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后,陈垂锦和沈冰灵一起朝着宫门走去,两人闲着聊了几句。
自从上次在晋县与陈垂锦道别后,沈冰灵后头抽空去过一次陈府。
那一次与陈垂锦聊了许久,他提点了她许多,让她受益匪浅,两人的关系也不似之前那般生疏,到现在才真真正正有了几分学生老师的样子。
我过几日要回一趟云州,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捎回去的,我可以帮你带回去。
是什么要紧事,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不等过完年再去呢?从姜城回云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若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应该不会在这时候突然说要回去。
您不会是要去查前几日判下来的,蒋信承贪污的那个案子吧?沈冰灵上一回去陈府,在陈垂锦的书房里,就看见他在看河道修筑一类的书籍,她当时还有些奇怪,如今想起来,那蒋信承正是云州的河道官,这倒是说得通了。
陈垂锦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月亮,没有云,黑色的天幕看着和这天气一样,又冷又沉,但他却难得的流露出几分温柔慈蔼来,他回道:也不全是,我早年间在云州收养过一个孩子,过几日便是他的十八岁生辰了,我答应了要回去陪他。
关于蒋信承的事,我只是顺道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蒋信承贪污一案,自判下来那一日起,沈冰灵也在关注。
只是此时线索尚不明晰,她想开口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便默默跟着陈垂锦一起看起天来。
大人。
好像有人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飞快地回了头。
宫门口,离她不过五六步的距离,明缘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朝着她走来。
偏巧这时候天上就下起雪来。
雪花一片一片,飘转,垂落,落在那人头发上,肩上,露在外面的手上。
白色的衣袍被风卷着往后,他衣领上两团雪白的毛领子十分乖巧地贴在他脖子两边,瞬间减弱他身上的了几分冷气,怪可爱的。
之前给他选的时候,他非不愿意穿,现在看着不是挺好看嘛。
他这样清冷的面容,不染尘埃的谪仙一样的气质,在这场突然而至的白雪中被衬得愈发脱俗了。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很好看,一步一步走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卓然的仙气。
但守门的宫人不让他进来,他波澜不惊的脸色一瞬间崩开。
沈冰灵顿时笑出了声。
陈垂锦见状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去吧。
她也回了一句老师珍重,路上小心,便朝着宫门疾步走去。
雪花擦着她的脸往后飘过,明明冷的很,冷得她的牙齿都轻轻打着颤,呼出的气都立马凝成了白雾。
但开口时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压不住的喜悦、欢欣和暖意。
你怎么来了?她朝着两便的宫人摆摆手,拉着他往外走。
他不答话,只是反手将她握住,跟着她走。
修竹的马车就停在边上。
师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守在这里居然没看见你。
修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脸惊异。
这眼神在落到两人交握着的双手时,更惊异了。
刚来不久。
明缘一面回他,一面托着沈冰灵上了马车。
沈大人,恭喜恭喜啊。
这位就是晋县的师爷吧,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
两人才上了车,就听到有人凑过来与她打招呼。
她从轿门探出头去,是刚刚在席上与她说过两句话的崔有道。
沈冰灵扳倒了荣春衫,他倒是出了口恶气,大概是因为这一层,崔有道对她十分殷勤。
她敷衍了两句便连忙缩回了轿子,叫着修竹赶快启程回去。
他怎么会认识我,大人今日可是在他们面前说我什么了?明缘抖了抖手上的披风,披在沈冰灵肩上,然后凑近了替她系着披风上的两根绸带。
她看见他垂着的眼睫上还有化开的雪,便伸手揩了揩,师爷的睫毛在她指腹上扑闪了两下,痒痒的。
她不回他的问题,自己先发了问。
师爷,你家中有几口人?就我一个。
那你今年多大年纪?大概……比大人大……一点。
小时候家中可有给你订过什么娃娃亲?没有。
可有什么一起长大,两心相许的青梅竹马?没有。
可愿意娶我?披风上的那个结他其实早就打好了,只是不知怎么总觉得看着不太好看。
于是他将那结拆了又打,打了又拆,最后动作停住时,那披风顺着沈冰灵的肩往后滑落,两根绸带缓缓地从他指尖抽离。
分明是这样幸福温馨的时刻,他心中却渐渐升起一股难言的隐痛。
他想到那晚在里河边,烟花下,拿着鱼灯的宋温明也问过他,问他家住何处,问他多大年纪,问他是哪里人。
只是宋温明没有等到他。
很难回答吗?沈冰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莫名其妙地能感受到他此刻内心的翻涌着的不平静的情绪,她伸出手抚上他泛着红的眼尾,小心地抚摸着。
还好这一次,他可以守在她身边。
和她相遇,相爱,相守。
和她缔结姻缘,和她日日相伴。
他停在半空的一双手终于从她腰间穿过,落在她背上,她被他轻轻地拥进怀里。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他附在她耳边,用着最亲近的距离,说着最亲密的话。
紧紧相拥着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心脏跳动的频率,感受到对方汩汩跳动脉搏和灼热的呼吸,好像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沈冰灵轻轻拢着他背后的头发,我们统共认识都不到一月,你就是哄人也不要睁眼说瞎话。
他反应颇大地松开手,揽在沈冰灵肩头,你不相信我?可怜巴巴的,让人想蹭一蹭。
她没忍住,一只手摸到他头上,大拇指指腹和食指轻轻捻着,揉弄着他整整齐齐的头发。
我相信你,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师爷这个时候没话说了,压着脑袋就任凭她揉着。
好乖啊。
她说完这一句,又没忍住,寻着师爷的唇贴了上去。
沈冰灵今日饮了不少酒,宫里的酒不比她平日里喝的,又香又醇,她连着喝了许多。
但她酒量很好,就连这种时候,她脑子里也是一片清明,只是她唇上的酒香漫到某人嘴里,他倒好像先醉了。
这是沈冰灵第一次主动吻他,本来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但他搂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马车偶尔过几个坎坡,颠过几颗石块,都要从车轮子往上传递源源不断的震麻感。
喘息声,甜酒气,温香软玉,路途颠簸,无一不是刺激。
他死皮赖脸地缠着,直到将人弄哭了,气也喘不上来,他才意犹未尽地埋在她脖颈间,喷着热气,抱歉,一时没忍住。
好像是到了,马车放缓了速度,渐渐停了下来。
沈冰灵红着一张脸,挣扎着要从他腿上起来。
大人,师爷,到了。
外头传来修竹的声音。
明缘将她按住,伸手捞起之前落在轿子里,又被他一脚踢开的披风,重新拢到了沈冰灵身上。
修竹将马车停好,见车里半天都没什么动静,走近了正要问一问。
帘子突然被人顶开,明缘抱着沈冰灵从车上下来。
沈冰灵的头埋在他胸口,披风裹着,只露出一小块面容,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大人这是怎么了?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要人抱着下来了,修竹困惑不解。
她喝醉了。
明缘虽抱着人,脚下却生风,走得飞快,三两步就进了衙门。
修竹停在原地,喃喃自语:宫里的酒就是不一样,后劲真大。
明明已经进了大门,修竹也看不到了,但沈冰灵还死死闭着眼,真就是一副喝醉了不省人事的样子。
明缘走到沈冰灵屋子门口,用右肩将门抵开,进去了之后还用脚带了一下,门又被好好关上了。
他灯也不点,抱着人径直放到了床榻上。
屋里黑漆漆的,但他总能精准找到沈冰灵的唇在哪里,继续着马车上没做完的事情。
大人睁眼看看我。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哄着诱着。
沈冰灵睁开眼,眼里又泛起水雾。
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沈大人,铁面无私,横眉冷眼的沈大人,坚硬得像冰。
可每每在这种时候总是半点威风和神气也使不出,软的像一滩水。
还好她这副样子,只有他见过。
他动情地吻着她。
大人,上次在南山,你说有别的男子背过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披风被堆在地上,沈冰灵的腰带被他握在手心,他看着她ᴶˢᴳᴮᴮ,眼里闪过几分委屈。
沈冰灵,吃软不吃硬。
她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没有,骗你的。
于是又听见那人得逞的笑容,拱在她耳边,好似将她拿捏住了一般,轻轻吐着气:我就知道。
然后事情便再也不受控制,他一路往下,直到箭在弦上,抵着入口了,他才堪堪停住,抬起头来问她:大人,可以吗?沈冰灵一张小脸上涌上一股又一股的红潮,她轻轻哼了一声。
亲她的时候不问可不可以,摸她的时候不问可不可以,解她腰带的时候不问可不可以,现在装模作样的问起来了,虚伪。
沈冰灵带着嫌弃的那道哼声明明轻的很,但突然落下,好似勾在某人心间,顷刻间,翻起惊涛骇浪。
窗外的雪无声地落着,屋里的人不知疲倦地靠近着。
又冷,又暖。
就像雪地里第一次见沈冰灵,他被她推倒在地上,又被她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