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缘才将绳子收拾好,前面围栏处的人早已没了影,他还当她如今是个有分寸的,却没想到还是和上辈子一样缺心眼。
围栏里是个什么光景,她一个人也敢往里闯?几步跑上前,正好瞧见那只老虎飞身扑来。
围栏外一道金光闪过,他瞬时闪身入了围栏,一把拉着她按到怀里,接着五指微张,手心聚起一团灵力,朝着她背后打去,于是那只张牙舞爪的嚣张的老虎顿时被他牵引着腾空升起。
它被高悬在空中动弹不得,便意识到自己占了下风,此刻十分有眼色地瞬间乖巧下来,朝明缘缩着爪子求饶。
那样一只庞然大物,做起这讨好卖乖的动作来倒是十分滑稽可笑。
预料中的惨烈情况并没有发生,宋温明一头扎在明缘怀里,此时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别动,明缘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语气十分冷淡,甚至还带着怒气。
她十分听话地又窝了回去,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手里的白狐挣开她的手跑了她也一下都未动。
明缘另一只手渐渐收拢,那只老虎被‘嘭’的一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两人坐着的这一片草地都颤了颤。
接着再看那只老虎,哪里还有些百兽之王的样子,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在人界,他这般斯文瘦弱的一个成年男子,坐着一动不动,倒是赤手空拳打跑一只老虎,这事情说出去未免有些耸人听闻。
想到这里,他刚刚垂下的手又聚起一道力,将跑了一半的老虎生生拖了回来,控制着它的爪子在自己的背上落下一道惨重的抓痕。
这才松了力气,放那老虎跑了。
被明缘拴在围栏外的那匹伤马,看到被吓得屁滚尿流,跑得慌不择路,毫无威猛形象的百兽之王,不禁向它投去些许同情的目光。
不过转念一想,它觉得自己好像更应该被同情,要不是被那怪人拴着,它也早就跑路了。
没事了。
明缘拍了拍宋温明的肩膀,顺手将她发髻上那根斜着插出来一大半,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的白玉簪子扶了进去。
宋温明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随着坐起来的动作,她搂在明缘的后腰上的双手突然松开,此刻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她仍心有余悸地转头往四周看了看,那么大一只老虎,居然被陈楼打跑了。
她回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是如何将那老虎打跑的。
却见他此时眉头紧蹙,面色隐忍,好似十分痛苦,于是拽着他的袖子将他左右拉着看了一番,这才发现他后背右肩上有道十分显眼醒目的抓痕,血珠顺着那伤口直往外渗。
你受伤了?陈楼这个人,虽然木讷蠢笨了一些,但如此忠心,身手也不错,要不回去还是和流霜说一下,就不要把他换掉了。
宋温明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明缘心想,他今日救了她两次,她这样的年纪,正是少女情思开始萌芽的时候,对他产生好感,那也正常。
只是他决计是不能再与她纠葛得太深的,该与她说些什么好叫她断了这心思呢?明缘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既然你手伤了,正好也骑不了马,那你还是牵着那匹伤马跟在我后面吧。
别发愣了,我们快走,不然指不定又要冒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两人慢悠悠地晃回了营地。
宋温明的帐子前,两个丫环一直候着,此时见两人回来了,流霜和明月便远远地就迎了上去,上前接过马匹,往马场里牵过去。
宋温明则领着陈楼进了休息的帐篷。
过来坐下。
宋温明拿了一个矮凳,放在脚边。
明缘闻言跟着坐了过去,等他坐定之后,宋温明便一指抵在他的右肩的肩胛骨上,查看着他的伤口。
被她抵着的地方又痒又麻,再往下便是伤口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意。
这个伤口看着有些深,一会让流霜给你处理一下。
她温热的气息涌动在他裸露在空气中的一块皮肤之上,他顿时头皮发麻。
不要。
那让明月来?宋温明的目光从他肩上的伤口移开,落到他的后颈上,他说不要的时候,脖颈上的一根青筋埋在肌肤下面,突突地跳动着。
不要。
宋温明微凉的手指直接覆在了根经脉上,指尖传来微弱的急促的跳动,她缓缓开口,那我来?背后传来她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声音轻缓柔和,尾调微微上扬,他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引人遐思的勾人意味,顿时气息一滞,竟也忘了拒绝,就呆呆僵在那里。
而这落在宋温明眼里便是同意了,于是等着两个丫环送完马之后回来,她又吩咐流霜拿了伤药进来。
流霜将盛着药的托盘放在一边的矮凳上,放出一声脆响,从明缘身边过去的时候,还十足阴阳怪气地念叨了一句:你可真是好大的架子,还要我们公主亲自替你上药。
好了,你们在外面守着吧。
宋温明发了话,流霜就是再有不满也不敢发作,便和明月一左一右守在了帐外。
宋温明的这个帐子搭得并不大,与宋长宁的自然不能比,此刻两个人待在帐中,还有些逼仄拥挤。
她的手指又落在了明缘的伤口边上,似乎是在思考先从哪下手。
明缘的衣服已经被利爪抓破了,三道伤痕外翻着,一路走回来,伤口处的血液都凝了一些,不再像一开始时那样汩汩地往外冒了。
把衣服脱了。
宋温明伸出两根手指,在一旁的木托盘上敲了敲,帐内响起一道突兀的叩击声。
这几个字陡然从背后冒出来,明缘惊得的额角突突直跳。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这话说得小心翼翼,还回过头去看了眼宋温明的眼色,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
她还以为他是被流霜的话唬住了,于是出言宽慰道:刚刚流霜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今日好歹救了我两回,帮你上个药不是什么难事。
见那人还一动不动地坐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脱,不然你这伤口都要结痂了。
明缘只好妥协下来,十分忸怩地解了腰带,慎之又慎地才掀开右肩上的一半衣服,衣裳褪到半腰处,那受了伤的右肩便露在了宋温明眼前。
这人看着瘦弱,胸膛却宽阔,肌肉匀称修韧,肩背臂膀也都坚实得很。
宋温明在背后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看来下次看话本子,书里的对象可以换换,什么侍卫、将军之类的,应该也不错。
上药的过程中,宋温明怕他疼,一边抹了一下药,一边还十分贴心地往伤口上呼着气。
殊不知这温温热热的气流洒在背上,才是最叫他难受的。
他拢在袖间的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僵硬绷直,心里想着,这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上完。
放松。
宋温明的手又轻轻点在他脖颈上,她似乎将这当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直到明缘垂在身侧的手突然伸了上来,死死地扣住她覆在他脖颈上的手。
腕间传来的力道有些大,她不明所以地开口问道:怎么了?他声音低沉暗哑,不要乱动。
这才松开她的手。
哦。
她转了转手腕,继续将剩下的药膏涂了上去,然后拿起一边的白布覆盖在伤口上。
缠白布的时候要将布条从后面往前面穿过去,然后缠上。
所以她的姿势从后边看过去,便像是在环抱着他。
明缘只能闭着眼睛,这样眼光便扫不到她的脸,只是耳朵还是能听见,听见她扯布的声音,听见她衣料摩挲的声音,听见她温温浅浅的呼吸声……听到她不知轻重的肆意撩拨的声音。
你热吗,耳朵怎么这么红?她拍了拍手,将剌着垂在腰侧的衣领给他提了上去,然后错身走到前面的水盆处洗手。
明缘三两下地把衣服穿好,便闪身出了帐篷。
等宋温明洗完手回头时,身后的木凳上已空无一人。
……看这天色,大概过不久就要启程回去了,今日忙活了一天,什么也没猎到,宋温明顿觉有些心累,便靠在小塌上,叫明月将今日没看完的那本书拿给她。
明月从行囊里翻找了片刻,便将书递到了宋温明眼下。
宋温明接过来打开一看,这哪里是她看的那本话本,翻看那封皮,ᴶˢᴳᴮᴮ上面赫然写着‘舞阳游记’四个大字。
明月啊,你怎么又给我带错书了,上次去城外郊游,你给我带的是琴谱,上上次去仙女山游湖,你给我带的是《女戒》。
明月递了一杯温茶放在一边,悻悻地接话。
宋温明与外头的这些人玩不到一块,像这种活动,每每都是自己打在前头玩了一圈,然后就蔫蔫地找个地方窝着看会书。
每次宋温明出门前总要叫她把她最近在看的话本子装上,免得她路上无聊。
但出门在外,人多眼杂,小公主又惯爱来找她麻烦,所以每次临出门前,明月就会将行囊里的书偷偷替换掉。
但好在宋温明是个好糊弄的,每次她只要说自己‘看错了’,‘拿错了’,‘下次注意’准能糊弄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个都快看到结局了。
宋温明嗔了她一眼,转而无奈地拿着手中的游记翻看起来。
游记就游记吧,比起琴谱和《女戒》来,那可是好太多了。
公主,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明月步履款款地就退出了帐子,和流霜一同候在了帐外。
过了一会儿,帐子外头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到他们在清点猎物,接着便是一通阿谀恭维。
想来又是宋长宁在那儿显摆吧。
小五今日倒是收获颇丰,想要父皇给你什么赏赐?儿臣想要……,宋长宁一句话拖得老长,接着继续道:想要长姐今日带在身边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