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江糯如实招了。
周牧野打电话问了医生,医生只说少量食用没什么问题, 怀孕初期饮食方面还是要稍微注意。
江糯这才松了口气,胡紫裎心虚的瞧了江糯一眼, 吃过饭便回家去了。
江糯今晚吃的多, 周母提醒她稍微晚点睡,孕妇容易烧心。
她应下了, 就在家里上上下下的走了两圈,周牧野就在一旁看电视, 有的没的说两句, 比如问她今天考的怎么样, 又或者有没有见到同学什么的。
两人一问一答,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不让家长放心的孩子,江糯想起白天胡紫裎说的话,确实, 她要做个在气势上压倒周牧野的一家之主。
江糯过去拉住周牧野的手道:走,我有话跟你说。
周牧野抬手关掉了电视, 乖乖的跟了上去。
回了房间, 江糯把他摁在床上,又去关门, 还把门锁上了。
周牧野坐在床上笑的意味不明, 干嘛。
江糯一脸严肃的坐在他对面道:你正经一点, 不要嬉皮笑脸, 我想跟你谈一谈。
你说。
江糯拉住了他的手, 特别认真道:从哪儿说起呢。
她想了想道:就从我们结婚说起吧, 我承认那时候是有些喜欢你。
周牧野反握住她的手, 就一些?江糯道:你别打岔。
好。
周牧野后仰着身体靠在床背上,一条腿曲在床上,脑袋枕着两只手。
江糯继续道:我们有点感情,但是还没到要结婚的地步,后来我们也是被家里催着结婚的。
结婚就算了,我还跟着你跑了大老远,大老远就算了,你还睡了我,现在都怀孕了,我本来是想读完大学之后稳定了工作再考虑结婚的。
不过木已成舟,挑拣这些也没用。
她瘪瘪嘴,我想跟你说的是,你管我管的太严了,虽然我比你小,但我们是平辈,应该是自由平等的。
你们这个不让我吃那个不让我吃,这里不让我去那里不让我去,我才偷偷的吃,差点吃错东西,当然我自己也没太注意。
周牧野道:这确实也有我的问题。
江糯赞同的点点头,可不是,因为你我都没法去学校,本来认识了新朋友,现在倒好,除了你们一家谁也不认识。
你要是想去学校的话,下学期继续去,但是肚子大了上下学会辛苦。
江糯耷拉着脸,辛苦不算什么,我就是发愁怎么跟他们解释。
周牧野道:要不让他们来家里玩,我跟他们说。
还有一个寒假呢,我慢慢想。
她呶嘴,还有,你每天都问我吃了什么去了哪儿,我对你的工作却一概不知,真的就是嫁了你这个人。
周牧野到:这好说,你寒假可以去我办公室呆着,看看我做什么,正好我现在缺个助手,说不定你还能帮帮忙,不过我有时候下车间,那里灰大的很,你不能去。
给钱吗?给,按时发工资。
但是我寒假还想回我家。
说着她懊恼了起来,好烦啊,乱七八糟的,我理不过来。
我的人生全乱了套,别人吃饭睡觉去厕所,我吃饭的时候拉肚子,肚子还没拉完又困了周牧野起身抱住她,理不过来就不要理,睡一觉,顺其自然,很多事也不是非得按照普通规则来不行。
江糯推了他一把,别拿封建社会女孩早婚糊弄我,我不听。
行,我现在都听你的,但是你过年不能回家,路上那么辛苦你还晕车。
周牧野俯身把她的拖鞋脱掉,又脱了袜子,抬手在她脚上摁了一下,有个小坑,好一会儿才起来,脚肿了。
江糯新奇的看着脚上的坑,自己又摁了一下,真的哎,做女人可真麻烦,下辈子我想做男的,你做我老婆算了。
明天跟我去工厂?江糯点头:好。
下一秒,她呲着牙嘶了一声。
怎么了?牙疼。
——工厂没去成,倒是去了医院。
江糯第一次见叶青穿白大褂的样子,脸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本精装的书,温文尔雅又满含学问,她不紧多看了两眼。
周牧野道:有那么好看吗?江糯点点头,不止好看,他看起来很有学问。
看来你牙好了。
江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我以后也做个医生怎么样?周牧野道:医生可不是穿着白大褂坐着就行,从医务工作者要很多年才能熬成医生,而且人命关天,学医对成绩要求非常高,能考一百就绝对不考99。
哇,那叶青很厉害了。
周牧野:……一会儿护士出来叫号,江糯便起身,周牧野也跟着去了诊室。
叶青瞧着他俩道: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排号这么麻烦。
江糯坐在他对面道:我排队就行,不搞特殊。
张嘴我看一下。
啊。
叶青拿着灯照了会儿道:智齿蛀牙了,我建议你拔掉,牙结石也有点严重,洗洗就没事了。
不过以后还是少吃糖。
说着他微微笑起来,嫂子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江糯补充道:我也不大。
站在一旁的周牧野道:拔牙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她怀孕了。
叶青愣住,目光在两人游弋,这么快,恭喜你们。
不过拔牙要上一些麻药,可能对胎儿有影响,那就不拔了。
呆会儿让护士给你洗个牙,回去注意口腔卫生,当然,要少吃糖。
江糯咕哝了句:我就吃了根糖葫芦。
一会儿护士过来,周牧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过去洗牙,我等你。
江糯嗯了一声,跟了护士去洗牙。
叶青同周牧野道:还以为你不懂感情,不知道铁树什么时候开花,没想到这一年又是结婚又是当爸爸,这么快。
周牧野笑道:你呢,什么时候结婚。
叶青道:可别说了,最近因为彩礼的事儿我妈不太高兴。
你家又不缺那仨瓜俩枣,她能要多少彩礼。
叶青道:不是多少的问题,我妈本来就不同意,她家有意刁难正好给她老人家铺了台阶。
周牧野道:这事儿全看你。
你结婚的时候给了多少?周牧野道:我们不一样,人家里一直不愿意,我们家追着,自然是能给多少给多少,金银首饰镯子什么的,存折也上交了。
叶青道:这说的过去,人家这么小,你不下点血本娶不进门。
别这么想,谁家女儿不是女儿啊。
叶青笑了笑,又说:嫂子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周牧野道:还没看。
看了说一声,说不定我们还能定个娃娃亲。
算了,你家高攀不起。
哎,你这个人说话真是欠揍。
一会儿江糯洗完牙出来,叶青说了些注意事项,又说要一起吃饭,周牧野只说有事便推掉了。
出了医院大门,江糯才问道:叶青他快结婚了?周牧野道:你对他还挺关心。
江糯笑嘻嘻道:我在帘子后面听见你们说话了,我一直以为叶青文质彬彬特别好说话,没想到他这么斤斤计较。
周牧野低眉看她,还喜欢吗?你别乱说,我这是对他职业上的仰望。
也是,医生总比我这个干苦力的好。
江糯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了闻道:哎呀,我就喜欢这股子铜臭味儿。
她想起什么,又说,你上个月工资是不是没给我。
给了,你是不是偷偷花了。
——江糯下午真的跟周牧野去了工厂。
工厂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蓝色屋顶的厂房一排排整整齐齐,大路平平整整,这会儿上班时间,路上没人。
周牧野带着她去了办公室,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有墙上到处贴的红色标语。
他的办公室跟家里的书房配置差不多,不过办公室是套间,书柜,办公桌还有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套间里面是个小的休息室,放着张床,还有把椅子。
周牧野抬手道:坐吧,你要是累了就去里面躺会儿。
江糯四处瞧着,由衷的感叹道:我以为你工作艰苦,没想到你这么会享受。
周牧野给她倒了杯水,水里还放了两颗红枣,你是监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糯坐下,端着茶缸喝了口水道:要是放点红糖就好了。
想了想她又道:这也能喝。
周牧野笑了笑道:那你喝茶,我工作。
行。
江糯坐了好一会儿,他不是看图纸就是签文件,人来人往的进来,对他倒是毕恭毕敬,顺便也热情的招呼江糯,她很受用,就是有点无聊。
便出去转了转,没想正碰到了小陶,许久不见小陶倒是瘦了,不过人却精神了不少。
见到江糯,小陶嘘寒问暖,知道她怀孕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还道:上次那家中医院不错吧。
江糯都忘了,她还提。
小陶又道:你有身子这么累,怎么还来工厂。
江糯道:我在家没事,来转转。
小陶说:其实工作无聊的很,没你想的那么有意思。
办公室的人看文件签字,一堆麻烦事儿,车间的人敲敲打打,只能说闲话散心。
说着她带着江糯去了自己办公室,又找出一袋果干来,我家晒的苹果干,给你吃。
江糯尝了一口,干干脆脆酸酸甜甜,很好吃。
小陶又道:你明天还来吗?江糯道:我放假了,最近都来。
那太好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江糯还挺乐意参与,只要陶秘书不出什么馊主意。
小陶笑道:我们厂里组织了相亲大会,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单身的,介绍一下。
相亲?小陶点头,本来也没这么急,不是最近披了职工分房嘛,副厂长的意思设置十年工龄的门槛,但是不够年限的,只要结婚有家事的也能申请,为了房子,大家都开始着急相亲,你要是有什么认识的也能介绍过来。
这忙江糯帮不上了,她只认识胡紫裎,胡紫裎还是个高中生,不过江糯还是笑道:好,我留意一些。
小陶笑道:多介绍些女孩子,缺的很。
一会儿江糯回到周牧野办公室就把这事儿说了,还摸着下巴道:你有没有认识什么的?周牧野捏着笔道:你给人说媒的爱好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江糯靠着椅背道:我就顺嘴一问,没有算了。
周牧野道:荣轩他那边有个纺织厂,女工应该挺多的,不过他从来不过问这些东西。
江糯道:那我晚上打电话问问他,哎,他没对象也能来相亲。
他的心里只有狗。
周牧野起身道:走吧,今天下雪了,我们早点回家。
江糯抬着胳膊,两只手拍着扶手,我今天又什么也没做。
她起来戴了帽子手套,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工人下班。
大家端着餐具去食堂走,见到周牧野还打招呼,又同江糯道:副厂长夫人好。
江糯听的心里乐开了花,抓着周牧野道:当领导可真不错啊。
行,改天给你个领导当当。
她笑道:我现在只能做做样子。
两人正说着,有个中年男人小跑了过来同周牧野打招呼,说了些工作情况,又道:今天晚上加加班,这一批货就能出来。
周牧野道:注意安全作业,记得检查焊条有没有受潮。
江糯瞧着周牧野一本正经的介绍工作,眼睛眨了眨,原来认真工作的男人都这么帅啊,她沉浸在仰慕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那个犹犹豫豫的身影。
苏丽端着饭盒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虽然见过一次,但是她还是记得江糯的哥哥,高高帅帅还吓人的男人总是令人难忘,而且她还看到了江糯,挽着江糯挽着她哥的胳膊。
今天家里炖了排骨,妈妈催她给爸爸送一些,这厂子苏丽经常来,熟悉的很,但是今天她有些走不动路。
等江糯注意到苏丽的时候,她自己也愣住了。
苏丽的父亲倒是同周牧野热情介绍,我女儿,上高中呢,成绩优异,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周牧野面不改色的看了苏丽一眼。
男人碰了碰苏丽胳膊一下,赶紧叫人。
苏丽当然知道叫人,瞧着江糯她哥的穿着也不像普通的工人,按理说她该叫一声叔叔好,但是这会儿她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两三秒的时间,苏丽却度日如年,她最终还是缓缓张口叫了声:哥。
男人瞪了苏丽一眼道:这孩子,一看到人就紧张,要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