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纷纷看了过来。
从楼下往上看,只隐隐看到傅明的半张侧脸,便是这样的朦胧迷蒙感,倒是平添了几分神秘。
八百六十一钱一次。
八百六十一钱两次。
八百六十一钱三次。
成交!随着锤音落定,这把宝剑拍出了今晚的最高价,还是有零有整的那种。
宫主,怎劳您替我喊价,我自己来就行。
时子初只当傅明是替他叫的价,还颇为感激。
你想多了,我自己拍的。
傅明头也没抬,拿出传音玉简,低着头细细摩挲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我先想要的。
时子初顿时有些生气,在人间时,老师教过他许多做人的道理,其中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记得尤为清楚。
本以为傅明是风清气正的朗朗君子,如今看来,跟冥界的其他人并无差别,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江楠溪闻言差点笑出了声,这才是时子初嘛,这两天装得跟个羔羊似的,看的人心里发毛。
价高者得,落锤无悔,你没听到?傅明冷冷一句,堵得时子初哑口无言。
不知怎么的,看时子初吃瘪,江楠溪心情很好,连带着看傅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赞赏。
于是拿起桌上的茶水,贴心地将傅明的茶杯斟满,宫主,喝点茶,润润嗓子。
声音带着几分雀跃,眉眼也生动起来。
傅明接过茶杯,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眼角也溢出一丝笑意来。
算了,我出去透透气。
看着两人的互动,时子初只觉得心口堵得慌,甩了甩衣袖,忿忿然离席而去。
就在这时,最后一件物品也送了上来。
是一面镜子,一面残镜。
镜身斑驳,裂痕交错,镜托上只悬着一小面镜块,大概只有原来的四分之一的大小。
打眼看去,不像是这种场面下能拿出来的东西。
什么破东西啊,也敢拿出来卖。
是啊,这一面破镜子,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这许久,台下的人已经有些疲惫,本以为最后会是什么奇珍异宝,结果只是一面破镜子,他们顿时坐不住了。
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开始离场。
诸位且慢,这可不是普通的镜子,这是上古圣物——幻世镜。
幻世镜,是罗酆山的圣物,传闻能照出照镜者的前世今生。
但它最有价值的地方并不在这,若能寻到遗失的上古法阵——空间重塑阵,便能使用幻世镜逆转时空,改天换命。
早在一千年前,就有魔族使用幻世镜和空间重塑阵试图逆转时空,复活死于神魔大战的邪魔。
不过最后阵法出了问题,幻世镜也早已四分五裂,流落人间。
圣物又如何,这么一小块拿来有何用?三百钱起拍。
台上的女子,拿着幻世镜也没有再与众人攀扯,直接开始了拍价。
四百钱。
四百五十钱。
六百钱。
话虽这么说,但这毕竟是上古圣物,保不齐还有什么其他的玄秘和机缘,就是抱着赌一把,试一试的心态,也有不少人愿意花点小钱。
一千钱。
又是傅明。
接连拍了两样,台下众人不免好奇,楼上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宫主,您带钱了吗?江楠溪有些害怕,这一千八百六十一钱可不是小数目,若是最后拿不出钱来,只怕他们又要被扣下。
虽说前日去鬼市赔那半条街的摊子,傅明掏钱掏得爽利,但那毕竟才两百钱。
再说了,今日出门也没见他拿钱啊……随着最后那一声落锤,傅明才收回视线,看向江楠溪,理直气壮地说:没带。
?看着傅明一脸无所谓的坦荡模样,江楠溪不由得有些后悔,没有和七娘他们一块出去……不一会,有人敲响了包厢的门,贵客,您拍的东西,我们给您送来了。
进来吧。
几个侍女侍卫鱼贯而入,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拍卖台上的那个年轻女子也上来了,她拢了拢头发,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见了傅明,又施施然行了一礼,一举一动,绰约多姿,楚楚动人。
小女子名叫绾纱,不知这位郎君如何称呼?那女子抬了眼,细细打量着傅明,只觉此人气质出众,相貌不凡,只是不知是哪里来的人物,有些面生。
打开看看。
傅明并不搭话,只是敲了敲桌子。
江楠溪上前打开两个盒子,正是台上拍卖的最后两件宝物,琉璃剑和幻世境。
公子,不知这一千八百六十一钱……那女子款步走到傅明面前,扶了扶衣袖,露出霜雪般的皓腕,举起桌上的茶水,水从壶口中泄出,缓缓落入茶杯。
钱来了。
傅明抬手指了指门口,骨肉匀亭的修长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几人闻声向门口望去。
哟,这么热闹。
只见一蓝衣男子,衣角随风摆动,头发用竹簪高高束起,眉眼含笑,手执一把折扇,踏风而来。
一副风流倜傥,潇洒自如的样子,周身气度,不像是冥界的人。
他进了门,拨开桌前的人,径直走到了傅明面前,从宽大的袖摆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到傅明身上,冤家,你要的钱到了。
说罢便端起绾纱刚刚给傅明斟的茶,一饮而尽。
傅明闻言竟罕见地笑了笑,一抹笑意化开,热闹嘈杂的人声都好像被屏蔽了一般,如新月清晕,冬雪初化,清润人心。
符向川,你来的倒是快。
傅明将钱袋放在桌上,朝着那女子说道,点点吧。
绾纱被符向川轻轻一推,就被拨到了墙角,本就有些怒气。
又见这人将自己给那贵公子斟的茶喝了,更觉得眼前这人举止粗鄙,没有风度。
但碍于来着是客,她也不好发作ᴶˢᴳᴮᴮ,只是默默又走到了桌前,唤上身后的两个侍女一起清点。
这拍卖会举办了有百余年,头一次见人拿着零钱来拍东西的。
几人轮流数了四五回,才总算清点完毕。
钱货两清了,那公子,后会有期。
女子拿了钱,又对着傅明柔柔施了一礼,才缓缓退了出去。
离开时还推了符向川一把,麻烦让让。
那语气就像在路边见了个叫花子,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诶,你这女人,就是这样对待贵客的?符向川冲着绾纱离开的方向喊道。
一行人并未理他,脚步匆匆地就下了楼招待其他客人。
真是晦气!符向川摆了摆衣袖,在傅明旁边坐下。
江楠溪见两人像是有事要商谈的样子,便起身道:宫主,你们先聊着,我下去逛逛。
别走远了,我一会去找你。
好。
等等。
江楠溪刚走到门口,闻言转过头来。
把钱带着。
傅明将那符向明腰间的钱袋扯了下来,丢到了江楠溪手里。
江楠溪本想说前日的钱就够用,那人已经转过头去……屋内,符向明抓着傅明的肩膀,使劲摇了摇,有些崩溃。
你拿我的钱买东西,拿我的钱追女人?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符向川,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傅明挑了挑眉。
这便是当年那个渔家女?傅明并未答话,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幻世镜的边缘来回勾勒着,屋内的跳动的灯火打在傅明的脸上,他始终垂着眼眸,看不出表情。
你打算在这呆多久,佛州那边可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你去处理。
我留在这也不全是为了私事。
佛州那边,只能麻烦你先替我照看着。
符向川看向傅明,比起上次见他,傅明眼中多了许多生气,整个人看起来也温和许多。
你呀……江楠溪出了九鸿楼,便见这鬼市繁华,东西纵横交界的两条街道上,人流如织,热闹异常。
各式各样的摊子,卖丹药的,卖符纸的,卖器宝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楠溪正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挑拣着,拿起了一只红珊瑚的簪子,这簪子颜色通透大气,七娘戴着应当好看。
就这么想着,江楠溪将簪子举起,轻轻转动着钗身,放在灯光下细细地看着。
突然一根葱白的手指拨开簪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媚张扬的脸,秋水明眸,顾盼生辉。
姑娘认识我?江楠溪笑着问。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江楠溪一眼,不认识,不过,突然抽走了江楠溪手中的簪子,不过这簪子我喜欢,你再挑别的去。
女子长长的头发垂到脚踝,穿着一身红衣,额头上戴着一串红玛瑙缀成的繁复额饰,说话间微微摇摆,显得整个人更加活泼明媚。
只是那理所当然的刁蛮语气,让人听了真是有些不舒服。
江楠溪闻言挑了挑眉,姑娘,你长得很好看。
红衣女子似乎没想到江楠溪会来这么一句,愣了片刻,旋即又露出一个不可一世的笑容来,仿佛在说:那还用你说。
但你脑子不太好。
我们既不认识,我挑的簪子,与你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