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柔柔地洒在你身上,然而你没有从中感受到丝毫暖意,冰冷的风穿过领口的缝隙贴住你的皮肤,你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西索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意,姿态看似放松,实则眼睛一直紧紧咬着你的一举一动。
你注视着他,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满足,顺着脉络流淌到四肢百骸,让人兴奋得头皮发麻。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
多么熟悉的眼神啊。
最初的最初他就是这样警惕你的。
昏暗的天空,狭窄的小巷,比宝石还要璀璨的眼睛,还有喉咙里溢出的威胁呜呜声。
他就像是一头凶性难驯的野兽。
同样也是曾经被你饲养的野兽。
被你刻意封锁起来的某些东西开始逐渐复苏,你的身心感到无比放松,缓慢放下抬在半空的手,唇角情不自禁溢出一声轻笑。
没有哦……这一刻,你仿佛又回到莫罗庄园里那个尊贵的身份。
即使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由你逗弄的狼崽,仍然表现得从容不迫。
我只是好奇而已。
你将手搭在木制栏杆上面,冰冷的触感通过皮肤传递进来,让你越发沉迷在这种清醒的放肆中。
说话时尾音无意识上扬起来。
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你呢?细微的风声似乎悄然消弭了,你极轻地叹息一声,开口时既像是轻唤,又像是低喃。
你不解地问:西索?语气和最后在庄园里分别时一模一样。
少年脸色唰地变了,仿佛某处隐秘的柔软被你踩踏,毫不掩饰的杀意铺天盖地朝你涌来,那双冰冷的金瞳里你已经是个死人。
你毫无惧意,仰着脸笑得格外柔软,正要继续开口时忽然被身后的声音打断——西索君……默里托尼奥杵着拐杖站在走廊尽头,遥遥看着你们,然后对西索说: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这道提醒完全无法阻止这个人。
那双像狼一样锐利的瞳孔里翻涌着令人发怵的恶意,他无视了托尼奥的声音,朝你跨近一步。
——西索君默里托尼奥摘下魔术帽,拐杖不轻不重地在地板上撞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充斥整条走廊。
红发少年转动脖颈,缓缓将视线投向剧团长。
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定定地看着默里托尼奥,后者不躲也不闪,任由他看。
几秒后,西索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笑,紧绷起来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
可以啊……他迈开步伐,朝着默里托尼奥走去,没有再分给你丝毫目光。
但在与你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枚扑克牌突然擦过你的鼻尖直直钉入木栏。
咚地一声。
扑克牌带来的小股气流掀起了你的碎发。
不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背对着西索,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你猜他一定是在冷笑。
你愉悦地弯起眼睛,什么也没说,走近那枚被钉在木栏上面的小鬼牌,伸手轻轻触碰。
只是普通的扑克牌啊。
不是特制扑克牌你就没什么兴趣。
你还是第一次看到西索用小鬼牌,以前见过的除了红心就是鬼王牌,后者他通常用在最后一击。
这张小鬼牌……难道是死亡预告吗?你的情绪始终维持在一个极高的兴奋值,手指划过老旧斑驳的木制扶栏,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反复叫嚣:【警告!玩家行为超出人物性格设定!】直到你回到房间,游戏系统都还在不停警告,经久不息的机械音扰得你渐渐冷静下来。
因为见到熟悉眼神后沸腾的情绪也慢慢平息。
好吵啊……要修正就修,别再烦我了。
烦人的系统音戛然而止,没有进行任何修正。
你还刻意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
奇怪了……最开始你用琳娜身体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出格的行为都会被强制修正;这次你在情绪刚开始波动的时候就听到游戏的警告了,却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琳娜和玛莎有什么不同吗?你稍加思索,抬手摸到额头的伤口,已经完全结痂了——这具身体受了伤,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算了,这个不是重点。
你想到自己刚才被西索眼神影响的那一幕,头疼地按住额角,这个才是有点麻烦了……你刚刚脱离大小姐的身份恢复原本记忆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你被那一年的游戏生活影响得太深了。
说话用词,处事态度,包括看人的眼神,甚至连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带回了现实。
你花了一周的时间强迫自己暂时遗忘游戏里的习惯,尽可能地把它们深埋心底,并把自己当成拍摄结束后需要出戏的演员。
这才勉强找回一点身为萨拉的感觉。
结果现在就被西索掘土一样翻出来了。
你幽幽地叹了口气。
按理说,你在现实生活得更久,不应该被虚假的游戏世界影响得那么深。
但你对大小姐的行为习惯有种天然的熟稔感,接纳得非常自然。
就像是……你真的存在这样的过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你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的指尖有节奏地轻点桌面,嗒,嗒,嗒,直到你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大小姐思考问题时的固有习惯。
不行……还是先退出游戏吧。
你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尽快摆脱这道影响,一定会什么东西被你彻底刻进骨子里。
——选择,退出游戏。
【温馨提示:特殊结局进程中无法退出游戏】【温馨提示:玩家可以尽情愉快地享受游戏】草,一种植物。
接下来你都尽量呆在房间里,尝试着依靠远离西索来达成目的,但收效甚微。
即使你见不到西索,有关于他的消息也会通过剧团成员的嘴巴疯狂向你传达。
几天后……你正翻着一本猎人游记在看,这是一本幻兽猎人的自传,上面记录了他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你从前在书里见过的万冰窟还有湿野林地。
走廊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你倚靠在书柜上面,头也不抬地问:小琳娜,怎么……猛地反应过来,声音乍然消失在喉咙里。
来人拽住你的手:什么琳娜,我是露露!在你愣神时,她扯着你就往外跑,岸田骨折了,马上就是公主酒店的表演,该你救场了!你跟上她的速度,说:岸田和安田的是抛物杂技,我只练过一两次,恐怕不行。
那就别的节目……她还没说完,脚步渐渐停下,看着排练场地里的景象发出一声惊疑:咦?你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西索站在场地中央,双手灵活地抛动着道具,速度快得几乎能看见道具残影。
围观的剧团成员都屏住呼吸,紧紧凝视着他的动作,但本人却极其放松,唇边似乎还有笑意。
在这种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他还能抽空对着面露不满的安田说话:你的排练我看过好几次哦……步骤已经全都记住了。
最后他接住所有掉落下来的道具,视线斜斜看向安田,唇角向上勾起轻蔑的弧度:怎么样……安田被他的挑衅气得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受伤的岸田在旁边小声劝他。
好、好厉害……露露目瞪口呆。
你没有再凑上去,最终默里托尼奥开口定下由西索代替岸田出演抛物杂技,其余节目不变。
公主酒店专门空出一个大场地留给剧团成员化妆,你独自坐在二楼角落翻看那本猎人游记,露露忽然鬼鬼祟祟地窜到你身边。
玛莎,快看。
她戳了戳你的胳膊。
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光秃秃的一片白色——视角正巧被柱子完全挡住了,索性站起身走到防护栏的边缘往下看。
那一瞬间。
你全身血液涌动起来。
手里的游记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可你根本顾不上它,双手紧紧握住防护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在化妆的那个人。
他抹开遮挡视线的碎发,另一只手捏着劣质的颜料画笔,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他抬起手,粗糙的笔头触碰到脸颊,紧接着,描绘出你无比熟悉的图案。
红色的星星,绿色的水滴。
小丑的象征在他的脸上变成最合适的装饰。
他画好以后从怀里取出两枚璨金色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耳饰。
那双金色的眼睛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它们,几秒后,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的双手越握越紧,硌手的木制棱角在你的掌心里勒出深深的痕迹。
尾部是桃心的标志……中间是金中带绿的古力克玛瑙。
你像是背诵标准答案一样喃喃自语。
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在剧团成员的催促中,红发的少年将手缓缓靠近耳垂,带上了那枚耳饰。
他在这个间歇和那只仰头看你的小狼重合。
你站在原地,双手慢慢捂住脸。
温热湿濡的触感很快从眼眶滑落到掌心里。
你仿佛陷入一个汹涌的漩涡,情绪像失控的风暴一样在胸腔里肆虐,须臾间,本就只是勉力坚持的东西轻飘飘地就被摧毁了。
嘴唇一张一合,有什么声音从你口中冒出来。
露露意犹未尽地看着剧团成员离去,这才转头看向你,隐约听到你在说什么话,好奇地凑过来。
明晃晃的灯光从大厅顶部照下来,你恰好站在一个角度奇妙的位置,影子从你的后脚跟蔓延到走廊角落,再顺着雪白的墙壁慢慢往上爬。
最后固定成一个深灰色的怪异形状,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紧紧粘附在上面。
她靠近你,问:玛莎,你在说什么?你极轻地笑出声来。
乌黑柔顺的长发沿着肩线流淌下来,严实地挡住你的侧脸,只能从缝隙里看见白皙的手指。
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你的声音仿佛浸着某种晦暗不明的情感,从四面八方渗进她的心底。
快看啊……你略略张开五指,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从缝隙里凝视西索离去的方向,里面映着薄光。
微微压低的嗓音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尾部是迥异于往常的沙哑,甚至还带着古怪的笑意。
是我丢下的小狼……露露不由得愣在原地。
后背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战栗感。
公主酒店的演出很成功,中途安田突然变换了一个表演动作,想看西索出丑。
但他不仅完美地接住了挑衅,还将同样的动作还了回去。
结果安田却没有接住西索的反击。
观众们嘻嘻哈哈,把这个失误当成了特别的表演,场面相当欢乐,没有一个人对他做出指责。
他站在富丽堂皇的酒店舞台上,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把他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西索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对面,手里随意地抛着道具,脸上挂着讥嘲的笑容,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羞耻与难堪顿时铺天盖地涌上心头。
他差点跪倒在舞台上。
事后,当大家沉浸在演出成功的喜悦中时,安田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打算趁着如墨的夜色离开剧团,走到门边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玛莎?你原本安静地站在外面吹风,听见声音后缓缓侧头看过去,眼睛好看地弯起来。
是安田啊。
语气和从前全然不同。
安田没发现你的奇怪之处,步伐微微一顿,还是朝你走了过来: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来,仿佛要把什么沉重的东西从身上卸下来似的。
西索那家伙,轻轻松松就把我十二年来苦心练习的东西学会了……我没办法跨过这个坎。
柔和的月色下,这张白日里对着西索怒目而视的脸意外地放松下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垂下头说:我以后再也不会登上舞台了,真是废物。
微风拂过,隐匿在夜色中的树叶簌簌作响。
你的目光扫过他,翘起唇角,温声道: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必妄自菲薄。
声音里似乎透着安抚的味道。
等他朝你看过来,你说道:况且能够十几年不变地坚持做一件事,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安田先是一愣,然后慢慢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玛莎其实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吧?毕竟你也是一个月内就完美复刻空中绳索的天才。
你恐怕也在心里嘲笑我吧?说的也是啊……天才怎么可能理解普通人的痛苦?他咬了咬牙,被西索在舞台上羞辱的愤恨又重新涌上心头,猛地抬起脸想要朝你发火,却在对上你平静无波的眼神后哑然无声。
抱歉……安田苦涩地垂下头,情绪低落,微微弓起脊背的模样像是被生活击垮了,我在迁怒你。
你完全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甚至心情颇好地露出一个微笑:是吗?没关系。
漂浮的云层渐渐堆积成一团,清亮的夜月被厚重积云挡在后面,只余下丁点朦胧的月光。
夜晚的风持续不断地徐徐吹来,风中似乎携带着咸湿的海味,和从前那个城市完全不同。
——真好啊。
你站在建筑物的屋檐下,看着眼前这人颓丧的姿态,好奇地问:安田以后打算做什么呢?他微微一愣:大概,会开一家店吧……顿了顿,又好笑地摇头否认,还是算了,以我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好好经营店铺。
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安田回头望着默里托尼奥剧团的临时驻扎地,眼里浮现出欣慰和怀念的情绪,再次从心中呼出一口沉重的郁气,移开了视线。
总之,我该走了,以后你们加油吧。
你缓缓拉开笑容:好啊……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
临别前,安田冲你笑了笑,开玩笑道:玛莎今晚很不一样啊。
我刚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会直接把我拽到托尼奥面前去,稍微担心了一下。
能这样安静地分别实在是太好了。
你微微歪头,柔声道:不会哦……话语里透着股浅淡的笑意,我不会阻止的。
安田没再说什么,挥手向你告别,转身朝着道路的另一边走去,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又长又细。
你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到不远处的一摊小水洼上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缓缓抬起右脚。
啪!溅起一簇小水花。
早就想做这种事了呢。
你心情愉快地勾起唇角,听着脑海里从见到安田开始就连续不断响起的超出人物性格设定的警告声,又轻轻往下踩了一脚。
映着月光的水花在你的脚下溅射开来。
就好像月亮也破碎了。
真的好吵啊。
第二天,剧团里的人都发现安田离开了。
他在房间里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不打算再进行舞台表演,想要去找点其他的事情做。
为什么要偷偷离开?连送别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和安田关系不错的团员都很不高兴,他难道是怕我们会死皮赖脸地把他留下来吗!这当然说的气话。
但也有真心实意在发火的人。
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杰西卡暴躁开口,他倒是一走了之,直接就把自己的搭档扔下了!受伤的岸田听见自己被提起,挠了挠脑袋,其实我倒是还好啦……反正别的我也可以表演,只要安田他自己能过得开心就可以。
他看了一眼杰西卡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小心翼翼:所以我,呃,不太在意……杰西卡:……杰西卡:怎么连你也这么说!?眼见她真的要发怒了,她的搭档连忙把她架到一边去,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岸田说:别介意,别介意,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岸田看着他们,愣愣地回复:哦……哦……杰西卡很重视她的表演搭档,他们是一起从一家背景肮脏的孤儿院里逃出来的,里面的人会长期给那些孩子服用催熟身体的药。
因为每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固定的买家。
她小时候的身体极其虚弱,承受不住药力,每次吃过药都会发高烧。
后来搭档就偷偷连带她的药一起吃下去,长成了极度肥胖的体型。
再后来他们就一起逃出了那个地狱。
一直没有分开过。
马斯特,我绝对不会扔下你的。
杰西卡越想越生气,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后用力握住自己搭档的手,震声道,就算以后要去讨饭,我也绝对会带上你一起的!马斯特: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杰西卡一眼,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憨笑: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讨饭了啊,我们已经有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了。
白痴!我说的是如果,如果!硕大的身躯在杰西卡面前毫无震慑力,她生气地拍着搭档的手臂,我说的话你听着就好了!杰西卡的力道在马斯特看来比挠痒痒重不了多少,他好声好气地说:好啦,我知道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你刚好坐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能够清楚地听到他们的所有对话。
手里那本猎人游记正好在中间的页数。
一只高智商的友善魔兽帮助了陷入困境的主人公,他很快就和它成为了要好的伙伴,一同吃睡,捕捉猎物,还会互相分享每天发现的新鲜事物。
在危机重重的森林里,他们靠着主人公的念能力躲过很多危险,那只魔兽也从始至终都跟着他。
最后他离开森林时,魔兽停下脚步。
它坐在森林边缘的灌木丛里,静静看着主人公回到人类的世界,转身回归了森林。
主人公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强求。
可他回到人类社会后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适应,经常下意识侧头想要寻找魔兽的身影。
你看到这里,抬眼看向杰西卡和她的搭档。
脾气暴躁的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时不时瞪一眼身边的搭档,看起来似乎很嫌弃他的模样,手臂却紧紧搂住他的不放。
他们之间的关系中,是杰西卡更依赖马斯特。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你的视线,杰西卡向你看过来,然后眼睛一亮,大步朝你走来:玛莎!你微微颔首,问:有什么事吗?她站住脚嘀咕道:你这是什么动作……然后一屁股坐在你身边,昨天你不是说很闷去外面吹风了吗,你见到安田没有?见到了哦。
原本随口一问的杰西卡愣住了,扭头对上你的眼睛,下意识提高音调:那怎么不叫我们?你疑惑地看着她:叫你们有什么用吗?她一下被你问住了,几秒后眉毛高高竖起,极其不满意地说:当然是阻止他啊——杰西卡……你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放下书,无奈地笑了一下,抬手触碰她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的眼角,我知道,杰西卡非常善良。
……?!她被你的动作惊得瞪大眼睛,张嘴后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你你地憋出几个字。
你害怕安田离开后会后悔,所以想最大努力劝他,至少要认真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在你的记忆里,这个颧骨高耸的女人说话很不客气。
但她又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心尽力帮助别人,却总是因为那张嘴落不着好。
每次都生气地决定再也不随便帮忙了,下一次又马不停蹄地去帮助更多的人。
你还是除了马斯特以外第一个夸她善良的。
但有些时候,他人的决心你是无法阻止的。
你注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他既然有自己的目的,并为之付出了行动,那么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做好承担的准备。
当初女仆担心西索面对魔兽活不下来,你就是这么对她说的,现在又把同样的说法告诉杰西卡。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人生。
面对你的目光,杰西卡动了动嘴唇,声音莫名地就弱气下去:但是……如果有人能提醒他一句的话,他或许会思考得更仔细些。
你莞尔,柔声说:所以杰西卡很善良啊。
她被你捧得晕乎乎的,连原本的打算都忘了。
远处有一个团员叫你的名字:玛莎!你回望过去,他站在道具箱上面冲你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托尼奥有事找你!你挥手致意,对杰西卡说:那我先过去了。
然后抱着那本猎人游记离开。
在你离开后,杰西卡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捶了下地面。
马斯特不明所以:杰西卡,怎么了?她一脸郁闷地抬起头,伸出手拽住马斯特的衣服,声音里含着某种希翼:马斯特,你告诉我。
玛莎她其实不是十六岁,对不对?马斯特:她就是十六岁啊,托尼奥说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她比你小六岁啊……难道你不是二十二岁吗?说着说着,他似乎陷入自己的思考:我们是同龄啊,我今年二十二岁,你怎么会不是呢……杰西卡快被他的反应弄得没脾气了,她把头埋在马斯特的衣服里,愤怒地拍打这身软绵绵的肉:就是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她明明前段时间还不是这样的!马斯特疑惑道:玛莎一直都是好孩子啊。
然后抬手摸着杰西卡的头发,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觉得她说的很对哦。
杰西卡真的非常善良。
你是笨蛋吗!?咦?为什么要骂我啊。
……啊啊啊!你敲响默里托尼奥的办公室,得到回复后推门进去,悠然自得地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男人摸了一把长长的胡子,笑着问你:是遇见开心的事了吗?你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嗯,算是吧。
你歪头靠在软垫上,不打算多说这个话题,托尼奥找我有什么事吗?古米拉酒店邀请我们剧团表演节目,指名要看你的空中绳索,你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你回忆了下这具身体从前练习时的场景,对这个表演升起了极大的兴趣,笑吟吟地开口:没问题哦,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明天就可以开始练习。
那我就回信了。
默里托尼奥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什么,忽然问你:最近和露露闹矛盾了吗?刚才我想拜托她叫你过来,她转头就拜托了其他人。
露露?你想到这个被你当时的表现吓得扭头就跑的女孩,勾唇轻笑,我也不太清楚。
托尼奥没再说话,你靠着软垫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倦,伸了个懒腰,起身打算离开。
在你走到门口时,忽然有声音响起:对了……你转过头,默里托尼奥放下笔对你说:西索君在念上面很有天赋,以后会跟着我一起学习。
你们之间似乎有矛盾,我就把他的时间安排在和阿巴奇一起学习,没问题吧?你的手放在门把上面,闻言眼里浮现出些许笑意,说:当然没问题呀。
不仅如此,你还很期待。
时间很快到了表演那一天,你将披散的头发扎起来,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杰西卡嫌弃你画得不够浓艳:这么淡的妆,舞台上是看不见的。
从那天起她就经常主动和你聊天。
你笑着回复:他们本来也看不见我啊。
她被你噎住,然后想了想空中绳索这个节目的舞台配置,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
在你上场前,露露躲在柱子后面,犹犹豫豫地望了你好几眼,始终没有上前来,磨蹭得就连本来没注意的杰西卡都看见她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杰西卡直接一把拎起她,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有话就说啊。
露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拎到你面前,径直对上你温和的目光,脸蛋一红,讷讷道:玛莎……怎么了?她低下头,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祝你演出大成功,然后转身就跑,速度比兔子还快。
杰西卡:跑这么快?你失笑:是啊,真可爱。
杰西卡:?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你微笑着没有说话。
那孩子明明还对你有心结,又在你即将登台表演的时候跑过来祝你顺利,的确很可爱。
玛莎!到你出场了!有些节目是共同表演,而空中绳索是单独的表演,将近十米高的铁架台被搬上舞台,一条细长钢索直直系在两座铁架台之间。
杰西卡站在舞台与后台之间的小门附近,看着少女顺利地登上铁架台,拽着搭档的手下意识捏紧了,表情看起来比表演的少女还要严肃。
马斯特低头问她:你怎么比玛莎还紧张?杰西卡瞪他一眼:她好久没有上台表演了!可是玛莎这段时间的练习很不错啊。
马斯特被瞪得有点无辜,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你不是也去看了吗?她做得很好。
话是这样说……话音未落,演出开始了。
少女步伐轻盈,稳稳地踩着那条钢索来到了中间的位置,双手向上高举起来,做了几个常规的表演动作,观众也很捧场地欢呼起来。
正当杰西卡松口气的时候,少女突然变换了动作,她惊愕地张大嘴巴——啊!声音从她身边冒出来。
而她自己的叫声就被这一嗓子给堵了回去。
天呐!露露顿时捂住眼睛,又忍不住从五指的缝隙里偷看,她怎么突然做这种危险动作!观众席爆发出剧烈的呼声,少女像一只轻盈的小鸟,单手按住绳索连续往前翻了三次,最后一次落下去时就连原本绷直的钢索都轻晃起来。
杰西卡也很震惊:我也不知道……她练习的时候根本没做过这个动作!什么?是她突然想的吗!露露叫得更大声。
周围站着的剧团成员不止有她们,其余人也凑到一起讨论起来,表演独轮自行车的成员开口道:不过玛莎的确最近有点奇怪。
其他人齐齐看过去,他继续说:这段时间她练习的时候老是笑得很开心,就像是在体验什么有趣的东西,问她为什么也不说。
说到奇怪,杰西卡也补充道:以前她练习之前还要做心理准备,害怕会摔下来。
但是最近她直接就上钢索了,连准备的时间也不要了。
露露想到之前见到的画面,踌躇着开口:是不是……伤到脑子以后就放飞自我了?说什么呢!杰西卡生气道,说不定是受过伤以后就不怕死了,想肆意享受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
后面还出现了几次高难度动作,看得剧团成员想申请呼吸机,幸好最后表演顺利结束了。
你很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下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意,然后就被剧团成员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对你说着话,统一的意思就是:那些表演动作很精彩,下次不要有了。
你笑吟吟地看着语气最激动的杰西卡,忽然问道:怎么样,我的表演好看吗?……思绪被打断后她愣了半秒,下意识跟着你的话走:我觉得挺好看的。
回过神来就看到同伴们谴责的眼神。
你在问出那句话后就推开挡路的人群去到更衣室,把表演专用服装脱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
出去后就看见露露等在门外,脚尖不停点着地面。
怎么了?她又回到之前那种支支吾吾的状态,你也不等她,往卸妆的位置走,坐下去后依次拿出用具。
她低头站在你身边,双手背在背后,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似的:那个,对不起……你的动作一顿,好笑地问:为什么道歉?露露小声说:我之前很没礼貌地跑开了。
然后又试图辩解一番,但是当时,当时……你连卸妆都停下了,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她会说什么,结果她可怜兮兮地又说一句:对不起……你弯起眼睛对她笑:蹲下……露露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蹲下来了,双手扒着你的凳子边缘。
然后你在指间抹了点润肤霜,轻轻点在她的鼻尖,笑意盈盈地说:好啦,原谅你了。
鼻尖顶着一点白色的少女愣愣地看着你,双颊爆红,唰地一下站起来了,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你。
你转回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她抹匀那点润肤霜,乖乖站在你的身后。
就在你的动作即将结束时,她忽然凑近咦了一声,手指抚上你的后颈,有种温热的触感。
玛莎你这里……有一颗红痣哦。
你有点惊讶:是吗?扭头想照镜子,角度原因只能隐约看见部分,就和现实里一样,居然真的有,真巧呢。
你随手扯下发绳,如瀑的黑发瞬间流淌下来,露出的后颈立刻被遮挡起来,什么也看不见。
在临时场地的角落,搭建起来的扑克塔忽然倒塌下去,最上面的位置躺着一张妖冶的鬼王牌。
璨金色的瞳孔缓缓挪动视线。
最后看向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