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69 章

2025-04-03 04:14:25

此话一出, 莫说是皇帝,就连段飞听得都汗毛倒数。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史丰的长子,那个在西秦惨死的千夫长。

段飞作为军人, 深为愤恨,在旁忍不住直言:居然利用一个为国朝捐躯的军人惨死之状, 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简直是丧心病狂。

幸而陛下明察秋毫,否则史家父子也太冤屈了。

皇帝面色阴沉:难怪史丰会说在现场看到了儿子,发狂为他报仇。

从在他身边安插妾室, 以安宁香诱导,再到校场故意模仿其子死状,刺激他发病,这整件事布局,恐怕是从去年兵部改制,筹备校场演武就已经埋下伏笔。

朕估计史丰去试用连弩,可能都是连弩营有心之人鼓动他去的。

想到之前齐老将军说, 史丰自从领了闲职,遵从太医嘱咐, 许久不碰利器。

这次,却被当做棋子驱使,这幕后之人心思真是狠毒无比。

皇上当即下令, 命刑戒司释放史丰,让他儿子把人给带回去, 派太医诊治。

此事如今虽然还未定论,但已经可以确认他是无辜的。

史维悬心几日, 此刻看着浑身上下如血人一般的父亲, 失声痛哭, 求齐老将军:待爹爹的伤好了,我们还是回阳州去吧……京城比战场凶险万分,我们待不下去了。

齐老将军无言:一切等你爹和煜王伤好了再说。

……周显旸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故事并不美好,他在母后被废黜之后,痛斥父皇昏庸,断绝父子关系,自请废黜,以庶人之身陪伴母亲,一起被幽禁在皇陵。

直至有一天,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他和母亲被短暂放出来,被押着远远朝先帝陵寝,跪拜了一次。

然后……母亲被张皇后,不,被崇庆皇太后的宫人下令,给先皇殉葬。

当他挣脱宫人的押解,去救母亲的时候,被身后的侍卫以□□穿心。

往常噩梦再痛苦,只要梦醒,心口的痛苦就会缓解,可这一次睁开眼,得到的是万倍于梦中的痛苦。

他喘了一口冷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清醒。

小北立即就发现他醒了,站在床边,脸上笑开了花。

周显旸也艰难地回给他一个微笑。

往常这个时候,小北早就该嚷嚷起来了,这次却是轻声往外走。

他这才注意到趴在床边的荣相见。

她发髻松松挽在脑后,只用一根素色玉簪定住,想来是这些天忙的根本没心思梳妆。

一只手垫在脸下,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左手,就这样睡着。

但是,能看出来睡得并不安稳,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警惕状态,有轻微的动作。

周显旸努力抬了一下左手,触碰到她的脸。

荣相见整个人一惊,旋即醒了。

看见周显旸苍白勉强的笑,她瞬间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抓着他的手默默流泪。

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疼吗?周显旸也费力地挤出两个字:不疼。

他还记得自己拔箭的时候,生生痛醒。

王妃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在他耳边说着那样的话。

他努力抬手,想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根本抬不起来,牵扯得伤口太疼了。

相见立即俯身,把脸放进他手里,让他毫不费力就能擦干她的眼泪。

荣相见知道他在骗人,但无妨,他能醒就好,能再和她说话就好。

孙太医很快被小北叫来给煜王诊脉。

他整个人面露喜色,知道煜王的命是保住了,自己儿子的命就也保住了。

趁着太医去回禀皇上的时候,相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告诉显旸,即便是那些会让他寒心的事,也没有隐瞒。

周显旸安静听着,丝毫没有情绪波动,末了只道:实在辛苦你了。

荣相见摇摇头:这算什么,你才是最辛苦的。

说罢,差使宫人去慈宁宫告诉太后这个好消息。

周显旸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崇华殿内养伤。

眼见四下只有王妃和小北、琳琅,周显旸悄悄朝他们做了个手势。

小北和琳琅会意,立即走到屏风之外守着。

荣相见坐到床上,靠在周显旸身边,听他说话。

大哥……是大哥。

真的是启王?荣相见原本也猜到这里,但听他这样说,更笃定了。

周显旸点点头,回忆了一下出事的瞬间。

当时,我扑过去,想用背上的金丝软甲抵御冷箭,正好看见站在角落的启王,盯着我们。

他眼里丝毫没有惊惧慌乱,反而是一副大仇得报的癫狂。

现在想想,他和守卫在高台外围的段飞站在一起,是有意避开冷箭。

可是现在校场的人,已经自尽身亡了……只怕死无对证。

皇上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估计是查不到他。

周显旸说:那就让他……自己跳出来。

……煜王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可是,当皇帝和太后再次赶到的时候,周显旸又睡了过去。

太医连忙安抚道:殿下高热已退,这次不是晕厥,是太累了昏睡过去。

煜王失血过多,几日没有进食,所以精力不济。

方才王妃给他喂了些流食,等他补充一点体力,一定能恢复好,跟太后和陛下说话。

听太医这样说,他们才放了心。

荣相见行礼送长辈们出去时,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事,很是不安。

太后和皇帝一早发现,支开众人,只单独问她话。

荣相见惊恐不已,跪在地上说:殿下刚才醒时,跟我说,他看到是谁谋逆行刺陛下。

谁?荣相见作出为难的样子:我不敢说,我怕太后和陛下觉得我挑拨天家和睦……那我就罪该万死了。

太后厉声道:糊涂啊,皇帝和显旸的命都快被人伤了,你还顾忌什么天家和睦!你只照实说,哀家和陛下绝对不会责怪你!荣相见这才斟酌着开口:殿下说,事发时他看到启王,毫无惊慌之色,满目愤恨,冷眼旁观。

且当时启王脱离了人群,独自站到了段飞身边,避开冷箭,似是早有准备一样。

怎么会是他?太后非常不解,荣相见忙道:启王兄最是孝顺,性子温和,按理说做不出这样狠辣之事啊,所以相见才犹豫,怕是殿下看错了……这没有实据之事,说了有搬弄口舌是非的嫌疑,可是,又不敢隐瞒太后和陛下……好孩子,太后示意唐副都知将她扶起来,你只管好好照顾显旸,其余的事,自有皇帝做主!荣相见答应了,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的脸色,退下。

太后这才盯着皇帝:启王是在你的藩地长大,哀家跟他素来没什么祖孙情分,也不了解他。

你觉得,会是启王谋逆行刺吗?皇帝面色阴晴难定,似乎也在权衡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抬手招来段飞:那日行刺之时,启王站在何处,你可还记得。

段飞毫不知情,照实回话:当然,启王当时就在臣身边,一直在和臣说话呢。

他怎么好端端,跑到你身边去了。

当时,你领着羽林卫护卫在高台之侧,并不在王公之列。

段飞一脸懵:这臣就不知道了。

当时演武正热烈,启王走过来,跟臣闲聊。

聊些什么?都是些不打紧的话题……臣当时忙着查看周遭情形,也没认真听……段飞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难道……启王是有意分散臣的注意力?一想到这里,段飞立即跪下:臣失职,请陛下降罪!太后见皇帝眼神愈发阴冷,便说:既然皇帝有疑,不如设个局,叫他自揭真面目。

周显旸受伤后的第三天,众人都很担心。

按照太医的说法,今日若再不退热好转,情况就难了。

连禁足的厉王夫妇都请旨进宫去探病。

众皇子请过安后,同往崇华殿。

岐王最是气盛,忍不住议论: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校场并非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行刺。

昨天四哥曾短暂醒过来一次,想告诉王妃谁是凶手,可话还没说完又晕过去了。

允王立即道:怎么不知道?昨天我和允王妃亲耳听四嫂说的……四哥当时看见幕后主使了。

厉王急忙问:看见?那意思是就在校场,王公重臣之中?应该是。

牵扯到御史台和监查院的时候,厉王就已经怀疑是永安侯背着他做了什么,这两个地方他们安排的人虽然折损了些,但仍有势力。

厉王生怕自己受此牵连,便道:此事闹得人心惶惶,希望四弟吉人天相,让凶手尽快落网。

谁说不是呢?庆王叹了口气,原先御史台居然有人带风向,硬说是四弟一手操纵整个事件,为了争夺父皇的恩宠!居心实在恶毒,若由着这人兴风作浪,后患无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了崇华殿。

周显旸还没醒,各位殿下的慰问,只好都冲着煜王妃去。

荣相见在病床前守了三天,此刻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窝都凹进去了。

素来对她没有好脸色的启王妃劝道:煜王妃,纵然你对煜王情深义重,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这样将来四弟看见,岂不心疼?孙明悦忙跟着又劝了一回:相见,你就听大嫂的话,去福宁宫里睡一觉吧。

这里我替你照看着,你还不放心么?荣相见已经非常虚弱,心有余而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少不得答应了。

琳琅立即扶着她,去了后宫。

众皇子围坐在煜王病床前,问太医情况。

听说,他已经退烧,只是过于虚弱,这两日应该能醒过来,都放了心。

坐了一会儿,承乾宫来人,传厉王夫妇。

随后,庆王夫妇和岐王也各自去给皇贵妃和贤妃请安。

启王眼看殿中人越来越少,便对允王道:五弟,你们不去给嘉贵妃问个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