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野扬眉道：什么好事儿？对方道：上面的文件下来了, 升职名单里写的是你。
周牧野洗了手，又拿了毛巾擦干净。
对方瞧着他没多高兴，又道：你不满意？大家可羡慕都来不及呢。
周牧野道：我去看看唐师长找我什么事儿。
——周牧野站在唐师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
周牧野推门, 唐师长，您找我。
唐师长指了指沙发道：坐, 其实我找你来呢, 也没什么事儿。
周牧野坐下，听他说话。
唐师长又道：你也老大不小了,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周牧野道：我现在有女朋友，在考虑。
`不用猜, 唐师长也知道是谁, 他面上笑眯眯的, 又道：这我知道, 那小姑娘特别漂亮，但是我作为过来人要泼你个凉水，你们不合适, 我倒是看有个人合适你，你战友那个遗孀, 关玲。
周牧野倒是笑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到的，拐弯抹角的用婚姻压他, 无非就是周牧野不听组织安排, 他升不上去, 结婚也不给批。
隔天, 江昌义听闻此事, 只道：这人心眼儿真是比针眼还小, 亏我上次还专门跑去他家解释, 浪费老子感情。
他越想越气，你计划怎么办？周牧野道：正好我也不想呆了，他给个台阶，我下就是。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真是一点不顾及你爸的面子。
说着江昌义叹了口气，你要是现在走了，真的可惜。
周牧野道：有什么可惜的？再过几年你也能升师长，司令。
顿了一下，江昌义道：你这么打算，你爸同意？周牧野道：已经跟他商议过了。
江昌义叹了口气，那就好，咱们大人不记小人小人过。
周牧野往屋里瞥，你妹呢。
江昌义眯着眼睛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不会专门跑一趟找我说闲话，她有点牙疼，去医院了。
周牧野挥手，我去医院看看她。
江昌义叉腰道：章小诺陪着她呢，不用你去。
真是，一天天黏在一起干嘛。
你不懂。
江昌义翻了个白眼，他也懒得懂。
——啊，张嘴。
医生拿着内窥镜在江糯嘴里照着，眉头紧皱，神情严肃，一会儿又把内窥镜拿了出来，沉声道：有颗蛀牙，不严重，你牙疼的地方智齿肿了，最好拔掉。
也不知怎么地，她就睡了一晚上，牙龈就肿了，合都合不上嘴。
江糯最怕疼，听着拔牙，脸色都变了。
医生瞧着她的模样，又道：要是不拔也行，刷牙的时候要注意，平时少吃辛辣，多喝水，不然容易上火红肿。
章小诺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医生道：没了，其它牙齿很健康。
章小诺又道：要开些药吗？你要是想，我可以开点下火药，要是家里有蜂蜜，喝点蜂蜜水，快的话一晚上就下去了。
江糯道：医生，我家有蜂蜜。
那我就不给你开药了。
——江糯跟章小诺出了诊室。
章小诺叮嘱她，你回去多喝水。
江糯点头应下，谢谢小诺姐，我回去了。
章小诺拉着她的手道：急什么，我们发了好几管牙膏，薄荷味儿，给你拿几支。
江糯跟着章小诺去了护士站，碰巧有个小护士进来，瞧着江糯，埋汰道：章小诺，你最近攀了不少关系啊。
章小诺没理那小护士，拿了两支牙膏给江糯，叮嘱她：每次吃完饭都要记得刷牙。
那护士凑过来，跟你说话呢，章小诺。
章小诺皱眉，看不出来我不想理你？对方也没给好脸色，阴阳怪气，9号床的小孩儿又哭了。
章小诺瞪了她一眼，那护士不甘示弱道：瞪我干嘛，你攀的关系你不去还让我去啊。
章小诺懒得跟她计较，拉了江糯道：我们走。
那护士阴阳怪气的扭着脖子，巴结团长了不起啊，哼。
——江糯回头瞧了眼那护士，心想，怪不得章小诺一天到晚沉着脸，这医院的人到处给她添堵，大哥就在跟前也不帮帮人家，真是。
她试探的问了句：小诺姐姐，你们同事都挺有个性。
章小诺抄着口袋道：那是把无知当个性的愚蠢，你别理他们。
江糯笑了笑，你正经起来，跟我哥特别像。
章小诺脸刷的红了，她轻咳了一声道：还有一会儿我就下班了，你等等，我带你吃个午饭。
江糯应下。
这会儿正好有个女人跑过来，焦急的喊了声：章护士。
女人穿着一条紫色的旗袍，头发挽在脑后，柳叶眉，细长眼，一点红唇，此时她一脸焦急，眉间添了几分忧愁，别有一番风味。
江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关女士，怎么了？袁熙他忽然发烧了，我找不到医生。
她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章小诺赶紧道：发烧？。
她赶紧往病房去。
江糯也跟了过去。
——病房里，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的小男孩儿正坐在床上，他十一二岁的模样，顶着光头，瘦骨嶙峋，面色惨白，不知怎的，江糯一下想到了宋怀民。
章小诺笑眯眯道：袁熙，你怎么了？那小男孩儿没说话，别了脸过去。
章小诺好脾气的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真的有点热，她放软了语气道：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告诉阿姨。
关玲也在旁边道：小熙，你有什么不舒服说出来，不要吓妈妈好不好。
江糯站在一旁，心里感叹，这小朋友看着真可怜。
那小男孩儿撅着嘴，死活不肯张口。
袁熙不配合量体温，章小诺只能把医生叫过来。
一会儿房间就来了个好几个医生，又是问这又是问那，袁熙倒是来劲儿了，又嚷又叫，就是不配合，关玲气的在一旁哭道：我真是命苦，你爸早早走，你又不听话，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这又哭又闹的，病房外面瞬间堵满了看热闹。
江糯本来就站在章小诺背后，这会儿就都被挤到墙角了。
——周牧野来了医院先去牙科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想江糯估计是走了，来也来了，他便顺道过去看一眼袁熙。
没想到过去，病房门口堵的全是人。
周牧野挤进去，就看到袁熙在胡闹，他沉着脸吼了声：袁熙，闹什么呢！袁熙被吼了，立马不说话了。
江糯听到熟悉的称呼，也往前凑着看，虽然没看清，但是瞧着背影，果然是周牧野。
旁边的医生道：周团长，你可来了，他有些发烧，我们量体温，他不配合。
周牧野瞪着袁熙道：胳膊抬起来！袁熙害怕周牧野，不闹了，但是也不配合。
还是关玲上前抬起了袁熙的胳膊道：还不听话，不然你周爸爸再也不来看你了。
江糯扎着耳朵站在后面，心里冷笑了一声，别人喊你爸也不拒绝，臭周牧野。
一旁的章小诺也皱起了眉头，江昌义只说帮忙照顾人，可没说这是周牧野儿子。
医生赶紧把温度计塞他腋窝下面，袁熙也没再闹，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量完温度，只是低烧，袁熙也没什么其它不适，医生推测可能是着凉了，叫他注意保暖，又安排了下午的检查。
关玲连忙道谢，送走了医生。
她同周牧野道：还是你能管住他。
又摸着袁熙的脑袋道：还不谢谢你周爸爸。
章小诺本来被袁熙闹的浑身冒汗，但是听着关玲一口一个周爸爸又浑身不得劲，是江昌义托她关注袁熙的，她可不知道袁熙跟周牧野是这种关系。
她咳了一声，翻着眼道：江糯，我们去食堂吃饭。
周牧野回头，就瞧着江糯站在身后，他来不及研究对方的表情，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章小诺过去挽住江糯的胳膊冷笑了一声，呵，她怎么不能在这儿，腿长在人家身上，周团长您管的真宽。
周牧野赶紧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关玲瞧着周牧野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那小姑娘，便问了句：牧野，这谁啊。
这声牧野直接把章小诺的白眼儿带到了天上，她气吼吼道：周团长没告诉你吗？这是他女朋友，你儿子的干妈！江糯的手偷偷拉了一下章小诺。
关玲尴尬的笑了笑，叹了句，第一见，真漂亮。
章小诺看不下去这做作的场景，拉着江糯道：别影响人家父子团聚，我们走。
糯糯，等等。
周牧野追上去。
章小诺拽着江糯脚上踩了风火轮似的，低声道：臭男人，别等他。
本来江糯也有些郁闷，但是章小诺比她还气，江糯甚至反过来还想安慰章小诺。
——周牧野还没走两步，就被袁熙抱住了腿，他可怜巴巴道：周爸爸，我想你陪我。
周牧野掰开他的手，你身体不好，不要光脚到处跑。
关玲忙道：对不起，让你女朋友生气了。
周牧野同她道：袁熙的爸爸只有一个，就是袁凯旋，我不是他爸，你别给他传输错误思想。
关玲眼里泛泪光，孩子只是缺少父爱随便叫叫。
爸不是随便叫的，他也十二岁了，也不是小孩儿了。
周牧野大手架着袁熙的胳肢窝，把人摁在了床上，转身就走。
关玲赶紧追上去道：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小熙。
病房里传来袁熙声嘶力竭的哀嚎，关玲满眼泪花的道：求求你陪陪他好不好，他有肺炎，这么一直哭下去我真的怕他有什么，老袁就这么一个孩子，求你了。
你要是真的心疼你跟老袁的孩子，就该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把他好好养大。
周牧野沉沉的咽了一口气，我做这些都是看在老袁的面子上，但凡换个人，我也不管闲事。
——章小诺这一冲，直接把江糯拽出了医院。
江糯拽住她，小诺姐姐，不是说吃饭吗？吃饭？章小诺回头看了一眼，周牧野根本没出来，她气的拍了下江糯的手背，我现在没胃口，不行，他们欺人太甚了，我要带你去讨个说法，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
江糯拉住她，你冷静一下。
冷静？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周团长的女朋友，刚刚那孩子叫什么你没听见？都叫爸爸了！他们真是欺负你年纪小，我冷静不下来。
江糯道：我知道，那是他战友的儿子。
章小诺不可置信，你知道？知道还跟他在一起？傻姑娘，你是不是……哎，我懒得说你，不行，我要带你找你哥去，让他说你。
江糯捂着嘴道：我还有些牙疼，等我牙好了再去找我哥行吗？章小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看我，真是气昏了头。
你现在肯定很难过吧，我下午请假陪陪你。
她摸着江糯的手，都说初恋最刻骨铭心，其实也就那样，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这么漂亮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江糯笑道：小诺姐姐说的对。
——江糯回家泡了一大杯浓浓的蜂蜜水先喝着。
章小诺气够了，肚子咕咕的脚，便烧了火做饭，当然，她嘴上也没忘记劝江糯看开点儿。
周牧野到的时候，章小诺正在给江糯介绍对象，见着周牧野她也没好脸色。
江糯推了周牧野到门外，章小诺瞧着江糯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门外，江糯道：你来干嘛？周牧野道：听我解释。
江糯也没恼，搬了个凳子坐下，耐心道：你说吧。
周牧野蹲下，拉住她的手道：生气了？江糯呶呶嘴道：那个小朋友挺可怜的，他妈妈一个人带着他肯定很辛苦。
那他也不该喊我爸。
江糯的脑袋靠在门框，眼神懒懒的，牧野哥，我信你。
谢谢你的理解。
江糯抬手，捏住了周牧野的耳朵，你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责任行吗？别让我失望。
她晃了晃手。
周牧野的脑袋也跟着晃，像一只乖巧的大狗，是我让你伤心了。
可不是，所以现在罚你，离我远点。
——江糯接下来每天都能看到关玲去周牧野家，不是早上就是下午。
但是周牧野家门紧闭，关玲只能扑空，依旧锲而不舍。
连江昌义都看不下去了，见着办公室的周牧野道：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周牧野嗤了一声，我跟她说明白了，她不听。
她不听就对了，你之前对她那么关照，你也不找对象也不结婚，她肯定误会了你们的关系。
现在她急眼了，缠着你不放。
江昌义哼道，我早说过，这种关系最容易产生误会，男女有别，让你差不多得了，你还说自己良心不安，对不起你那牺牲的战友，现在好了吧。
是我脑子不清醒。
可不是，你还让我妹难过，我真想敲你一棍子。
我现在真是鸡飞蛋打，你妹也不理我了。
周牧野叹了句。
江昌义冷笑道：就该让你涨涨记性，以后少去烦我妹。
周牧野斜眼看他：你这人不地道，我们认识多久了，他们误会我，你也不了解我。
江昌义坐在他身边道：不是我不理解你，我实话告诉你，你跟我妹不合适，你俩就走路的跟放羊的说不到一起去，今天是你战友老婆，明天谁知道还会蹦出个谁来，你那桃花太旺了，我妹招架不住。
你也借这个机会，把关玲这关系处理清楚，赶紧找个对象结婚过踏实日子去吧。
我怎么看你那么烦呢。
你这是听不了实话。
咚咚咚，有个兵进门通报道：周团长，有人找你。
江昌义冷笑了声，呵，让你躲，都找到部队来了。
周牧野皱着眉头道：就说我不在。
那兵道：他说他叫涂洪涛，说这个名字你就会见他。
周牧野愣了一下，坐起来，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江昌义倒是笑了，又来个男的，真有你的啊。
周牧野瞪他：滚一边儿去。
——涂洪涛是周牧野老部队的战友了，那时候他跟涂洪涛还有袁凯旋是部队的铁三角，关系特别铁，后来袁凯旋跟周牧野出任务牺牲之后，涂洪涛跟他的关系就淡了。
后来，周牧野调走，两人再也没联系，他没事儿肯定不来找自己。
周牧野还是去见了他。
涂洪涛瞧着比以前瘦了不少，都有了白头发。
周牧野抬手，好久不见。
涂洪涛回握，好久不见，你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帅。
周牧野招呼他去了自己办公室，又倒了杯茶，还在部队？涂洪涛打量着办公室道：前年调走了。
顿了一下他又叹道：你混的不错。
就那样。
涂洪涛道：不欢迎啊，从见到我你就板着脸。
周牧野也不拐弯抹角，关玲找你来当说客的。
涂洪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想怎么开口，你提了，那就开门见山，听她说你找了个对象。
快被她闹没了。
涂洪涛道：关玲其实很不错，长得也漂亮，人也温柔，那会儿我们晚上聊天，大家都羡慕老袁。
周牧野道：你想说什么？你跟关玲在一起不亏，也算是对老袁的补偿，他也能瞑目。
补偿？什么补偿？涂洪涛提了口气，你要是没心虚，也不会要升军衔的时候主动提出调离。
呵，我心虚什么，实话告诉你，他牺牲不是我指挥有问题，是他不听指挥，我调离是愧疚，眼睁睁看着好兄弟牺牲五无奈，老子坦坦荡荡，别他妈乱扣帽子。
涂洪涛张了张嘴，又道：我们这帮子兄弟里就你一个人没结婚，说真的，要是可以，我愿意娶关玲，替老袁照顾那孤儿寡母。
周牧野指着门口，不由拔高了调子道：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涂洪涛瞪大了眼睛，嗨，我好好跟你商议呢，你吼什么吼。
商议什么商议，你就差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你也是好几个孩子的爸了，藏好你那点小心思，别假公济私，搞的自己家也过不下去。
涂洪涛恼羞成怒，跳起来，周牧野！门外响起细碎的声音。
周牧野忽然转身开门。
涂洪涛以为对方要赶人，又放软了语气道：我们都是为了老袁好，能不能好好商议这事儿，哎，我跟你说话，你上楼干嘛。
周牧野上楼，涂洪涛也追了上去。
——江糯好几天没出门了，章小诺做了大闸蟹给她送过去。
江糯不是很喜欢吃海鲜，便装了饭盒来部队找江昌义，她刚同门口的人问了，对方十分热情，带着她到二楼找江昌义。
敲了好几个办公室都没见到江昌义。
那人奇怪，哎，我刚刚还看到江副团的，你稍微等会儿，他可能去卫生间了。
江糯嗯了一声，等在了江昌义办公室门口。
楼道口传来一声怒吼，周牧野！给我站住。
那声音震天响，江糯惊的打了个颤，便瞧着周牧野大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形色焦急，不过几秒，又安静了下来。
领江糯上来的人瞧见周牧野，便问了句：周团长，你见江副团了没？周牧野道：没见。
那人没办法，交待江糯道：我去找找他。
说完便小跑走了。
周牧野躲着关玲，也好几天没看到江糯了，几天没见，她好像没什么变化，眼睛依旧亮闪闪的，眸子还闪着那天中午的光，她柔柔的说，罚你离我远点。
周牧野瞧着她手里的饭盒，问道：来送吃的？江糯握着饭盒嗯了声，把目光移向别处。
旁边的涂洪涛瞧着江糯，全然忘记了刚刚的争吵，目光不停在她身上打量，脸上挂笑，这谁家属啊？周牧野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我女朋友。
涂洪涛瞬间噎住了似的，瞧瞧周牧野又看江糯，脸上一半惊喜，一半惊讶，半天也没说上话来。
周牧野摁住门把手，吧嗒一声打开门，推了江糯进去，涂洪涛也跟上去，却被周牧野推了一把，他咔嚓一声，直接把门关上了。
涂洪涛瞪大了眼睛。
江昌义回来，就瞧着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个陌生人，部队里上上下下的，江昌义都认识，这肯定是找周牧野的，他在这儿干嘛。
江昌义过去打了个招呼，你好，有什么事儿吗？说着就要推门。
手腕却被对方摁住，涂洪涛提醒，里面有人。
江昌义诧异，这是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