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4 章

2025-04-03 04:14:34

宁远侯夫人道:二郎, 你先和阿琅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娘一会儿再同你解释。

曹蔺寒看了林琅一眼, 她的衣裳被湖水打湿, 湿漉漉的乌发滴着水,贴在细腻的肌肤纹理上,显出纤细柔弱的姿态。

巧月,还不带林姑娘下去。

见曹蔺寒未反对, 宁远侯夫人忙道。

大丫鬟巧月走到林琅身旁, 林姑娘请随婢子下去换身衣裳罢。

林琅惴惴抬眸, 曹蔺寒柔声道:你先去换身衣裳, 待会我再来看你。

宁远侯夫人冷眼看着林琅走出去,刚要让曹蔺寒也下去, 被一直默不作声的宁远侯打断,到底怎么回事?曹蔺如飞快瞥了曹蔺寒一眼,见他垂头不出声,硬着头皮道:画舫着火……二弟与林琅一道掉进了湖里……混账!宁远侯抬脚踹翻了一把椅子,脸色铁青。

曹蔺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宁远侯夫人白着一张脸道:侯爷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二郎落水又不是他愿意的, 还是让他先下去换身衣裳, 再赶紧请大夫来瞧瞧, 开上几副驱寒的药才好。

不是他愿意的?宁远侯不是宁远侯夫人, 早就从曹蔺如寥寥数语中猜出其中关节,指着跪在地上的曹蔺寒骂道, 众目睽睽之下,和一名青楼女子坠入湖中, 这要是传到旁人耳中, 也不知要被如何笑话!曹蔺寒抿着唇, 阿琅沦落青楼是身不由己, 还请父亲慎言。

宁远侯横眉倒竖,小畜生,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儿子和阿琅青梅竹马,还请父亲成全!宁远侯顿时暴跳如雷,别说你与沈家有婚约在身,便是没有这桩婚约,我也不会让你娶一个娼妓优伶!宁远侯夫人也不劝了,脸色同样难看。

曹蔺寒直挺挺跪着,父亲,儿子只喜欢阿琅,不喜欢沈家的三姑娘,儿子实在没法与她做夫妻!你闭嘴!你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宁远侯气得直打哆嗦,转头对着站在门口的仆从大吼道,来人!小畜生鬼迷了心窍,给我拿家法来!曹蔺如忙上前去阻止宁远侯,父亲息怒,二弟刚和林姑娘重逢,一时之间有些冲动,您不要与他计较,让儿子好好劝劝他。

你让开!宁远侯推开曹蔺如,一抬眼便看到曹蔺寒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急攻心之下,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栽倒在曹蔺如身上。

宁远侯夫人骇得花容失色,惊声喊道:侯爷!侯爷!快——快请大夫——好在府中大夫来得及时,言宁远侯只是情绪激动,急火攻心,开上几剂药贴就无大碍,且要切忌再大喜大悲。

待大夫出去开药方,宁远侯夫人望着曹蔺寒埋怨道:二郎,你莫不是要把你父亲气死么?曹蔺寒不说话。

宁远侯夫人知道他还在怪自己没有妥善安置林琅,斟酌了一番言语,开口道,是娘对不起阿琅,可是娘有什么办法,林府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虽说祸不及外嫁女,可娘到底是要避嫌的。

当初我也派了人去打点一二,想着不能给林琅荣华富贵,但至少也能救她出狼窝。

谁知那黑心的人拿了银子却不办事……阿琅也是我的表侄女,我再怎么狠心,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莳花苑的。

说罢,便捏着帕子,细细抽泣起来。

曹蔺寒冷着一张脸,半晌开口,语气却没刚才那般冷硬,无论如何,阿琅落得如此地步,也有母亲的责任。

如今我遇上了她,母亲休想再分开我们。

宁远侯夫人哭着道:二郎,不是娘想拆散你和阿琅,可你好好想想,你是什么身份,阿琅又是什么身份?她如今是莳花苑的歌姬,若是传出去,咱们家还有脸在上京立足吗?那儿子便终身不娶,去庙里当和尚。

宁远侯夫人惊得停止了抽泣,可无论她怎么劝说,曹蔺寒就是铁了心。

她瞄了里室一眼,让了一步,要不这样,咱们与沈府的亲事不变,至于阿琅,就把她放在府外,当个外室。

新妇还没娶过门就有了外室,这宁远侯夫人也是个没脑子的。

这是娘能想到的最后的方法了,若是你不愿意……那娘便只能把阿琅送回莳花苑去,你执意要出家娘也认了。

见曹蔺寒依然犹豫,宁远侯夫人抬手拭泪,阿琅是罪臣之后,别说是娶她,便是纳为外室,一旦被发现那也是要问罪的,你难道真的为了她,连爹娘都不顾了吗?曹蔺寒冷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心中哀叹,看来他也只能委屈林琅了。

如此,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宁远侯夫人松了口气,二郎且宽心,娘这次一定会安排妥当。

只这事你切记不能与你父亲说。

待会他醒了,你赶紧去给他赔个不是。

经过宁远侯夫人这一安抚,宁远侯府这场风波倒也算是暂时平息下来,但沈家那边却是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沈钧弘便被沈居阆请到府中。

庄氏的大丫鬟知书对着沈钧弘和沈棠二人一福,低声道:大老爷,二姑娘,老爷正在会客,是宁远侯府的夫人与世子曹蔺如。

沈钧弘脸上闪过诧异,既然宁远侯府在,二弟喊他过来做什么?沈棠在一旁翘了翘唇,若是她没猜错,宁远侯府应当是过来安抚叔父一家了。

这也是她执意要跟来的原因。

知书的目光落在沈棠身上,犹豫半晌道:二姑娘,您可以先在耳房中喝杯热茶,正好陪陪三姑娘。

沈棠对沈钧弘屈膝,父亲,那我去找三妹妹。

沈钧弘微微颔首,跟着知书走进去,一眼便看到与沈居阆庄氏相对而坐的宁远侯夫人和曹蔺如。

宁远侯夫人眉形细长,眼如杏核,瞧着便十分不好相与,而一旁的曹蔺如二十七八的年纪,温文儒雅,举止稳重。

他见了忠勇伯沈钧弘忙站起来,施了一礼,世伯。

沈钧弘点了点头,与他寒暄几句,而后几人依次落座,便听曹蔺如道:小侄与母亲今日过来,是为昨日的事来道歉的。

沈钧弘愣怔一瞬,看了沈居阆一眼,道歉?曹蔺如面带羞惭,昨夜二弟去游秋华湖,不想出了点意外,不小心失足落水……沈钧弘越听越是糊涂,曹蔺寒落水了,宁远侯府过来道歉算什么?曹蔺如虽觉尴尬,却知道昨夜那番动静瞒不住,道,是二弟不懂事,与他一道落水的,还有一位姑娘——不管外面怎么传言,宁远侯府是绝不能承认曹蔺寒与莳花苑的姑娘有什么的,这实在太丢人了。

沈钧弘黑着脸打断了曹蔺如的话:贵府二公子与一位姑娘一道失足落水?那女子是何人?曹蔺如被沈钧弘问的噎了一噎,实不相瞒,二弟与那名女子早就结识,当然伯爷和沈大人大可放心,二人之间绝无首尾,我们以后也会好好管束他的。

沈钧弘脑子再是迟钝,此刻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沈居阆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冷冷道,贤侄不用说了,犬子与我们说明此事,我与内子已经商量过了,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昨晚沈甄哭哭啼啼的回了府中,他从长子口中得知秋华湖发生的来龙去脉,只觉荒谬无比。

曹蔺如一愣,看了母亲一眼,果然见她脸色铁青。

伯父,您等我把话说完——没什么好说的,退亲。

沈居阆干脆利落道。

自家女儿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他不退亲还等什么?沈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这退亲一事可不是儿戏。

宁远侯夫人冷冷开口。

沈家与宁远侯府的婚事本来就是他们高攀,如今居然率先提出退亲?……母亲说的对,两家结亲是结秦晋之好,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说退就退。

曹蔺如看向沈钧弘,伯爷,您看——沈钧弘沉吟片刻,道:二弟,你总要听世侄把话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昨儿毓儿已经把事情都和我们说清楚了,我们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庄氏道。

这话就稀奇了,我们宁远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叫往火坑里推了?那女子与二郎无任何关系,一切都是——众目睽睽下,曹二公子在花船上与青楼女子拉拉扯扯,你跟我说无任何关系?庄氏冷冷打断,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你血口喷人!宁远侯夫人怒道。

庄氏早就看宁远侯夫人不顺眼,如今既然铁了心要退婚,说话也无甚顾忌了,是不是我血口喷人,夫人大可以去问个清楚,秋华湖眼下都传开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全上京城都要知道您儿子的这桩丑事!宁远侯夫人眼前阵阵发黑,指着庄氏的手哆嗦,你、你——好了,少说两句。

沈居阆压下心头怒火,对着曹蔺如平静道:当初应下宁远侯这门婚事,是瞧着曹府家风清正。

可如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眼。

庄氏说得对,那混账小子对臻儿没有半分尊重,这种人不是良配!沈居阆一番话说得曹蔺如面色发白。

他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宁远侯府理亏,原以为赔个不是便能压下此事,可谁知道沈家竟会这样难缠。

听到这儿,沈钧弘也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沈钧弘对于沈甄这门婚事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也不好过多的发表意见。

然而,沈钧弘的心中似明镜一般,宁远侯和世子为人正直,可宁远侯夫人林氏却是个不好相与的,沈甄若是嫁过去,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沈钧弘收回思绪,捋了一把长须道,此事是二弟的家事,无论你们夫妇二人做什么决定,我做大哥的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