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的吃饭的时候, 周母提醒江糯马上就要上学了，可以趁着这几天好好转转。
嘟嘟又要闹着去，被周母拉住。
周父锻炼回来, 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味儿，他吸了吸鼻子道：给谁熬的药？周母道：你儿媳妇儿给你儿子抓的, 说是生津止渴的。
周父哼了声：才从部队退下来不到半年, 身体就这样了，以后都要成病秧子, 明天开始给我锻炼起来。
周母拍了他一下，话里有话, 那也要等春天天气暖和了, 刚结婚锻炼什么啊。
端着油条上来的阿姨同周母道：我昨天还想问, 生津止渴的要里怎么还有鹿茸, 是不是抓错了。
一桌人齐刷刷的看向江糯，江糯正在吃着鸡蛋，差点噎住, 不是生津止渴的？那个医生明明说冬天天气干燥，这药生津止渴。
她看向周牧野, 对方明显脸黑了不少, 好像又被那个陶秘书坑了，她慌忙敷衍了句：中医院人太多, 可能给错了。
嘟嘟嚷嚷着问了句：鹿茸是做什么？周牧野拍了她一下, 吃饭。
——吃过早后, 阿姨询问周牧野这药已经煎好了, 要不要喝。
周牧野尴尬道：放着吧。
江糯瞧着大家诡异的气氛, 心虚道：阿姨, 给我喝吧。
周牧野拽着她离开, 你不是最怕苦吗？江糯道：那个药很贵，花了我好多钱。
你不能喝。
我为什么不能喝，难道这药还分男女？书上不是说男女平等，男的叫先生，女的也叫先生。
周牧野凑到江糯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对，这是专门给男人喝的，喝了晚上折腾你。
江糯瞬间红了脸，推了把周牧野道：你们这些大人，一个个没正经，我回去看电视。
周牧野拽住她的手：别看电视了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江糯一听要出去，开心起来，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这件挺好看，不用换。
她今天本来穿着新媳妇儿的红色袄子，好看是好看，配上她那两条大辫子，多少有点稚气，江糯道：你朋友年纪肯定很大，我要换件成熟点的衣服。
江糯咚咚咚的跑回家，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毛衣，下身配了条米色的裤子，外面搭了件驼色的大衣，她还特意把头发梳成一条鞭子垂在肩上，戴了两只珍珠耳环，脚上踩着蓝色的方扣皮鞋。
她在原地打转，好看吗？周牧野挽着胳膊打量她道：好看是好看，但见我你都没这么隆重。
江糯哼了声，我这不是怕别人笑话你。
笑话什么，我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他们羡慕还来不及。
江糯拽着他的胳膊，快走吧。
——江糯虽然之前在见过周牧野的战友，但都是些当兵的，刻板僵硬，一说话就脸红，虽然说物以类聚，但是江糯多多少少还是对今天他的朋友有些小期待。
一兴奋她话就有些多，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一会儿问头发有没有乱，一会儿又问是不是嘴巴不够红，一会儿又怪周牧野没早点提醒，她还有时间涂个指甲油。
周牧野道：看你这么在乎他们，我有点吃味，要不我们回去。
江糯道：我这不是怕他们都带着家属过去，别人比我漂亮嘛。
她眨眨眼睛，牧野哥，我今天是不是特别漂亮？昨天晚上更好看。
不正经，不跟你说了。
车子沿着平路穿过城市，渐渐开进一条空旷的大路，大路两边山峦起伏，一株一株的小树干巴巴的站在风中，上了挂了雾凇，瞧着跟小玩具似的。
车子盘过山路，终于进了石砌的大门，进了大门是一个圆形的花坛，花坛中间躺着一只泥塑的小鱼。
花坛后便是一排木头搭的房子，高高低低，随着山势一路排了上去。
周牧野把车停下，又绕过来给江糯开了车门，到了。
她瞧着木屋一脸欣喜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周牧野朝着门口的柱子扬了扬下巴，上面写着两个红色的毛笔字，游园。
游园？周牧野牵着她的手，泡温泉的地方，上学之前给你放松一下。
嘻嘻，谢谢牧野哥。
两人牵手走到门口的时候，江糯忽然收了手，周牧野问道：怎么了？江糯一本正经，注意点。
周牧野笑她，他撑起胳膊，这样正经了吧。
江糯抬着胳膊挽住他，又道：又太正式了。
周牧野拍拍她的手，都是些老朋友，他们知道你，别太紧张。
两人并行进了小木屋，这木屋外面瞧着质朴，内里却十分豪华，扑面而来的热气，还铺着红地毯。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军装的门卫，瞧着人进来敬了个礼。
周牧野回敬了一个。
江糯好奇道：这里也有军人？周牧野道：这是国营的温泉馆，属于部队的产业。
我在的工厂也是，你看到这里大大小小的产业都属于国营。
江糯看着四周，墙上挂着木头拼贴的挂画，木屋前面是个小玄关，两边各放了两只石狮子。
头顶上是两只大红的灯笼，垂着金黄的流苏，暖红的灯光照下来，整个空间都红彤彤的。
江糯忍不住道：这里好像洞房。
是吗？回去我们也点两盏。
江糯嗔了句：别瞎说。
进了玄关处，有两扇木门，周牧野直接推开，不似玄关处的逼仄暧昧，这里面豁然开朗，自然光反射着雪地照亮了房间，这房间是长条形，没什么弯弯绕绕，一眼看尽。
大红的地毯上中间摆了一组皮质的深黄色沙发，沙发上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男人。
其中一个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晃着两只皮鞋，上半身直接看不到，听到开门声，他扶着身体坐起来。
那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短圆脸，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他似乎刚睡醒，瞧着周牧野，闷声闷气的问了句：见你他妈的一面真不容易。
江糯愣了一下，又不确定的看了眼周牧野，他这帮朋友有点特别啊。
周牧野直接无视那人，挽着江糯走过去，同了沙发上几人道：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老婆，江糯。
周牧野结婚的时候办的低调，这些人都没去，不过是知道他娶了老婆。
被无视的男人两条胳膊耷拉在膝盖上，不耐烦的瞧着周牧野：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说着他目光落在江糯身上，你他妈从哪儿拐的小孩儿，拐卖儿童犯法啊，老子明天就把你举报了。
周牧野直接推了他一把，滚一边儿去。
那人也不恼，挪开腿坐正了，给周牧野腾出位置。
周牧野挽着江糯坐下。
她对面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瞧着江糯招呼了声：嫂子好，我叫叶青，早听老周提你。
江糯微微颔首，你好。
叶青旁边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叫童元亮，一个叫肖浩正，攀谈之后，江糯才知道这些都是周牧野一个大院长大的朋友，当然周牧野的朋友不止这些，只是这几个人也随着家里从南边调了过来。
那个流里流气男人叫荣轩，人和名字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第一次见面，大家不免拘谨，都喊了江糯嫂子，又小心的说了些客套话。
荣轩往嘴里塞了颗糖，翘着二郎腿腿道：装屁呢，看你们一本正经的真恶心。
周牧野揽着江糯同他道：一天到晚这个恶心，那个恶心，你直接改名叫恶心算了。
荣轩摊手，我他妈也想啊，我家老头子不同意。
第一见有人想叫恶心的，江糯没忍住，轻笑了声。
荣轩看到江糯笑，隔着周牧野冲她扬下巴，小孩儿，你笑什么呢？周牧野拍他的肩膀提醒，叫嫂子。
荣轩不屑的呵了一声，又道：小孩儿，他怎么把你拐来的？叶青道：听说嫂子的哥哥跟老周认识。
江糯道：我哥跟牧野哥是好朋友，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荣轩冷笑了一声，朋友的妹妹也下得了手，真他妈不要脸。
周牧野斜眼瞧着荣轩，你今天怎么对我意见这么大？童元亮赶紧抬手平复，他不是对你有意见，他今天见谁怼谁。
周牧野道：狗又死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荣轩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特别喜欢养狗，路边的野狗都要捡回去，但他跟狗又没什么缘分，养一条死一条，之前搞到一条德国黑贝，得到宝贝似的到处炫耀，还没半年，吃塑料袋死了。
荣轩在家伤心了半个月都没缓过来，这会儿瞧着谁也不顺眼，还要怼上两句。
周牧野拍了拍荣轩的肩膀道：要我说，你别养狗了，做个卖狗肉的，保证生意红火。
你他妈是人？荣轩说这话的时候又往茶几上摸了颗糖，正好周牧野也要给江糯拿，两人手碰到，荣轩不高兴了，咒我就算了，还要跟我抢糖。
周牧野毫不客气的从他手里把糖抢走，克狗人，吃什么糖。
说完他把糖给了江糯。
荣轩眼睁睁的看着糖被抢走，摊手：瞧瞧瞧，这就是兄弟，重色轻友。
叶青笑的温文尔雅，不然呢，你以为你多重要。
肖浩正道：荣轩，你也该考虑考虑了，大家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连叶青这种榆木疙瘩都有女朋友了，就你一个人吊儿郎当。
肖浩正跟荣轩有点亲戚关系，平时荣家提醒不了荣轩，肖浩正就做传话，这会儿家里催着荣轩结婚他不听，肖浩正又开始旁敲侧击了。
周牧野道：要什么老婆，他有狗就行了。
江糯在一旁吃着糖，听他们说这说那的，倒是觉得新鲜，周牧野这群朋友是她从没见过的类型。
荣轩听够了，掏出了一盒雪茄道：看，我新搞的，贼带劲，试试。
他还冲着江糯扬扬下巴，小孩儿，来一根。
周牧野瞪他：滚开。
一群大男人，凑到一起不干正事，人也认识了，周牧野怕江糯闻不惯烟味又怕她无聊，便在她耳边道：后院就是温泉池，还有游泳的地方，去玩玩儿？江糯道:我一个人不想去。
周牧野道：他们在后面专门开个汤池，都是这些人的家属，没事儿。
说着他牵住江糯的手，我送你过去。
两人起身。
荣轩嘴里咬着雪茄，另一只手点着洋火，哎哎哎，怎么就走了。
荣轩从脚下摸出个长长的小盒子，他用盒子碰了碰江糯的胳膊，看在我们都喜欢吃糖的份儿上，送你个新婚礼物。
周牧野接过那盒子瞧了一眼，这结婚礼物怎么跟我没关系？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滚蛋。
——出了木屋，江糯才好奇的问道：牧野哥，礼物是什么？周牧野一手举着，想要？本来就是给我的。
周牧野瞧着盒子上的字，录音笔。
江糯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录音笔？周牧野点头，就那种你对着笔说话，能把你声音录下来。
你朋友可真厉害。
周牧野把录音笔塞进了她手里，嗯，比我都厉害。
不不不，你最厉害。
江糯瞧着四下无人，偷偷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开心一点。
这还差不多。
两人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又爬上台阶，周牧野带着她去了客房部，两人进了间客房，周牧野开了柜子，里面浴袍什么的一应俱全，周牧野嘱咐好她，又把她送到了汤池的入口。
江糯本来以为自己跟别人素不相识会尴尬，没想到周牧野朋友那几个老婆都格外热情。
一上来就姑娘长姑娘短的，不一会儿大家便熟络起来。
这里面也就江糯是新人，叶青的女朋友虽然还没结婚，却早跟大家认识。
大家都上来问她长问她断，但是问题也就围绕着床上那些事儿。
江糯心里无奈，好像这些结婚的人，除了那啥，就没别的话题了。
童元亮的老婆摸着她的胳膊道：哎，年轻真好，这细皮嫩肉的。
肖正浩老婆道：人家是天生丽质，我年轻的时候也没这么嫩。
说着又叹道：哎，这胸跟蜜桃似的，你老公肯定很疼你吧。
江糯嘻嘻的笑了笑，缓缓把身体淹进了水里，只露出个脑袋。
叶青的女朋友池西瞧出了她的尴尬，同她聊别的话题道：嫂子，你多大了？江糯想说十八，但是觉得太小了，反正也过了生日，便道：十九。
池西道：我都二十三了，比你大好多，哎，你们是家里介绍认识的？江糯道：差不多吧。
池西又凑过去道：那你们结婚家里没反对吗？婆婆有没有什么要求？没，我们两家都同意，就在一起了。
池西仰头靠在水池上，真好，要是我这么顺利就好了。
你们家里不同意？江糯好奇的问。
池西侧着脸，他父母看不上我。
江糯没遇到这些问题，婚后公婆对自己又不错，所以她理解不了池西的难处，自然也没办法提建议，只能笑笑。
池西自顾自惆怅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一次多久？江糯：……——江糯泡了一小会儿便出来了，她披了浴袍又裹好了头发，往房间走的廊道吹着冷风，她不由打了个哆嗦，回去江糯便把衣服换好了。
周牧野不在，她自己趴在床上打开录音笔研究了一会儿也没搞懂，房间里呆的焖，江糯便出来了。
周牧野过来的时候，江糯正在客房门口看着几个小孩儿堆雪人，边看着还边给人指点。
他过去道：这么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多生几个。
江糯用胳膊肘子碰了他一下，转身往房间走。
周牧野道：怎么不多泡会儿。
江糯道：我跟她们聊不来，就出来了。
以后这种场合还很多，你要慢慢适应大人的话题。
江糯鼓着腮帮子看他，她们问我你一次多久？周牧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江糯用一种，看吧，这种话题你也接不下去的表情看着他。
两人一起往客房走，推门进去的时候，周牧野忽然问了句：你怎么说？江糯愣了一下，又接住刚刚的话题，她伸手，张开无根手指。
周牧野下意识皱眉，五分钟？五小时。
他的脸果然更黑了。
——下午吃饭的时候，其它几个人家属看到周牧野都在笑，还嘱咐他多吃点。
周牧野没吃，还给江糯夹了两筷子鹿肉。
江糯又把肉给他夹碗里了。
她心想，我又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记仇。
池西瞧着他们笑，又道：周同志，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荣轩夹着尝了一口，挺好吃啊，怎么了？池西又道：小荣你不懂，等你以后找了对象。
叶青波澜不惊的瞧了池西一眼，池西赶紧闭嘴，他同周牧野道：我也不是很喜欢鹿肉，柴的很，这里的兔子肉也不错。
周牧野夹了一块兔肉尝了尝道：还行。
说着还给江糯夹了一块拔丝红薯，这个甜，吃这个。
江糯尝了一小口，又吃了两口米饭。
周牧野问她：不喜欢？江糯道：太甜了，我有点牙疼。
叶青问了句：牙怎么了？周牧野道：糖吃太多，她长了蛀牙。
叶青道：嫂子改天可以去我们医院看看，我们医院的牙科数一数二。
要去看她早就去了，江糯就是怕疼，一直拖着，便道：其实也不严重，不吃糖的时候也不疼。
荣轩哈哈的笑道：小孩儿，你是不是怕疼。
不等江糯说话，他又道：你老公有钱，把牙都敲了，让他给你镶上金牙，吃多少糖都没事。
肖正浩拍了拍桌面，荣轩差不多点啊，该叫嫂子就叫嫂子。
他无所谓的摆手，吃饭吃饭。
江糯瞧了眼周牧野，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声：你这个朋友，像个土匪。
周牧野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快点吃饭，吃完了回去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