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苏棠！血色滴入地面。
刺眼的红落在众人眼中, 让人心惊胆战，本来周围多数人的注意力就都在苏棠身上。
这一下更是刺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尤其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凑到苏棠身边的苏明月和苏元。
那一剑压力太大，就连黄玉长老都震了一震, 闷闷低咳一声。
站在黄玉旁边冯江连忙伸手, 帮他稳住结界。
站在另一旁的苏秦自从苏棠出现之后, 目光就一直紧紧的盯着苏棠，面上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在苏棠被击退到结界里来之后, 他脚步偏移, 想要上前, 又不敢上前, 只能看着苏棠被周围涌过来的人围住。
此刻，吞噬了恶囚之后形成的黑雾已经成型, 那骇人的压迫感让所有人心中一凛, 苏棠三两句跟周围人说明这东西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对方应该是发现了自己处于劣势, 如果放任这么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消灭，所以即便不是以往的巅峰状态，也不再抱着悄无声息吞没修真界, 再处理魔界, 然后将整个世界占据吞噬的念头，而是直接想要强硬解决。
此刻天地都仿佛在摇晃。
那种压迫感修仙界从没感受过。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黄玉额头冒出冷汗。
天空眼球下那道黑色的虚影, 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压力极大。
他们真的能战胜这种东西吗？苏棠在那边只是简单的蹭了一下唇角的血液。
殷红的印记从她的唇角延伸到耳垂附近。
配合着那双平静又锐利的眼眸, 还有那精致妖冶的魔纹, 带出一种决绝的气质。
诸严从刚才就听了苏棠的话, 带着所有人退回结界内。
此刻看着苏棠。
他紧紧的抿着唇。
又是这样, 还是这样……危急之中, 依旧是那片剑光雷影。
明明本质是个温和的大姐姐，明明身边有着这么多的追随者，明明就是她领导了一切，真正让他们这些得益的下一辈坚定了抗争的心思。
一切温柔留给别人，决绝果断留给自己。
却还被那么多人误解，那么多人埋怨。
诸严搞不懂。
真的是搞不懂。
这样的苏师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怎么会有人真的觉得她高傲呢？这如果不是在乱世——他长舒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点苦涩的想法压下去，看着苏棠认真道。
师姐，我们该怎么办？我听你的，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后退，绝对要抗争到底！苏棠侧头看过来。
对，抗争到底！绝对要跟这些东西抗争到底！师姐，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修仙界要是没了，我们活着也没什么用，这条命豁出去了，我也要试着阻止！苏明月更是仰着头。
师姐，你说我们还能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们就去做，明月绝对相信你！苏明月还是小小一个。
跟小十一比起来，可能也就大一点。
上一次见她还总是软乎乎的撒娇，现在已经眉眼认真，在这个年纪染上了不该属于她的坚韧。
苏棠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只觉得这样的苏明月倒是跟幻境之中她看见的那个苏明月更像了。
但还没有到那样的偏执偏激。
这些东西都是有弱点的。
苏棠缓缓开口。
只不过恶囚就已经将那些弱点藏得很深了，这东西就更不用说了，曾经维护仙魔平衡的准则都没能找到它的弱点，只是将它暂时封印，现在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最有可能找到他弱点的时候。
苏棠说着这话，握着剑的手微微攥紧。
我能想到的，就是我们一直不断的攻击，只要不断消耗它的力量，它总会露出破绽来。
而且还有魇在帮忙。
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办法会牺牲很多很多人。
她也不清楚修真界经不经得起这样的牺牲。
也有可能他们做得一切都是无用功，牺牲了这么多人之后，可能连对方的力量都没削弱多少。
毕竟现在的修真界，人已经少了太多太多了。
果然，苏棠这话一出，除了站在苏棠旁边的几个人之外，那些旁听的长老微微抖了抖，一时之间都有些沉默。
对于他们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赌博。
如果不参与这些事情，那么他们还能保留门派的有生力量，说不定以后就能找到新的办法。
但同样的他们也可能直接被天空中的主宰给消灭。
而如果参与，那他们可能全门派都没有能活着回来的，更别说保留有生力量了，最关键的是，他们还可能以自己无数的牺牲做无用功。
如果是削弱魔气的话——有人突然开口，目光转移向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苏晚晚。
每次祭献至灵之体，魔气都能清空很多，现在是不是也有用？这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就落回了苏晚晚的身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叵测。
对啊，至灵之体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存在的吗？南柯城当时这么努力保留下来，不就是为了等到魔气真的压不下去了，祭献至灵之体，再给修仙界一个缓和的余地吗？这样的声音慢慢的响起。
从窃窃私语，到逐渐大声讨论。
黄玉那边顾不得他们在说些什么，天空之中，那黑影继续蓄力，正在准备下一击，从外而来的压迫感此刻已经让黄玉撑不住，冯江介入了之后他整个人才好受了一些。
都在那边愣着做什么？快来几个人，最后一层结界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不然不说城里的百姓要没命了，就连我们也活不下去！他暴怒的一喝，周围那些讨论的长老立马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过来维护最后一层结界。
但那些小弟子们的讨论还在继续，那恶意的目光落在苏晚晚的身上，似乎已经考虑着该要从哪里下刀好了。
苏晚晚虽然已经有些行事疯魔，但思想还是清醒的，只是行为举止有些激动而已，此刻听了周围人的话，感受着周围人的视线。
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不，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她不过是一个孤女，贪恋那些东西罢了，只不过是那些诱惑摆在她面前她没把持住罢了！明明恶人是他们！她要是没同意的话，肯定就像是苏明月那样的弟子一样。
整天拿着低级的资源，跟着那么多孤儿住在一起，老师都是一次教好几十个。
那样的生活只会比在凡人世界逃难更加艰难而已。
她才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选择题明明是他们摆在她面前的！她没错，她有什么错？她不想死！但周围人的声音不断入耳。
而且这个人特别恶毒，听说在天缘门的时候就一直挤兑苏棠师姐，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明明天资出众，但苏棠师姐性格要强，处处要压她一头。
对，当时我的确也这么想过，但此刻回想起来只觉得离谱，这种乱世里面强出头，这不是给自己找靶子吗？如果不是苏棠师姐一心一意想要消灭魔气，苏棠师姐怎么可能冒头。
还有，长老跟我说过了，天缘门的那些长老还有苏棠师姐的父亲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因为修仙界里面也有浑水摸鱼的，还有些走火入魔的，总觉得那些魔气就跟魔族有关系，心心念念想着魔气能够正式的吞没修仙界，然后打开修仙界和魔界的大门，他们能够去往魔界呢，所以以前也有人盯上过至灵之体，对至灵之体下过手。
所以才需要隐藏起来吧？苏棠师姐那么厉害，完全就是为了给苏晚晚当靶子啊！天缘门怎么能……苏棠师姐今年年纪也不大吧？而且这个苏晚晚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怎么还到处传播苏棠师姐的坏消息呢？所以才说这个苏晚晚心思歹毒！之前南柯城魔气爆发，苏棠师姐不是因此前往了魔界吗？当时就是要献祭至灵之体，明明天缘门所有的资源都紧着苏晚晚，这些年来把苏晚晚捧的高高的，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得到什么就有无数人去给她找来，我看苏秦掌门都要把她给看成亲闺女了，就是因为一开始跟她说好了这样的交易，她自己同意的，结果她早有准备，直接传送走了反悔不说，看修仙界没毁灭，她还满世界的找到可能是至灵之体的存在，杀了好多人，其中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至灵之体，毕竟至灵之体不是那么好遇见的，但不管有没有，她都杀了很多无辜的百姓。
这……这……她这是习惯了自己高高在上，不愿意多一个至灵之体来分走她的待遇吗？不，我看她分明就是见修仙界没毁灭，她怕了，生怕天缘门找别的至灵之体而抛弃她，直接处理掉她，所以才想要凸显她的重要性，而且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
这未免也太恶毒了！作为几大门派的修仙者，我们入门的第一天，学到的就是该要心怀天下，庇佑百姓吧？她怎么能下得去手？！天缘门也是从内坏了，还好有苏棠师姐带着的这一辈，但天缘门留她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这其中有些人不知内情。
听着周围一讨论。
苏晚晚的内外都给扔出来，再也不见当初光鲜亮丽的外表。
那些视线冰冷，苏晚晚浑身颤抖。
她终于忍不住，崩溃的看向前面。
大概人生中最可悲的事情就在于——被大宗门收养成为天之娇女，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总觉得魔气爆发还要好几百年，自己能享受的总能享受，所以肆无忌惮的索取，肆无忌惮的享受，去抢夺本来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可能为她说话的人，偏偏是被她抢夺东西最多的人。
苏棠！苏棠！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奋力的想要挣脱旁边人的压制。
苏棠本正跟围在她身边的同僚们商量等会儿该要怎么出手，怎么轮换，怎么样搭配组合才能把修仙界的人员损失降到最低。
此刻听见这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双漂亮的圆眸只轻描淡写的扫了苏晚晚一眼。
那里面没有情绪。
没有恨，也没有讨厌，看着苏晚晚就像是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你不是心怀天下，你不是觉得让一个人牺牲成全所有人的事情不存在吗？！苏晚晚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连忙狼狈的喊叫着。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把我献祭，你不能把我献祭！苏棠的眼神让苏晚晚看的心中发颤。
但她还是坚持着说着这些话，使劲挣扎着。
在苏晚晚的眼中。
苏棠就是个傻帽，脑残。
明明有着这样优越的身家，明明可以享受一切，但非要冲在前头。
而且她过于优秀了，太亮眼了，在这样的环境下，那干净的愿望，毫不动摇的信念，让她整个人像是能发光。
不管是小时候的她还是长大之后的她，也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修为。
从苏晚晚来到天缘门开始。
苏棠就是不一样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苏棠也很矮，很小一个，但已经穿着蓝白道袍，腰间别着小剑，后背挺拔。
和当时破破烂烂的她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周围所有人对苏棠的评价。
她才享受了万人瞩目的视线没多久。
突然出现一个各方面都比她优异的存在。
苏棠从出生开始就像是个小仙人，她从来没体验过她的疾苦。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分不清楚是羡慕还是嫉妒，到她意识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已经做出来，而且她也得到了好处，不断的变本加厉。
但这家伙就是个圣母。
明明她都欺负到头顶上来了，上一次南柯城却还算是帮了她。
怎么会有这种人。
在所有人都一身尘土的时候，她怎么能浑身上下都发着光呢？？但这个人总有她那一套一套的理论，只要她说他们还想要拿她献祭，那么苏棠肯定就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了解苏棠。
苏棠，你快阻止他们！苏晚晚继续叫喊着。
师姐。
苏明月矮矮的小身子挡在苏棠前面，低声开口，语调不满。
你不知道，她杀了好多普通人，就因为他们可能是至灵之体，她这一身罪孽，我们根本没必要管。
就算苏棠觉得不应该做什么献祭。
但苏晚晚确实不值得。
苏明月和苏元已经对苏晚晚算是恨到了骨子里。
此刻看着她落难，以往她最在乎的那些名声全都扫地，那些原本对她夸赞的声音全都变成了尖刺还句句戳她肺腑，她就觉得痛快。
至灵之体的献祭本身不该存在，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苏明月还真有些怕苏棠正直过了头，会阻止别人动手。
苏棠倒是没什么表情。
只冷淡的开口。
献祭没用，对于主宰来说，献祭只会让它藏得越来越深。
虽然能压制一时，但这种歪门邪道，等这片刻时间过去，只会给主宰的力量加码。
这千百年里，主宰能恢复的这么快，不得不说也有这些人献祭的功劳在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苏秦，他本来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看着苏棠。
看着那张跟自己妻子长得格外相似的脸。
即便是被女儿厌弃也好，对于每个人来说，想法是不一样的在他看来，他找到这些办法，找到至灵之体，成功达成交易，几乎是倾全门派的力量让她舒心，让她修炼，还讲自己的女儿也推出去做挡箭牌。
他从找到至灵之体献祭的办法开始筹备的时候，他就已经要作为一个卑劣者了。
他刚刚也打算着将苏晚晚献祭，拖一时的时间。
但在他已经豁出去一切，做一个卑劣者，只想要保护他的妻子安安所重视的修仙界的时候，告诉他，他做得一切都是无用的。
所有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他只是一个可悲的丧妻失女的卑劣者的时候。
一直害勉强抵抗着心魔的屏障，砰的碎裂了。
苏秦猛地一咳。
‘你看，你做得一切有什么用？！女儿也没有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如果是我，如果是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心魔在脑海中叫嚣。
字字诛心，苏秦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力量，混乱的灵气在体内来回流转着。
他一下子有些撑不住身子。
直到被旁边的长老扶住。
掌门？掌门，你的灵气怎么——？苏秦抬手轻轻摆了摆，沉默的摇了摇头。
眼底已经染上丝丝缕缕的血红。
没事。
他沉声开口，就站在外围，看着最中间的苏棠。
眼前已经有了幻觉。
从那个矮矮的小小的身影开始，不断的长大，不断的靠近，伸手仰慕的喊着父亲，那眼神里的光芒不曾改变，语气却从雀跃逐渐失落。
不，他并不是想这样的——苏秦忍不住轻轻抬手。
幻境却也破碎的的无影无踪。
永远失去大概如此。
清晰的意识到再也无法触碰。
他这一生，经历了两次。
而苏晚晚听了苏棠这话，心中一喜。
果然！你们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苏棠说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们要是把我献祭了，你们死的更快，当时我逃就是因为多少感觉到了不对，感觉到了这一点，不是我的错，是你们的错！苏晚晚有些癫狂的喊着。
我还有天赋，送我走，我还能做后备力量，快点送我走！她叫喊着。
而苏棠却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伸手。
白玉一般的指尖覆着薄薄的茧，染着丝丝血红，就这么一下子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苏晚晚的话一下子被苏棠制止，她被苏棠掐的吃痛的皱眉。
但她对苏棠的态度还停留在天缘门的那个苏棠，只觉得对方是个傻子，她糊弄着只要合理，苏棠就会放她一马、你做什么？快放开我，你掐疼我了。
苏棠面色冷静，神色不改分毫。
只是那双眸子有些太冷了。
震得苏晚晚一下子不敢多说话。
她终于开口。
㛄婲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们的纠缠，跟苏秦也好，跟慕清秋也好，跟施宁也好，或者其他的人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
她的愿望，她的理想，向来高于这些情感纠缠。
我只是告诉他们，献祭没有用，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为你杀害的那些百姓还有残害的那些同门付出代价。
那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审判一样的落下，即便是尾音的软调也不带一丝的暖意。
苏晚晚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身子不断颤抖。
对啊，就算是不献祭，她怎么还能觉得自己可以作为有生力量存活下去？你这是犯了门规的你知道吗？好像是要除去灵根？不过那只是故意残害同门，这女子实在是过于恶毒，还伤害了那么多的无辜姓名，只是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便宜她了？就是就是，我看还是先将人压在一边，等一切结束后，我么再讨论商量这个恶毒的家伙该要怎么处理吧！不。
不！不能除去我的灵根！苏晚晚完全没料到苏棠挥说这话。
献祭是躲过去了，但是除掉灵根。
绝对不行！如果除掉灵根的话，那她不就是普通人了吗？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加上现在的名声，她只会比之前过的更加凄惨。
她绝对不要！就算是被献祭，她也不想废除掉灵根。
苏晚晚的慌乱映入苏棠的眼中。
苏棠轻轻扬了扬眉梢，却松了手，没打算说话，抬脚正准备离开。
天空上主宰面前的东西第二击已经快要准备好了。
现在所有的长老都在维护最后一道结界，等到这一击的力量释放，他们也该要出结界找寻这东西的弱点了。
不，不行苏棠！苏晚晚却挣扎着想要拉住苏棠的衣袖。
只不过苏棠反应极快。
根本还没等她抓上来，她已经一抬手，衣袖轻飘飘的从她指尖划开。
明明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袍，但是侧身回眸之间，身形挺拔，眼底一片通透。
不行，我要是没了灵根会死的！苏棠！不能废掉我的灵根，你不是最好心肠吗？你快跟他们说一说！苏棠只是站在原地。
苏晚晚，没有人能得到所有的东西，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会有相应的代价，当初你没有灵根的时候，也还活着，那些被你杀死的普通人，他们也没有灵根，在被你盯上之前，他们也坚强的活着。
不，不——苏晚晚不断摇着头。
我不行，我不行——所以，苏晚晚，你跟他们特殊在哪里？别人行，为什么你不可以？苏棠这个时候才很浅的笑了一下。
似乎是嘲弄。
又像是对自己曾经在天缘门被苏晚晚针对的日子道别。
你根本就不懂！苏晚晚终于整个人样子崩溃下去，大声喊叫着。
你什么都不懂，你从出生开始就是天之骄子，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在你安然的睡在父母怀里的时候，我父母已经死了，我已经开始颠沛流离，你根本没有坠落过尘埃，你根本不知道尘埃有多可怕！她听了苏棠的话，好像终于破罐子破摔。
声音凄厉，句句指控。
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我就不相信你还是今天这样，苏棠，你此刻的模样不过是建立在你良好的身家上，那些天生的东西，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成为我，你以为你会做得比我好嘛？！苏晚晚终于将自己心中压得最深的话说出来。
她从心里觉得，都是小时候的苦难造就了她的性格。
如果她是苏棠，如果她从小就出生在天缘门，上面是掌门父亲，周围都是疼爱她的长老们。
她最后肯定也会像是苏棠现在这个模样。
她难道想要拥抱苦难，她难道就能选择自己的过去吗？周围人听着这话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苏晚晚出生在这乱世之中，从小就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好，还要时时刻刻担心魔气侵袭，父母兄弟姐妹也都死在魔气之中，一直到天缘门发现了她，发现了她是至灵之体，一切突然改变。
直接从地上的泥变成了天上的云。
她想要紧紧抓住一切，想要死死握住一切的心情，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能体会。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过苏晚晚这样的经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但还是本能的觉得好像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苏棠却一下子笑了。
是那种憋不住的好笑。
这个话题吧——要是之前，我可能还要思考一下，才能坚定内心，但现在，我可以回答你。
苏棠眼底清亮。
即便跌落到泥土之中，我也不会因此有丝毫的让步，我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天之娇女，我小时候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因为母亲的关系对我不喜，我的天赋说起来只有异雷灵根能拿得出手，但灵根等级却也只算是中等偏上，我小时候经历的事情可多了，基本从可以走，开始记事起，就跟在长老们身后四处奔波，但只要你把旁人的努力，把那些无畏者的牺牲看在眼中，心里留下的只有结束这一切的念头。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念头就越发的强烈。
苏晚晚摇着头，不想相信苏棠说的这些事情。
如果我是你，即便是被要求来献祭，我想我也是会努力修炼。
带着对结束这一切的孤注一掷。
任何人都是平凡的，不起眼的。
但并不妨碍任何一个人在心里思考，凭什么我不能是那个不一样的呢？不同于亲情，爱情之中的不一样。
她从小的幻想都是，如果她能特殊一点就好了，如果她的确不一样，能将这乱世结束在她手里就好了。
苏棠没再看狼狈的被压制住的苏晚晚，转身回到结界旁边。
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至于跌入泥土。
她已经见过了。
在上一次。
并不算起眼的资质，只能称之为努力之后的修为，她上一世被这次惨多了，她见苍生疾苦，她看苏晚晚被无脑拥护，她从宗门叛逃，坠入尘埃，一切从头开始。
只不过跟上一次相比，这一次她已经显得有那么一点特殊了。
但选择从始至终都是没有改变过的。
就算是再来一次，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冲进魔气之中，试图结束一切。
苏棠的眼瞳紫色的光芒亮起。
身后弟子们从怔愣到回神，到重新看向外面。
不要让这些纠缠停下你的脚步，前方的路还很远，那些并不值得。
苏晚晚虽然不知道上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苏棠的脸色，心中莫名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就仿佛她也看见过苏棠跌落尘埃，也看见过苏棠挣扎着在乱世之中逃跑，寻找地方修炼，最后依旧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但不是的呀，明明就不对的呀。
她没有见过的。
而且苏棠就是因为自己优良的身世，有一开始的教育，才会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的，怎么可能不是呢？心里最深层的想法被一下子戳破。
苏晚晚的脊背已经塌陷下去，整张脸灰白起来。
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来了。
苏棠捏着凌光，伸手，剑锋凌厉。
仿佛从天空之巅，一道浑厚的力量铺天盖地，恶狠狠的砸下来。
那一击让结界剧烈的摇晃。
压迫感像是绵密的针。
从内而外，让所有人都呼吸不畅。
此刻的结界也像是针尖下存在的气球。
好像再多一点力道就能戳破一般。
所有长老都咬紧了牙关，努力的维持着最后一道结界。
终于在那力量消弭之前，苏棠踏出结界，衣角和发丝翻飞。
她率先一步，冲上云霄，正式与那东西对上。
那黑影是个人形，看不出五官来，只是一团一团凝实的黑色雾气。
此刻见苏棠剑尖所至。
它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一声冰冰冷的嘲笑声。
好似在笑苏棠的不自量力。
苏棠的一剑只挥散了对方些许的黑雾，他手中拿着以黑雾做成的雾气，那雾气既可以成为剑，又可以成为□□。
灵活变动，让人根本无法近身。
而周围以某个门派长老为首的队伍也冲了上来，瞄准了主宰的空档，也跟着出手。
不过苏棠本身力量特殊，除了灵力之外还有魔力和九天玄雷的力量结合。
比普通的灵力要更加压制主宰。
对于其他存在，主宰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动作更快。
那些灵力并没有驱散太多的黑雾。
但的确有效。
师姐，后面！苏明月的声音从身侧而来。
苏棠侧身躲过那黑雾的袭击，再次对着主宰攻去。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凶了。
剑光所到之处，直接一片清明。
而且主宰此刻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他们刚刚所有人的攻击奏效还是魔族或者魇那边闹出来的动静。
那身影只恍惚了一下又瞬间凝实。
但此刻像是被激怒了。
它怒吼了一声。
天空的眼球瞬间又睁大。
地面上的魔气不断的翻涌，最后形成让人看不清楚的浓雾。
这浓雾比魔气爆发的时候还要厚重上几分。
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东西。
但一双双眼眸却在浓雾里面亮起。
他们在本能的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给已经有些虚弱的主宰补充力量。
就算是花花草草也不放过，更别说那些小动物了。
外面嘶吼声一片一片的。
就连苏棠他们的视线也收到了干扰。
结界之中，施宁作为第二批去削弱主宰力量的人员正在结界内焦急等待。
在黑雾弥漫过来之前，他努力的望向天空。
试图从里面找寻到苏棠的身影。
长老！有人急急忙忙，浑身狼狈的跑来。
怎么了？！黄玉已经有些脱力，刚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把补充灵力的丹药。
而身边那些修为低下的，但是会炼丹的修仙者已经开始直接架起丹炉来炼制丹药。
这些魔气最主要的打击他们的办法就是吞噬外面的灵气，让他们没有办法在外面持续待着。
所以以前的那些修仙者力竭大多都是这种情况。
如果你被困在外面回不来，在没有结界庇护的地方，你迟早灵气耗尽，然后被魔气吞没。
宗门那边，宗门那边传来消息了。
那人摸了一把脸。
刚刚有人趁机跑回去了，但是现在，宗门也收到袭击了。
所有人心中一沉。
有长老已经反应过来，拿着联络石开始联络自己的宗门。
仙门虽然比起外面的凡人城镇好防守。
但到底也不够是灵气充足一些，结界牢固一些，灵脉的规格高一些。
这在平时已经能够让那些魔气绕道而行了，但今天所有的平衡都已经被打破了。
就连仙门也收到了影响，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魔气袭击。
刚才很多人已经乘坐传送阵离开了。
他们虽然能动员一部分人留下，但那些执意要走的，他们还是没办法将人留下来的。
首先这些人本来就历练的少，而且修为不算高，还满心的想要跑，这对于她们来说就非常麻烦了，要是硬留下，说不定还是祸患。
但是在他们觉得自己回到仙门已经安全了的时候。
魔气袭击，如果别处也是这个程度的话，那么仙门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现在每个仙门可没有那么多厉害的长老留守。
自从上一次苏棠出现，将消息带回来。
基本上所有的宗门都死马当成活马医，直接发动了所有修为强的修士寻找跟魔界的连接点，打开与魔界想通的门，消灭这一场浩劫。
在这之前，魔气泄露的不厉害，于是各个宗门也觉得这是绝佳的机会，基本上所有力量出动，反而是仙门无人防守。
所有的精英力量，所有跟这些魔气魔物战斗经验丰富的修士都来到了各个城池。
现在仙门的情况可想而知。
好几个城池也遇见了这样的情况，他们那边都能看见主宰，但是主宰没直接威胁到他们。
有人先联系了一下周围的城池。
现在也是涌出来很多浓雾，周围好像所有的魔物都出现了，想要攻破凡人城池，不过因为最近在找寻通往魔界之门的关系，基本上所有有能力的修士都在城池里面，城池的问题不大。
长老！我联系不上师弟了！长老，仙门那边的传送阵被毁了，只剩下一层结界了，师姐说了，会带着所有修士抵抗，争取能前往最近的城池。
所有人都在说附近城池还有自己仙门的情况。
无人注意到此刻传送阵亮了一束光。
自此，跟这场持续了千百年的魔气的战争，正式打响。
即便是主宰千百年的侵蚀，刻意弱化放低修仙界的警惕，让修仙界一退再退。
但依旧还保存了一部分力量坚强的顽抗到底。
这就像是火星，只要你还亮着，总有机会点燃周围。
自古如此！而此刻主宰的力量好像加强了不少。
大概就是吞没了几个毫无防备的仙门。
那本来被他们奋力击溃的魔气重新填充。
不行啊！他补充的太快了，我们跟他相比，弱势太大了。
的确是有特别大的弱势。
这凡人世界基本都已经被魔气占据，主宰相当于在主场跟他们斗争。
只要他们没挥散所有的魔气，他总能得到补充，而且现在地面上依旧存有生灵，总会有城池或者仙门防守不住，最后沦落为主宰的口粮。
而他们呢？从开始设立结界起，他们只能靠着结界内的灵脉的灵气修炼。
等到出了结界，魔气汹涌，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得到灵气。
灵气没办法循环，他们自然处于弱势，很容易力竭。
但它已经急了，显然我们的攻击是有效果的！有人在人群之中喊着。
只要我们坚持住，只要我们坚持住，如果能将主宰耗死的话，那我们就胜利了！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对，它已经急了！长老，你要是不行了，你就快点撤退，我掩护你！刚刚发话的长老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
差点骂出声。
这他妈谁说的？讽刺他呢？他一个长老，什么叫不行了，怎么回去还要这些小辈们掩护了？但他循着声音望过去，却是特别真诚的一张脸。
那脸上的情绪认真，没有半点嘲讽的意思。
他努力挥动着双手，退治魔气，还抽空望了长老一眼。
长老！消磨这东西的主要力量是你们！你们要是感觉到不行了，千万要先回去充盈灵气！那些修为高的大能才是他们的希望。
这些跟着一起来的小弟子们看的特别清楚。
如果非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也一定要选择性价比最高的牺牲。
即便是牺牲自己，这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那些同来的修为低微者，从结界里出来，就抱着这样的打算。
这话落在耳边。
看着那孩子真诚的脸。
他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冒头。
刚刚到了他们讨论的能出来跟主宰缠斗的修为。
而且让人还有些眼熟。
好似是他宗门里的一个，可能他讲大课的时候还带过他。
长老一瞬间有些哑然。
一下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们这些大能自然能更容易的感受到他们跟主宰的差距。
也就是他们的灵气能够对主宰的魔气生效，不然他们碰见主宰也是直接被斩杀的命运。
其实所有的大能背后都有些悲观了。
这不像是他们能解决的东西。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这些小修士们不这样觉得。
他们觉得看见希望了，他们觉得奏效了。
你要是说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他们还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他对于这些资质平庸的修士从来不怎么看在眼里，他们修为太低，要不然就是在宗门混日子，或者在凡人城池里面修结界，要不然就是力量不够，遇见魔气魔物很容易被缠住，你今天付出感情，明天可能这个人就没了。
所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过身下了。
明明还是有很多，跟苏棠一样优秀的孩子的。
这长老嘴里骂了一句，抬手蹭了一下眼角。
瞎说什么胡话！所有人有力竭都给我立刻滚回结界里去！他这话也就刚刚出口。
主宰再次怒吼了一声。
地下的那些魔物动作更快了。
本来等着第二批出去的修士已经提前出场，开始斩灭这些魔物，跟他们缠斗起来。
而南柯城的百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这次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不成功则成仁。
即便他们沾染上魔气就会轻易的被吞噬，但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所有人都带着家里所有能用的，趁手的武器，聚集在城门前。
最后一次了。
他们所有人从头到尾一直活在仙师的保护之下。
每天不是在烦恼怎么吃饱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这的确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也不想再逃了，就算是要死，他们也要在迎敌的路上死，而不是在逃跑的路上被吞没！结界在攻势下此刻剧烈摇晃。
现在已经在很艰难的维持着，有些缺口出现，逐渐漏出来一些魔气，还有昆虫一样的魔物从缝隙里钻出来。
但在这些凡人和修仙者的配合下，居然也很轻易的斩杀。
这些魔物跟魔气不一样。
有个凡人手里拿着锄头，愣神一样的看着自己锄头下面死掉的昆虫尸体。
他瞪大了眼睛，朝着身后喊着。
可以杀！我们可以杀了这些魔物！只要小心点别沾到魔气，别让这些东西伤着，我们可以击败魔物的！大家伙背靠背，不要放过漏网之鱼，也要格外小心别给仙师们添乱！一句可以杀激起千层浪。
一直以来压在这些最普通的百姓身上的石块好像被掀开了一样。
此刻所有人都只想着这些东西可以消灭。
就这几个字，一下子将恐惧给压了下去。
换人！换人！除掉这些魔物对主宰也有用！有弟子在下面大喊。
有能力的去对付主宰，上面的那些修为低的快回来处理这些魔物！天空之上。
那长老已经有些疲惫，往嘴里塞了一口丹药，喘着粗气。
听了这话，连忙看向那些修为最低微的弟子。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点下去！这话没说完。
从四面八方扑来无数黑色触角一般的东西。
当着长老的面——刚刚的青年人，血花四溅。
苏棠本也在闪躲，听见声音立马回头，瞳孔皱缩。
那些修为低的修士像是约定好了一样。
啊啊啊！！在那些惨叫声之后。
一朵朵血红在空中绽开，飞溅到旁边人的脸颊上。
被保护了的人大多目光呆滞，愣愣的看着他们从天际坠落。
这一下修士少了四分之一。
血腥味道四溢。
而那些修士的身体坠落之后，魔气还不满足，贪婪的蜂拥而至，包裹住那些修士，想要吞噬转化。
踏马的！那长老终于忍不住了，大骂了一声，长剑恶狠狠的挥散那些魔气，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只能看着这些修士的身体残躯落地。
草木枯萎的地面好像都被染红了。
无比惨烈。
此刻主宰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胁，力量更强，已经有些癫狂状态。
触手向着苏棠袭来，苏棠闪躲之间，那黑雾形成的人形却已经来到了苏棠身后。
手臂一伸。
指尖成爪，恶狠狠地往她脖颈间一抓。
苏棠反应的还算是快，身子前倾躲过这致命一击，但小腹却挨了对方紧接着过来的一脚，将她狠狠的踹到南柯城的结界上。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苏秦的一剑像是能劈开天地，趁机将那黑影的魔气给挥散了不少去。
苏棠捂着腹部翻滚起身。
‘啊，大意了，你也不提醒我……’这话刚在心里想了一下。
她就微微愣住。
随后垂下眼帘。
片刻抬眼，却发现结界四处所有人都在忙碌。
就连最普通的民众，都挥舞着锄头砍刀，向着那些通过结界缝隙进来的魔物攻击。
苏棠师姐，你没事吧？旁边传来不知名小弟子的问询。
苏棠只喘息了一下。
轻轻摆了摆手。
我没事。
等那翻涌的血气被压下去，苏棠才站起身来，低低的咳了一声。
师妹！沙哑的颓唐的声音，夹杂着不可置信。
苏棠听见这声音回头，却是一愣。
站在她不远处的人样子很是狼狈，一身白衣染了无数的灰尘。
黑发凌乱，脸上还带了伤疤。
跟以前记忆里面那个清风朗月的慕清秋完全不一样。
就在苏棠怔愣的一瞬间，慕清秋已经扑上来。
他的指尖颤抖。
师妹，你真的还活着——他语调有些颠三倒四，像是经受了剧烈的打击受到了创伤一般。
眼睛贪婪的看遍苏棠全身上下。
这样的慕清秋，苏棠没见过，而且很不喜欢。
苏棠紧紧的抿着唇角。
他腰间没有佩剑。
她想起之前听说的那些事情。
慕清秋疯了，满世界追杀苏晚晚，如果不是天缘门的人早一步找到苏晚晚，苏晚晚可能已经死在慕清秋的剑下，但自此之后，作为一个剑修，慕清秋也丢掉了他的剑。
就像是当初苏棠救下小十一，小剑修亲手放弃了自己的剑一般。
他像是拙劣的模仿，用来安抚自己内心烦躁不平的情绪。
苏棠不知道旁人是什么感受。
但她只觉得离谱。
她的剑从来不单单是手上的凌光，她的剑，存在于心。
即便是暂时放弃了外在的剑，但她从来没打算后退一步。
这不是弃剑。
这跟慕清秋完全不一样。
像是一场古怪的自我感动。
苏棠后撤了一步。
目光依旧冰冷。
她已经不是那个因为一点小甜头一点小在乎就欢呼雀跃的孩子了。
曾经的剑坠子已经弄丢了，那些簪花也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去到了魔族，看见了魔城。
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亲情。
在了解了她之后。
放心的放手还有对她的绝对信任。
如果不是魔城里的家人，她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师妹，是师兄不好，师兄已经努力弥补了，你原谅师兄好不好？就原谅师兄一次，师兄这次精心挑了一份礼物——他说着，从自己的衣襟里将他准备好的包好的礼物拿出来。
还不等打开，苏棠已经先打断他的话。
慕清秋。
师妹。
你到底能不能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是真的搞不懂。
为什么不管是苏晚晚还是慕清秋。
都好似没有了别人就活不下去，都好似那些感情纠缠才是最重要的。
明明主宰就在天边。
明明刚才无数同僚亡故，从天际坠落，只为掩护那些比他们更有可能结束这一场乱世的存在。
所有的一切明明就发生在眼前，却还依旧有人能只看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追求那莫名其妙的心安和原谅。
苏棠没有什么时候更觉得慕清秋不可理喻。
当然，也可能犯错的不是她，所以她不能理解。
小姑娘向来会换位思考。
话虽然出口，却也不太重，感受着翻涌的气血被子压下去，也就没再管慕清秋是什么表情。
正要重新冲上天际。
但此刻那触手的攻击已经瞄准了结界。
轰隆一声。
黄玉喷出一口鲜血。
旁边立马有长老门主补上，但还是慢了一步。
在南柯城大门前，结界被破碎出了一个大洞。
晶莹的碎片在空中慢慢消弭。
这一下洞口实在是太大了。
即便是有周围长老的修补，但这个阵法结界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修补起来很是艰难。
苏棠能看见结界以微弱的速度一点点的修复合拢着。
但对于那个大洞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放弃这个结界。
因为这已经是最后一层结界了，如果这一层结界再全面破碎。
所有的百姓，包括那些力竭的修真者都会再也没有喘息之地，全部葬送在这滔天魔气之中。
慕清秋脸色的确是很难看，他张了张嘴好似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苏棠却已经先一步冲到结界口那里，一剑击碎了冲进来的魔气和魔物。
守住这里！苏棠沉声，扭头对着那些修仙者们喊着。
我们要守住这个洞口！对，他们修仙者得守住这个洞口。
要是魔气和魔物大面积进来了，这些百姓就完了，到时候百姓会变成魔物，就是攻击他们的内在力量，要是真这样，那就全完了。
有人反应过来麻溜的站起身，拎着剑不管不顾就冲过去了。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冲向洞口，全力抵抗。
所有的普通人也警惕的后退，更加警惕的攻击那些仙师放过来的比较弱的漏网之鱼。
但周围不断的有惨叫声响起。
有人手臂被魔物咬伤，眼看着魔气涌上来，咬着牙斩断手臂。
有人后背被抓伤，干脆不管不顾的举着自己的砍刀冲进魔气之中，再带走两个魔物，最后淹没在厚重魔气里。
苏棠咬着牙，虽然她的力量有魔气在其中构成，与这样铺天盖地的魔气里面获取力量喘息并不是很难，但因为她长久的没有办法突破，她的力量也不是没有极限的。
口腔之中的血腥味道，不断翻涌出来的恶心感。
眼前已经有些眼花，看不清晰，浓重的铁锈气息萦绕鼻尖。
这里的景象是人间炼狱。
却没有哪一个人间炼狱就周围人是这样的坚毅，即便是死，也坦然。
无论见过什么样的场面。
眼前的景象依旧能震撼苏棠的内心。
师妹——慕清秋身边涤荡着灵气，将周围缠绕上来的东西击碎。
他还红着眼眶，捧着那所谓的礼物。
苏棠正撑着剑休息，此刻第一批休息的已经回来，后续有余力的又冲上了天际。
听见慕清秋的声音。
苏棠垂着眼眸。
小姑娘身上法衣已经更加破烂，在腹部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个大洞。
里面本来雪白带着腹肌轮廓的肌肉红了一片，还有不少细碎的伤口，正在慢慢的冒着血珠。
师妹你受伤了，我这里有药——小姑娘还垂着头，发带早已散开，她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凄惨，头发更是被割的长一片短一片，但语气缓缓的。
我印象里的师兄，天人之姿，救所有人于苦难，他是个君子，从来坦坦荡荡，一身正气，所有人谈及我师兄，那都是未来救民于水火的大能。
慕清秋顿住了。
苏棠抬眼，终于看他。
那双眼眸依旧还是很平静，像是回忆，又像是审视。
那时候我还年少，大概从小见到过那么多，对能够保护所有人的仙人都有浓重的好感，因为我也想要成长成能保护别人的人，师兄，你曾经一直是我的榜样。
慕清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苦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还是苏棠先开口。
而且就在你出现之前，师兄也是我前进的方向，师兄知道你救下了多少人吗？我？师兄你知道你救下的那些人对你到底什么样的评价吗？他们从头到尾都相信，你可以是那个结束乱世的人。
苏棠一字一句，重重的砸在慕清秋心里。
我是个普通人，这样的时代，只要是修仙者，想必总有人幻想着自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解决这一切吧？我当时看了，只觉得那样深的信任，真好。
她也想要。
还有无数前辈们留下的那些东西。
所以她激励自己，所以她鞭策自己。
即便现在告诉她，她曾经向往的‘方向’和榜样是偏的，但不是的，并不是的。
她正一步一步，缓慢但坚定的走向终点。
我不是——慕清秋终于低下了头，手里握着他所谓的礼物，笑容更加苦涩。
我自大，我骄傲，我救下他们之后，从来没有去想过他们想什么，他们要做什么，或者我又该做什么，师妹你失望了是不是？我好像一点都不是师妹你口中那个清风霁月的师兄。
他会因为知道了苏晚晚的事情而对苏晚晚特别照顾。
并且觉得苏棠短暂的受些委屈理所当然。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合理化，只要不认同他的，那就是异端。
可是他丢了剑了。
剑修丢了剑，这是打断了脊骨。
他已经——无法面对，站不起来了。
他只要一想到过去拿着剑的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就在颤抖。
他根本已经拿不了剑了。
那漂亮的眼眸逐渐暗淡下去。
他看向那些魔气，指尖微微握紧。
他可以抵挡一些。
一个没有剑的剑修。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我能是师妹眼中的那个慕清秋啊——他的声音低哑。
但下一秒。
不，慕清秋。
苏棠盯着他开口。
即便是最普通的剑也好，什么时候做都好。
苏棠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的施宁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从储物袋里面摸出一柄长剑。
那是慕清秋曾经学剑时候用过的，后来传到了他这里，一直在他的储物袋中。
他还忙着抵抗周围魔气。
只能远远的将剑丢过去。
剑柄矗立在慕清秋身前。
苏棠的声音落在耳边。
慕清秋，拔剑！作者有话说：攒了大肥章～尾声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