羽也看到了崔小宛,顿住脚步,崔将军,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小郡王看错了。
他左右望了望,我家小郡王呢?本王在这。
聂容昭从一堆箩筐中起来,走出拐角,月白色长袍摔在地上时沾了些许脏污,发丝有点凌乱,也丝毫不掩他一身清贵。
青羽看看崔小宛,又看看聂容昭,再看看他的衣袍和头发,一个不太好的猜想在心头浮起。
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崔小宛摸了摸鼻子,眼睛不由往别处瞥去。
她刚刚差点把小郡王给杀了,还把他推地上了。
这反应被青羽看在眼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突然发现手上还抓了个人,忙拐回正题,崔将军,这人一直跟着你,还满眼戾气,小郡王怀疑他来者不善,便让我将他捉了来。
你认不认识这人?崔小宛随手一指,他就是仇天南。
聂容昭听到这话,又仔细看了一眼仇天南,先前在晸京他收到过探子发回来的画像,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沾满血污的人对应上。
他怎么成乞丐了?仇天南听到这话瞪大了双眼,直盯聂容昭,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从前再怎么落魄,也没人将他认成乞丐,尤其是被殷公公收养后,更是没机会听到这种话。
青羽偏头看了一眼仇天南,为难道:我原本是想直接将他拿下的,谁知道他武功不怎么样,身子灵活得有些诡异,每次都能躲过我的擒拿手。
一气之下我就把他揍成了这副模样……头巾也是不小心扯掉的。
崔小宛语气淡淡,哦,我怀疑他有缩骨功。
原本昨夜我已经逮到他将他绑起来了,谁知他自己挣脱了绳索,从背后偷袭我。
聂容昭垂眸看向崔小宛脖颈那道淤痕,心中猜测这便是仇天南干的,掀起眼皮剜了仇天南一眼。
崔小宛摸了摸匕首,又问:你们刚刚打斗之时,有没有人看到。
青羽点点头,有,差不多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了,还有人起哄吆喝。
……崔小宛挠了挠下巴,打量了一下仇天南,原本我是想将他除了,以绝后患,这会儿要是将他杀了,还得到衙门去解释一番。
现在杀也行,算我头上。
聂容昭睨着仇天南,面色微沉。
青羽一听急了,使不得啊小郡王,回头王妃要是知道了可不得扒了我的皮?要不还是我来吧。
算了,别惹麻烦。
崔小宛想了一下,不知道牛皮绳能不能将他捆住。
聂容昭沉吟片刻,我在书中看过缩骨功,只要头能过,什么洞都能钻,不管是什么材质的绳索,都无法捆住修了缩骨功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
崔小宛说完这话,突然压低身子将腿一扫,直击中仇天南的两条腿。
只听咔嚓一声,仇天南发出痛哼,身子直接软下去,跪在地面,腿骨竟是折了。
崔小宛又捏住他的两只手腕,狠狠一掰,这会儿手骨也废掉了。
青羽在一旁看着,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以往崔将军对小郡王还是手下留情了。
崔小宛拍拍手上的灰,让青羽到集市买一条牛皮绳回来。
青羽应了声好,直接将仇天南往旁一丢,转身便走。
巷子里就剩了崔小宛和聂容昭,以及趴在地上的仇天南。
聂容昭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了些药膏出来,轻轻抹在她触目惊心的勒痕上。
一丝凉意滑过,崔小宛缩了缩脖子,忙从他手上拿过瓶子,自己给自己上药,心道这误会也是时候该解除了。
她一边涂药,一边含糊道:那日我不是故意的。
哪日?崔小宛瞥了一眼仇天南,也不方便将许府说出来。
密室柜子里的事,我是不小心的。
聂容昭怔了怔,眼神有些发直,那你……我就蹲下捡个火折子,正想抬头跟你说话来着,谁知道啊……崔小宛一脸无辜,想了一下又补充了几句,还有,我临行那晚的事你也别放心上,不过是碰了一下嘴巴,这没啥,大家都忘了比较好。
聂容昭听了这解释,有些难以接受,脱口便道:你对我没有半点倾心?崔小宛沉默下来。
要说没有,那也不是,她做过那梦后,便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但若是承认有……她现在可是女扮男装啊!跟小郡王的性向不符,妥妥的算欺骗感情。
聂容昭见她这反应,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倚在墙面,眼神恹恹,突然变得有气无力。
仇天南抬头看着这两人,又是瞪大了眼睛。
他娘的,一对死断袖。
那个侍卫买个牛皮绳怎么那么慢,能不能别这么折磨他?他敛了神色,垂下头,胡子拉渣披头散发的,一下子显得有些沧桑。
崔将军,牛皮绳买来了。
青羽回到巷子里,手脚麻利,将仇天南捆了个结实,抬眼看崔小宛,人是送到驿馆?对。
崔小宛将白玉药瓶塞回到聂容昭手上,走在前面带路。
聂容昭沉默地跟在后头。
青羽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一时也不敢问他们,扭头看向仇天南,他俩怎么了?别问我,不知道。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哑巴。
……仇天南眼神阴郁,手臂动了动,手腕处发疼,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骨已经断了,就算挣脱了绳索,也跑不掉。
他原想将账本夺回来,再去向殷公公邀功的,早知道应该修书一封,先同殷公公禀明此事。
这会儿真是孤立无援。
崔小宛领着两人回了驿馆,将仇天南扔给成九河看守,又把青羽和聂容昭引到自己厢房,将自己在变州那四日的情况都说了,还将账本和认罪书拿给他们过目,也算是回报聂容昭当初送来的那份资料。
聊完变州的经历,崔小宛又想起一事,你们怎么会到湛州来?青羽等了半晌,扭头一看,只见小郡王正倚在柱上,看着崔小宛,眼神似乎……有些幽怨?嘶,他怎么会想到幽怨这个词?咳。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两日前小郡王收到消息,说殷沉要离开晸京,一时觉得可疑,便同昭文馆请假,一路跟着殷沉到湛州来的。
殷沉此人直觉敏锐,做事又谨慎,我们也不敢跟得太近,这一不小心就跟丢了。
这些小郡王同他说过,不需要瞒着崔将军。
其实他有些怀疑小郡王来湛州的真实目的,以往派其他人打探消息便好,这回非要自己过来,一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崔小宛若有所思,殷沉果然不是回乡探亲。
果然?青羽一愣,崔将军远在千里,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我有自己的门路。
崔小宛又想了想,排除了殷沉跟仇天南是约在此地见面的可能。
要是殷沉知道账本在她身上,怕是要亲自来取了。
你们是在哪把人跟丢的?青羽回忆了一下,我们跟着他到了一家当铺,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出来,进去一看,里头就只有掌柜的,问什么都不肯说殷沉在当铺里做了什么。
崔小宛点点头,我知道了。
看来殷沉确实不是为了账本而来,那她还能再蛰伏一段时间。
她对狗皇帝没什么信心,账本交到他手上,就算能查出什么,估计一时半刻也不会将殷沉治罪。
毕竟狗皇帝在积攒实力,在武力方面,朝中也确实无人能对付得了殷沉。
青羽无奈地摇了摇头,还好小郡王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在湛州碰见了崔将军……聂容昭睨了青羽一眼,青羽一句话登时拐了个弯,知道崔将军此行顺利,我们也就安心了。
三人聊完,崔小宛开了门,将青羽和聂容昭送出去,关门回到桌边时,突然发现桌面还放了个白玉瓶子。
瓶子先前是揣在聂容昭怀里的,瓶身还留有余温。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