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在地库里像做贼一样, 闪身进了一辆低调的奔驰S500。
原本想坐后座,可门被锁死,怕耽误久了会被人看到, 无奈只能放弃和车里的人僵持, 坐进副驾。
一上车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没好气道:看什么?快走了。
林璟言知道她是真的很不愿意和自己见面,也很怕被人撞见,以致于连原本在心里定下的和自己划分距离都忘记保持, 难得对自己摆出颐指气使的骄横模样。
对比这段时间来的冷遇,他心里是有些满足的,可为了能让她获得一些成就感,却不得不保持面无表情,不要让她看出来。
果然, 原初见他面对自己这样恶劣的态度, 也只能忍气吞声,沉默的发动车子, 心情好了一点。
活该,谁让他非要来找自己。
林璟言动作配合的驶离隆恒:这么怕被人看见?原初现在是不会顾及他想法的, 恶意刺他:是很怕, 一点都不想被人看到我和你同时出现, 更不想被人误会。
林璟言却仿佛没听到, 反而很配合的报备行程:换了车, 没人能认出来是我。
而且我的日程是明天到阳城, 现在人还在明城。
原初的那些恶言恶语, 那些故意想要伤害他的恶意, 仿佛刺在了棉花上, 不仅没有带来任何快意, 还变得索然无味。
她望着眼前和过去完全不同,已经彻底偏离正轨的林璟言,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深信他已经彻底没了理智,毕竟他看起来好像连两人被看到,从而影响他在荣信的继承权都不在乎了。
可她却投鼠忌器,需要顾及的东西很多。
所以在他给出大张旗鼓开着那辆高调的A88888幻影停在隆恒大门前,和换辆车安静在地库等自己的选择之间,只能别无选择的选了后者。
两人的在这场角力中的位置已然彻底互换,林璟言变成了那个迫不及待想要和她确立关系的人,可原初却没有一点得意,她只想让他打消念头。
所以原初不准备给他任何错觉,将自己的不愿意表现的很明显:如果你能按照日程来,我也不用这么害怕了。
她不在乎两人见面的消息传出去后,林璟言会面临怎样的暴风雨。
她只是担心,万一被父母和大哥知道了两人见面,又要连累他们担心。
可林璟言简直一点都不让人顺心,听到她这么直白的嫌弃,竟然没有一点身为霸总的自尊,不仅没把自己赶下车,居然还可耻的示弱——他在等红灯的间隙,侧头垂眸看她,长而密的眼睫覆下一片阴翳,一贯疏离感很强的俊脸,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脆弱:可我很想你了,初初,所以连夜开车赶了过来。
原初想骂他狗,明明知道自己就是很吃他的颜,现在竟然没节操的用美貌勾引自己,还扮!可!怜!特别没下限。
她偏头看向窗外,忽略掉他灼热的视线,努力破坏氛围:那你这种行为是危险驾驶。
林璟言着实没料到,卖惨后竟然得了这么一句指控。
怔愣一瞬后,闷笑起来。
你还笑?原初这下也不看窗外了,回过头,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无情的鞭挞他,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在拿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开玩笑?明城离阳城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以他的工作强度,一定是提前几天就开始加班赶工,一直没休息好,还敢开夜车。
林璟言:初初你放心,我来这边以后,有休息过,不会拿你的安全冒险。
原初本来是没这个意思的,见他竟然曲解自己,冷笑一声道:最好是这样,不要连累我。
林璟言看着她脸颊上气出来的薄红,不再招惹她,端正了态度,低沉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原初白他一眼:那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我自己。
以前两人还在交往时,原初是最脾气最温顺的女友,从来以林璟言的需求为先,深怕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丁点坏脾气,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拌嘴。
林璟言觉得很新奇,又觉得她这种正话反话都很理直气壮的姿态十分可爱。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到了餐厅,原初完全忘了要保持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不搭理他的打算。
直到林璟言为她移座位,她十分自然的坐下,才发现不对,眉心拧起:不是说有招标的事要谈?来这干嘛?聊公事就聊公事,吃什么饭?可她都已经坐下了,以她的性格,很难做出再起身离开的事。
林璟言眼下的青黑,和脸上的疲惫在炽白的灯光下,全被照了出来。
他努力朝她扯出一个笑,倦容尽显:抱歉,我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
原初:.......她能怎么回?不让他吃晚餐吗?她又没有要虐待他。
原初恨恨将温热的擦手巾扔回托盘里,不再说话。
林璟言应该是有提前交代过,所以用餐全程都没有侍者在旁边服务。
饿是他说的,可他也并没有吃的很认真,反而一直在照顾原初。
只要她多动两筷子的菜,都会在她面前停留许久,直到她不再动筷,又有下一盘填补。
原初一向细心,又怎么看不出是他在顾自己。
她食之无味的放下餐具,没有很感动。
怎么了?林璟言见她才吃了几道菜就停下,也擦了擦嘴,不喜欢这里的口味?他特地包下了这家黑珍珠三钻的粤菜餐厅,没想过她会不喜欢吃。
原初对他露出一个明显的假笑:我不爱吃粤菜。
林璟言错愕:我记得你口味偏清淡......原初不想回忆起自己过去的愚蠢行为,直接打断他:以前我爱你,又不想被那些人瞧不起,一来要节食,二来愿意将就你的口味,所以一道上汤白菜,一碗靓汤就够了。
这是林璟言意料外的答案,怔愣一瞬,随即反应很快:抱歉,我.......你不知道。
原初接过他的话,这次笑的很真挚,是呀,你那么忙,怎么会知道这些小事呢?林璟言皱眉,下意识反驳:不是小事。
原初摇了摇头:璟言,何必说这些你我都清楚知道真相的假话呢?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喋喋不休的怨妇,总归那些都是她自愿的,也没必要事后觉得不平,现在拿出来说嘴。
所以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是也好,不是也好,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璟言,如果你真的有一点歉意的话,我只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她指了指眼前的餐桌:以后这种勉强我出来陪你用餐的事,希望都不要再发生了。
林璟言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更深,固执的沉默着不说话。
原初叹口气,转而问正事:我想你现在也没心情吃东西了,不如我们谈谈正事?林璟言:抱歉,我想出去抽根烟。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难看的脸色上,还夹杂了点难过。
可原初已经没了任何结构他情绪的意愿,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却也不关心,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耳边是他走向包间外露台的脚步声,她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反而抓紧时间拿出隆恒的方案,又快速过了一遍,避免待会谈工作的时候出漏子。
林璟言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平静的对原初笑了下,只是身上一贯的橡苔味中混上了尼古丁味。
原初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林璟言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抱歉,以后不会抽了。
原初: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
林璟言指了指她面前的竞标书,我们倾向内地的建造公司,初初,你应该知道隆恒的劣势。
原初震惊看他。
投标这个项目的公司,早在第一轮竞标后,就已经公开了。
在隆恒锻炼这么久,原初一听他说荣信属意内地公司,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了。
显然是有某种超过纯经济因素的考量。
既然如此,隆恒的劣势就很明显了。
比起竞争对手,隆恒差就差在出生,是个纯民营公司,股权结构中没有任何国字头的身影。
谢谢告知。
原初只当他是来提前告诉自己隆恒的出局,我们知道了。
你不知道。
林璟言朝她露出一个笑,初初,你知道我明天在阳城的行程是什么吗?原初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询问的看向他。
国建对隆恒的股份有兴趣,之前就是荣信出售股份的潜在买家。
他笑了一下,他们现在依然有兴趣。
原初声音有点干涩:你明天要出售股份给他们?国建如果入场,隆恒将立刻和对手回到同一起跑线,而原初对隆恒的竞标方案有信心,双方公平竞争,他们一定能胜出。
林璟言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一排无人机在天空中摆出两颗相叠的爱心和Marry Me的图形。
林璟言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单膝跪地递至她面前:初初,你愿意嫁给我吗?摆在原初面前的,实在是一个很诱人的选择。
只要她轻点一下头,隆恒和原家就能在保证股权不被稀释的同时,减少林璟言这个不定时炸-弹对隆恒的影响,并且一举三得的拿到国建的背书。
市场信心将被振奋,股市飘红近在眼前,大马港的承建也唾手可得。
而她需要付出的只有一纸婚约。
仅从经济学角度来看,这简直是一幢无本万利的买卖。
屋外,无人机变换阵型,画出各式浪漫图案标语,热闹非凡。
屋内,一室清冷,求婚现场高速计算着利益得失,落针可闻。
原初看着盒子里闪亮的钻戒,许久,终是伸出手。
然后在林璟言黑亮的眸光中,咔哒一声,将半开的盒子合上。
林璟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