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禁足的日子, 格外忙碌,不是这家请客,就是那家办事, 扎堆生孩子、过寿、吊丧。
好在长府官是老练的,帮着打点往来, 荣相见忙而不乱。
送礼就算了, 每家都想邀她本人去。
她一个人,哪能去得了那么多家?又恐厚此薄彼了不好。
长府官告诉她:王妃在宫中得了脸,得了陛下亲手赐名的牌匾, 才这么着的。
王妃又要照管府里,又要关照静颐园,分身乏术,不必事事周全。
否则反而有招摇之嫌。
听他这样说,荣相见就心安理得,能推就推。
反倒是差吴风的人去外地买了几块好地皮。
上一世,这些地皮下面, 挖出了矿产和温泉。
她当时听谁说了一嘴:可惜这些是无主的荒地,也不能产粮食庄稼。
否则若有人买了去, 岂不是要发财了。
她决定来做这个发财的人,毕竟煜王府家底不厚,她得好好经营。
忙完这件事, 就到了孙明悦和允王大婚,荣相见亲自去孙家送了嫁, 又去允王府喝了喜酒。
席上少不得又要和几位王妃及京中贵眷推拉一番。
听说煜王出远门,长公主说:显旸得陛下重用, 才成亲就交代给他这么重要的事。
厉王妃立即接道:户部尚书推崇煜王, 陛下才派煜王一起去赈灾的。
启王妃甚至还大喇喇地酸:煜王一回京, 就把其他殿下比下去了。
她这话是故意冲着厉王妃说的,自来她就不服启王这个长子被厉王压一头,眼下看厉王风头被庆王和煜王抢去,她心里得意。
这话果然让厉王妃假笑不起来。
荣相见打起太极:煜王哪里能和几位皇兄比呢?他又不懂朝堂之事,不过是外头风雨里摔打惯了,赈灾这样洪水里来去的事,只要能吃苦,用心去办,总是能办好的。
各位殿下在京中尽心,他在外头效力,都是为父皇分忧,各司其职嘛……庆王妃笑道:煜王倒是尽心竭力,就是可怜四弟妹。
我瞧你精神不似前些日子,是不是新婚分别的,睡不好啊?荣相见少不得做娇羞状:二皇嫂又取笑我。
这帮贵眷的酒量着实不小,跟荣相见喝到天黑方散。
她脑袋顶着重重的冠子,装了一整天的端庄,回家时脖子都直不起来:当王妃,什么端庄娴雅都是次要的。
首先就是要有个□□的脖子!飞雪笑着给她卸下冠子,她立马在榻子上躺成一条咸鱼。
外头,陆续有人回话,卫妈妈都一一听了,打发去。
倒是拿了几样账目进来给她看,说是置办静颐园需要的各项用具。
荣相见少不得洗把脸,细细把账目看了,指出几样错处,叫下面的人改。
琳琅又说送给太后娘娘寿诞的贺礼备好了,叫她亲自去看。
她挣扎着起来,一一细细点过,确认无误,才可怜兮兮地问:琳琅姑奶奶,小的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吗?瞧你这么可怜,去吧!琳琅咯咯直笑。
相见正准备回屋睡觉,孟贞如不知何时站在院子外面,叫了一声:王妃,奴婢有事回您。
飞雪一看她就来气: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有事找我妈去。
说罢扶着荣相见进屋。
相见笑她:她在府里没出什么岔子,怎么还是跟冤家一样?如今殿下离京,姑娘今日也不在府里,她清闲着呢,不自己玩去,跑来跑去,不知道想干什么。
总觉得她不老实。
荣相见心中一动,笑说:那就叫进来问问有多不老实。
孟贞如只是站在卧室的外面,回了话:王妃,今日您带着几个姐姐喝喜酒去了。
奴婢想着院子里不能没人看着,就四处转了转。
发现一个花匠借着送花盆的时候,在书房和佛堂两处鬼鬼祟祟地探看。
之前,荣相见特地吩咐过,卧室、两个书房和佛堂,下人一律不许入内的。
飞雪立即问:既如此,你怎么不拿了他来?孟贞如看了她一眼:奴婢是新进府里来的,贸然拿人来恐未必取信于人。
不若王妃派几个亲信得力的,暗中盯着,拿住就好。
相见知道她是故意说给飞雪听呢,笑道:我知道了。
把那人名字样貌告诉卫妈妈,着人盯着他。
是。
孟贞如行礼退下。
荣相见便吩咐飞雪:明日二婶婶请客,我要回趟家。
你就和小南、卫妈妈看家,注意情况。
是。
荣相见在家里见到二姐姐,听她私下说,皇陵的守卫已经换成了征北将军,也就是她的夫君,昌国公世子麾下的人。
你是不知道,听他们接手的人回来说,余氏的日子过得如那没人管的牲畜一样。
一日只有一顿饭吃。
冬天夏天,都只盖那一床薄薄的被子。
前年患了咳疾,没郎中看,至今都没好……唉,一个中宫皇后,若不是干出那样没天理的事,何至于此啊!听到这里,荣相见的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她明白,煜王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引出三殿下,就是为了母亲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荣相予宽慰她:你放心,以后皇陵一应给余氏的供应不会再被克扣了。
除了一日三餐,还会给她一些进补的东西。
也会请个郎中给她看病。
相见直道谢,又恐连累了姐夫。
你放心,这本都是给她的份例里的,我们只不过做该做的事,就算有人问起来,那也是永安侯的人不干净,他们才不敢让人知道。
听姐姐这样说,荣相见才放心。
在家住了两日,她回王府时,果然藏着的牛鬼蛇神等不及出动了。
小南当即拿鞭子把人在佛堂外悄悄捆了,关在柴房里,等荣相见回来发落。
那个花匠原本还想东拉西扯,小南直接在他面前表演了一个飞刀,稳稳扎在他身边的废弃木板上,立即吓得什么都招了。
小南告诉王妃:这个人是从孟家发卖的奴才里买来的,原本是伺候孟家出门跟车的,与京中不少人家的家奴认识。
他进府没多久,启王府的管事找到他,给了他银子,让他探听府中的消息,查看府中情况。
每半个月在西街菜市口碰面说话。
启王?荣相见有些意外,启王和煜王没什么过节啊。
她顿生一计,让小南告诉那人:叫他若想活命,就装作没事一样,照旧与启王府联络,对他们说什么,等我想好了告诉他。
荣相见越想越后怕。
连毫无瓜葛的启王,尚且虎视眈眈,煜王府的日子真难过。
不知道煜王如何了,有没有吃张家的亏。
正巧这时,吴风从前头送进飞鸽带来的消息,孟贞如接了送到上房给荣相见:王妃,殿下的信到了。
荣相见急忙接过,把那纸条展开。
已至江州,一切顺利,勿念。
正反都仔细看了几遍,她才敢相信:就这十个字?他也太敷衍了!琳琅和孟贞如在一旁忍不住发笑。
她进屋提笔写了一句:太过敷衍,罚你重写。
递给贞如,让她拿去给吴风,又问:这次你立了功,想要什么赏赐?孟贞如摸了摸发间的珠花:奴婢这满头戴的都是王妃赏的,不敢再要赏赐了。
荣相见知道她的心思,也喜欢她聪明,就说:那以后,你替我多留心着府里的事。
李青家的在二门外,你在里头,你们两个当我的耳朵眼睛。
是!小丫头高兴地行了个礼,去了。
荣相见看飞雪的样子,似乎没那么反感她了,笑道:你们几个每日跟着我进出,贴身伺候。
外面的事,未免不如她们清楚。
我也需要这样的人。
是!我会一直盯着她的,只要她别安坏心思就好。
相见笑着拧了一把她的脸:离了你们几个我可怎么办哟!第二日一大早,荣相见进宫,小南只送她到正阳门。
她的身份是煜王府侍卫,非召没有资格进后宫,便在这儿等候差遣,反正有飞云琳琅跟着她,又是太后那里,大家都很放心。
进了钟毓门,就是后宫所在。
一个内官迎上来:煜王妃娘娘安好。
今日太后寿诞照例在昭明宫里办。
奴才特来迎接。
太后不喜欢热闹,寿礼不爱大操大办,慈宁宫更是从不举行这些筵席之事。
只有每年的寿诞,皇帝坚持合宫与皇室宗亲在昭明宫齐聚祝寿。
荣相见想都没想就带着侍女,跟着宫人往里走。
昭明宫是宫里最靠北的一座宫殿,在御花园后头,往那个方向走,越走越冷清。
在往常这很正常,可今天有喜宴,怎么也应该满是宫人忙碌出入或者碰到其他皇族宗室成员吧。
不是在这里办寿宴吗?怎么没人?荣相见奇怪。
王妃您今日来迟了,其他王府宗室都已经入座了。
那宫人说。
我……没有啊。
荣相见一向守时。
王妃,赶紧进去吧,太后娘娘刚才还念叨,您怎么还没来呢!那宫人脚步渐渐快起来,荣相见也有些着急,可是总觉得不对。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这位高班,是什么时候入的慈宁宫伺候?那宫人便道:奴才是上个月才分派去慈宁宫的,王妃想必不认得。
荣相见立即转身对琳琅和飞云说:快回去,这人不是慈宁宫的。
琳琅和飞云吓了一跳,赶紧护着荣相见往回跑。
前面就是寿康宫,刚才看到有几个宫人在走动。
她们没跑出这条甬道,便看见那尽头出现了几个妇人。
荣相见一眼就认出来,其中有几个就是府里赶回来的宫人。
她们原先都是寿康宫伺候太妃的。
身后,昭明宫的大门发出难听的开合声,几个年轻內侍走了出来,面色不善。
这里没有寿宴。
为什么?荣相见想不明白,她怎么着了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