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太子的旨意, 比想象中来得快了许多。
在荣相见的记忆中,上一世的皇帝身体垮得没有这么快,死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她和惠贵妃打听了一下, 得知皇帝出事,事关烟柔和药物, 突然就犯了恶心。
只把事情告诉了周显旸, 后面也懒得管了。
这些日子,周显旸一边操心着相见的身孕,一边忙着监国之事, 一边还要被太子三师轮番教导,也很难抽出时间关心皇帝病情的真相。
成为皇太子之后,周显旸特意向皇帝请旨,暂时不挪到东宫去。
太子妃初有身孕,胎像不稳。
而且,煜王府上下的人都是他们用惯了的,陡然搬去东宫, 人生地不熟,怕她身体不适。
皇太子居然不住东宫, 仍住在煜王府,这成何体统?朝中大臣议论个没完,太子三师也轮番拿着祖宗规矩教训他。
周显旸只问一句:太子妃和孩子若出事, 你们拿几条命赔?一句话就把这些叽叽哇哇的大臣堵回去了。
他是真不明白,自己住哪里与他们这帮人有何相干?又不用辛苦他们每日早起进宫。
皇帝对此倒是反应平淡, 只是命人将东宫好好修缮打扫一番,随时可以入住。
太医院尽心调理, 皇帝的身子慢慢恢复, 已经能下床了, 只是太医仍不建议他去崇政殿,避免操劳。
周显旸猜他不愿放手国政,便每日带着与内阁议事后的奏疏节略,到皇帝寝宫去讲给他听,顺便回答他的疑问,或者听他指点修改反馈。
皇帝对此非常满意,既减少了操劳,又保持着对国家说一不二的掌控感。
一日眼看天黑透,外头下起了入冬第一场雪。
皇帝叫周显旸先回王府,留下的奏疏由陈日新念给他听即可。
周显旸起身行礼告退,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问陈日新:你说太子,会是一个好皇帝吗?陈日新垂眸含笑:太子还很年轻,还需要皇上多多教导他。
皇帝呵呵笑着,觉得这样甚好。
日子已经平淡地过去两个月。
荣相见这胎算是坐稳了,周显旸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一半。
一进门,就见她独自坐在妆台前,托腮蹙眉发呆。
刚刚梳洗过,发尾仍有些潮湿,卷曲地搭在背上。
不知是否怀孕的关系,相见一直纤细的背影,近日瞧起来更多了风韵。
周显旸走到妆台后,搂住她:今天回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荣相见惊醒一般,回身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我还以为你在宫里出事了!回来这么晚,也不先差人给我报个信儿!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周显旸立即低下身子抱着她,轻轻拭泪,说了一车软话哄她,又解释道:朝中事多,皇上留我问了许久。
这些日子,她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稳,开始冲他使小性子。
太医说,这是孕中多思。
周显旸却喜欢,他一直希望相见不要那么懂事,最好像其他京中贵女一样,傲气些,骄纵些。
相见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又问:你在宫里吃过了吗?厨房里还热着晚膳呢。
吃过了,不饿,你要不要再吃一点?周显旸伸手抚摸着相见的小腹,还未显怀,他却好像可以触碰得到那个鲜活的小生命。
我不要了。
你不在家,我又不能出去打马球,画个画太医又说不能过分伤神。
如今天冷,连鱼都没法钓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吃……活得跟一只猪一样。
听着妻子的抱怨,周显旸埋首在她颈间,讨饶:怪我怪我,到了年关,正是事多的时候。
我待会儿就上封奏折,说你身体抱恙,我留在家里陪你。
问政之权,还是交还给皇上吧。
可以吗?皇上不会生气,怪罪你吗?生气?周显旸嗤笑,他只怕高兴得很。
荣相见一直担心周显旸身为太子,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看他行事有分寸,也安心了。
她催着他去沐浴,自己躺在床上,笼了帐幔,侧躺着闭目养神。
炭盆烧得旺,屋子里暖和如春。
周显旸回来,掀开帐幔,正目睹了这一幅美人春睡图。
又踢被子。
他钻进帐中,握住相见的小腿,准备塞回锦被。
她的小腿笔直,脚踝纤细,线条很美,周显旸以前特别喜欢在床上扣着她的腿,欺负她。
看她又是享受又是挣扎,却怎么也逃不掉的样子。
这次,却被她顺势一把勾住了肩膀,带倒在床褥中。
哎……满怀温软,他的右手被拉着,伸进她衣襟里。
周显旸理智渐消,钻进被中,在黑暗里肆无忌惮起来。
狭小的空间,也把两人的喘息声无限放大,诱人沉沦,欲罢不能。
相见,终于把你的肉养起来了。
你是在笑话我胖吗?怎么会?现在手感更好。
之前瘦的……我都不敢太用力,怕把你骨头给折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唔……相见今晚有些急躁,周显旸嘴唇都被她咬疼了。
等到她双腿将他腰扣住,周显旸才陡然清醒:相见,别闹了,我怕伤着孩子……没事的……孙太医说了,胎像坐稳,可以适量地……适量……我怎么觉得你很亢奋?他之前的确是听孙太医说,孕妇情绪敏感,对房中之事的欲望也会强烈些。
但没想到,会这么明显。
你要笑话,就笑话肚子里这个家伙,都怪他。
荣相见丝毫没有往日的羞赧矜持,轻轻咬了一口男人的喉结。
周显旸彻底没了理智。
自她有孕以来,压抑许久的欲望,全部倾泻而出:是,都怪他,肯定不是我们俩没定力……嗯……第二日天亮时,周显旸就靠在床边,写了一封奏折。
说太子妃孕中身体不适,实在放心不下,要留在府中照顾,告假几日,望父皇见谅。
着人将折子送出去之后,周显旸又钻回被窝,搂着相见睡了个回笼觉。
怀里的人抱着他,无比依恋安心的样子,让周显旸觉得此刻怀里的,就是自己的全部。
他低头亲了亲相见的额角,细细摩挲着她的手。
她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别闹了,害我一晚上没睡好,让我补个觉……怪谁?明明是你不让我睡的……谁让你那么快就上钩?一点定力都没有。
我只是在你面前没有定力。
嘻嘻……荣相见闭着眼,露出得意的笑。
懒洋洋的冬日暖阳照进屋内,给一切都笼上一层不真实的光彩,这屋子里的一切如梦似幻。
两人就这么赖了半晌,外头小南传话,说:羽然回来了。
周显旸眸色微动,轻悄悄起身,给相见掖好被子,出了门。
一个银铁制的盒子,摆在书房桌上。
这次他们回京,特地绕道去了一趟灵州,虽是散心,但周显旸其实存了心,想亲自回外祖父的老宅看一看。
他总觉得余家接二连三的祸患,从外祖父去世之后开始,也许与外祖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西秦回京时,他曾短暂路过灵州。
可惜,那时身在军中,日夜兼程,没有机会去详查。
后来,煜王府派人前去外祖父的老宅,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次回京,他终于在嘉禾乡老宅颓倒的灶膛之中,找到这个银铁制的盒子。
看外型,当真和那些灶灰炊具浑然一体,难怪之前的人没找到。
只是,这个盒子,他和荣相见一时都没有破解之法。
权宜之计,他让羽然将盒子带去西秦,去找灰鹰和湘宜。
湘宜自小跟在外祖父膝下长大,也许比他更了解外祖父的东西,也许她有破解之法。
没想到,这没办法的一步,居然走对了。
余姑娘说,这是小时候跟祖父玩的千机盒。
只是那时候用的是木质盒子,余老太师当玩具教她如何解锁。
此刻,那盒子已然松动,周显旸像是在触碰什么灼热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盖子。
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明黄色的布帛。
他认得,那是圣上密旨才用的布帛。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将密旨拿出来,生怕时间摧毁了这唯一的答案。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羽然站在桌前,也屏住了呼吸。
她还记得,余湘宜打开盒子,打开那卷布帛之后,脸上那复杂而惊恐的表情。
当时,她问:这个……显旸哥哥一定要吗?可不可以不拿给他!羽然摇头:主子说,这也许是余家获罪的关键。
姑娘,你不想给余家平反吗?余湘宜闭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好,你嘱咐他,一定要小心。
我等他的‘好消息’。
此刻,看着周显旸打开那卷布帛之后,脸上露出几乎是荒唐的神色,她后悔了。
也许她应该像余湘宜说的那样,不把这个东西带回来。
爷,这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吗?周显旸沉默片刻,靠在椅子里:是。
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东西拿回卧房,关上门,又重新躺在了相见的身边。
怎么了?相见抱着他,睡得神清气爽。
他轻轻拨弄着相见的头发,问:相见,如果我什么都不是,不是皇太子,不是煜王,你会怎么办?切!荣相见踢了他一脚,我管你是什么,反正你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亲。
大不了,你跟周显晗似的,是个农夫的孩子呗。
看在你伺候我,伺候得这么舒坦的份儿上,我也养你一辈子。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
周显旸如释重负,轻轻啄了一下相见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