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奉地势广博,物种丰富,特别是果蔬粮食一类的作物品种齐全繁多。
可是有些资源天奉十分稀缺。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缺便缺了。
但偏偏缺的是炼制兵器的玄铁,这一直是宁川帝的一块心病。
多年来,他一直命人在各地勘探开采,却一无所获。
外邦春北一族,盛产玄铁。
因为丰富的铁矿资源,他们连年来饱受战火纷扰。
于是为了寻求庇佑,前几年便开始转向天奉投诚,每年进献矿石原料,只求天奉庇护一族平安。
宋温明椅着窗沿,往下看去。
那一群人从城门外赶马而来。
领头的两个高眉大眼,身上穿着红蓝相间的异域服饰,在马背上昂首挺胸的,十分神气。
奇怪,他们这次怎么是空着手来的。
往年春北的使者进宫时,宋温明见过两回。
都是一队人马拖着十余个大箱子,还是用骆驼拉着过来的。
那场面壮观浩大,宫人们前前后后拖了十余趟才将东西搬走。
而这一次,统共才来了这么几个人,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失神之间,唇瓣碰上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她惊得立马回头,只见明缘夹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包直直地往她嘴边送。
张嘴。
她顿时失语,无奈道:我自己会吃。
话虽是这么说,但宋温明还是十分听话的张嘴咬了一口。
里面包的是虾仁,一口下去,鲜香可口,爽弹顺滑。
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好吃。
明缘闻言又将剩下的一半递了过来,他手下不停,不过一会儿,她便将一笼包子吃了个精光,并且还吃了许多菜。
最后终于抚着肚子对他连连摆手,吃不下了,你让我歇会儿。
你再吃点,那说书的还要一会才来。
不吃了不吃了,你快告诉我下一个项目是什么,我们逛完了赶紧回去,我现在只想躺着。
宋温明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又是拱又是蹭,他终于放下了筷子,含笑道:去逛花市。
那便下次再来听书。
他在心中暗暗记下,然后拉着宋温明出了天香楼。
花市在城西,两人从天香楼出来,相携着慢慢往前走,就如同饭后出门散步的小夫妻一般。
这会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悄悄挂上了树梢。
两人一步步往前,身后拖拽出一道长长的相互依伴着的影子。
从花市的入口往里走,还未走进,便闻到空气中交杂着各种花香。
前方也传来卖花人的一声声叫喊。
这个时节,花市里卖的最多的还是菊花和桂花。
桂花花香馥郁,菊花品类繁多,色彩丰富,穿行其中,只觉眼花缭乱,芳香满鼻。
好香啊。
宋温明停在一株株花草前,俯身凑近轻闻。
买些回去放着?明缘将她顺着脸颊落下的一缕黑发撩起。
这些家里都有。
宋温明对于小侍卫这般铺张浪费的精神表示十分鄙夷。
府里明明就有那么大一棵桂树,那花都落不过来,便是每天折几支,大概折到入冬都还绰绰有余。
再说菊花,宁川帝好菊,中秋宴前夕,宫里送东西来的时候,也带着送了好些菊花,品相比花市里的还是要好许多的。
也许是外面人多,宋温明说的是‘家里都有’,而不是‘公主府都有’,这让他有种错觉,仿佛他们真是一对闲来散步的小夫妻。
现在他的小娇妻提醒他不要铺张浪费,他自然要听话,于是十分乖巧地说了句,都听夫人的。
卖花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听了两人的对话,也不说话,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带着艳羡和憧憬,好似在说‘两位感情真好。
’宋温明身形一顿,于是拉着明缘的手离开了那片花摊,语气尴尬,你乱叫什么呢?出门在外,总不能还叫‘公主’,或是‘宋温明’吧。
好像有些道理,居然无力反驳,还是说,其实被他喊‘夫人’,宋温明的内心还是很受用的?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更放弃了挣扎,算了。
姑娘,买条花串吧。
有道苍老的孱弱的声音传来。
路边的花摊子里,夹着个满头银丝的老婆婆。
她脚边放着一只花篮,篮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些茉莉花串。
ᴶˢᴳᴮᴮ洁白柔软的茉莉在这争奇斗艳的花市之中,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温明走近,挑了一串,一朵朵小白花用一根细线拢起,发着清清淡淡的香。
老婆婆眼神不太好,那花串缠在宋温明霜雪一般的腕子上,她扣了好久,也没扣上。
明缘从她手里接过,修长的手指在花串上捻了捻,便将它束紧了。
宋温明将手举到他鼻尖,眼中带笑,你闻闻。
他果真托着她的手腕认真闻了起来。
花市里四处挂着灯笼,所以亮亮堂堂的。
她便清清楚楚地看见明缘玉色的脸庞映在灯火光中,被镀上了一层暖光。
唇色也艳上几分。
她突然将手收了回来,明缘被她的动作弄得怔楞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怎么了。
后脖上被两只手箍紧,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从鼻尖擦过,宋温明带着暖意的唇瓣便紧紧贴了上来。
在大街上,亲吻……这不是昨日最羡慕的事吗。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得偿所愿’?他回身搂住她的腰,笨拙生涩地回应起这个心心念念、日思夜盼的光明正大的亲吻来。
一开始是突然地被贴近,然后是试探着往前,最后是不知满足地索取。
呼吸慢慢急促,心跳如擂鼓。
掌心的温度灼热,快要抱不住她。
街上人来人往,耳边一道道欢欣笑闹声。
花市里,少男少女的交颈相拥,本身就是这街上最明亮,最耀眼的颜色。
偶尔也有人路过时驻足观看。
明月高悬,花香盈袖,清风绕臂。
他们闭塞耳目,忘情交依,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
良久,久到宋温明快站不住脚,快要喘不过气。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后领,喉间溢出一道迷蒙的呜咽低鸣。
他这才将人松开,两只手仍旧绕在她身后掌控着她。
抵着额头,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低叹。
宋温明的双脚终于沾到了地上,脑子里是晕乎乎的一片。
抬头望向明缘的眼睛,也弥漫着一层浅浅的雾气,眼角脸颊上都升起了薄红。
难得见她如此娇态。
明缘一只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别这样看我。
为什么?掌心的睫毛上下眨动,传来细微的痒意。
宋温明又开始了这般天真无邪的发言。
他暗着嗓子,沉着声音,送到她耳边,言语中带着些警告意味:容易引火烧身。
那晚从灯会上回来,她还不懂他说的‘引火烧身’是什么意思。
但此一时,彼一时。
她如今若是再听不懂,那当真是缺心眼了。
她一手拍开明缘拢在她眼睫上的手,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说什么呢!偏那罪魁祸首还一副风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模样站在她面前,长眉微挑,悠悠然道:我倒想问你在想什么,怎么激动成这样?她懒得与他辩驳,便从他身前绕开,自己往前走了。
明缘身高腿长的,两步便追了上去,然后从后面捞起她的一只袖子,将一只手塞进了她手里。
接着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在她旁边往前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叫人叹服。
她脚步一顿,总觉得自己就这样搭理他的话,有些下不来台。
但她的手被他牢牢地抓着,像是生怕她要抽出来一般。
静静地跟在她身边也不再出言惹她,像只软毛大狗。
这般倒是有点可怜巴巴的。
但她还是将手抽出来了。
飞快地,决绝地,毫不留情地抽出来了。
明缘被她突然的动作甩懵了。
一时之间停在原地,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有些不知所措。
再看宋温明,已经从身边走出去了好几步远,十分热络地与一个白衣男子说着话。
明缘跟了上去。
公主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出来?我同府里的侍卫一起的,你不必担心。
是上次在猎场……宋温明点了点头。
夜里不比白日,下次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人。
我送你回去吧。
梁澹像是刚与人吃完饭,身上隐隐约约的染上了几分酒气。
将将跟上来,便听到这么几句,明缘此时脸色不太好看。
见了梁澹,宋温明一把将他甩开就罢了,还要将他称作是‘府里的侍卫’,连个正经名姓都没有。
他真是看不惯宋温明这般用完就丢的失德行为。
分明刚刚在街上,她还搂着他这个‘府里的侍卫’呢。
心中腹诽万千,他侧身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不必了,你看起来也有些疲累,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宋温明言辞关切。
呵,还挺善解人意。
他又哼了一声。
然后脚步极重地从两人中间踏过,往前走去。
梁澹还想要送她,但宋温明见明缘走了,便急急与他道了别,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其实宋温明根本没追两步就追上了。
他走得很慢,好像生怕没人来追他一般。
你生气啦?宋温明此时态度颇好,十分殷勤地往上凑。
在下左右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区区侍卫,不劳公主挂心。
又来了。
宋温明无言,看来上一次跟梁澹的谈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
陈楼!快看流星!宋温明抬头,天际闪过一道亮光,那一瞬间的华光映在她眼里,光影流转,烁人眼目。
她在仰头看天,他在低头看她。
作者有话说:宋温明:我好困陈楼:想约会,想出去吃饭,想出去逛街,想在大街上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