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反应, 池薏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多说，只能之后再做打算, 暗中多帮衬他几把。
两人还算温馨地吃完了这顿饭, 告了别。
时间稍晚，池薏也没回工作室。
她电话里跟梅姐报备了一声, 直接回了家, 订上两杯咖啡，摆开架势开工干活。
她没直接动手，先把跟沈教授聊天时做的笔记重新翻看一遍, 理出一条思路, 在脑内构造出大致框架后, 才开始打开绘图软件设计草稿。
池薏作设计稿时有个习惯, 一定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确定都没问题了，才愿意落笔。
她只能接受可控范围内的即兴发挥，不喜欢处于盲目地被灵感牵着鼻子走的被动局势。
一旦决定开始，她会全身心沉浸在图纸中, 忘我地创作。
可能是融合了沈教授传达的理念和技巧，思路更加开阔，池薏画得非常顺畅，手下的笔几乎没停。
一直到最后收尾勾线, 她如梦初醒般搁下笔，揉了揉酸痛难忍的手腕，还有颈椎。
看眼时间, 才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五点。
收拾完, 草草睡了两个钟头, 池薏摁掉闹铃，习惯性点开工作群看群消息。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梅姐转发了几条公众号心灵鸡汤后，又在群里艾特所有人，说雪天路滑，让大家上午居家办公，下午看情况再决定回不回工作室。
池薏搁下手机，忙光脚跑去落地窗前，拉开窗帘探头看。
眼睛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激得眯了眯，缓了几秒，才适应过来。
竟然真的下雪了，抬眼望去，鹅毛纷飞，地面、屋顶、树杈全都被洁白的颜色包裹，天地间浑然一色，美得震撼惊人。
只可惜，池薏并没有功夫欣赏眼前的美景，因为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壮丽景色，又触发了她新的灵感，让她在细节处有了更巧妙的安排。
简单洗漱过后，续上一杯咖啡，池薏没吃早饭，直接又是一通忙碌到中午。
外面的雪差不多停了，路况较早上稍有缓解，不过仍有些不太安全。
梅姐发通知：大家自行安排是居家办公还是回工作室，回工作室的话，打车费报销。
旁人回不回池薏管不着，她是一定要回的——她今天必须得把最新的方案和稿图，当面给梅姐过一遍。
不过，池薏低估了雪天打车的难度，她在吃饭前叫的号，吃完饭又等了一刻钟，软件上竟然显示前面排了还有39位。
实在不行，她也只能拼一把自己开车去了。
但是她目前这状态，夜里拢共没睡俩小时，也确实太不敢亲自开车，想来想去，池薏给朱颜发了微信。
朱颜迅速给她回了电话：我说，池大女神，真把我当您的专职司机了，随叫随到啊。
她冷哼道。
听语气，明显这是还在记上次池薏坐她车，却忙于工作，全程把她当司机一样没和她聊天的仇。
不过朱颜也就是嘴上得理不饶人，实际上心软得不行，好说话得很。
原本欧尼我早就安排上了，要美美在家摸鱼打游戏，都跟游戏里的弟弟说好了的……但是谁让我最爱你呢。
等着吧，半个小时后到你家楼下，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谢了啊，朱大美女的大恩大德此生铭记，永生难忘。
池薏感激道。
切，别光嘴上说啊，来点实际行动行不行。
等会儿下车前，我一定给您五星好评。
池薏故意跟她贫嘴。
转头挂掉电话，她在购物车里找到朱颜前两天说的那款，特别心仪的包包，直接点了下单。
原本是打算送来当春节礼物给朱颜的，只能到时候再换一个了。
-朱颜食言了，池薏在客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她人。
接到催出门的电话，她一手拎着公文袋，一手撑着伞，出了院子。
洛城的市政工作一向到位，这会儿路上积雪清了不少，已经没什么落雪的痕迹。
不过，沥沥淅淅飘了一天的碎雪花，地面还是相当湿滑。
池薏所在小区的主打人文和绿化，景观树枝杈上挂满了雪，清不干净，时不时掉下来砸在伞上，震得手心发麻。
她一路牢牢举着，直到坐进车里，才收了伞。
您这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也忒精致了点，就这虾米大的雪，头皮都沾不湿，竟然还打伞……等会儿到工作室上楼，可别跟我一道走我先跟你说。
池薏是先察觉到朱颜出声的方向不对，瞥过头，才发现她竟然坐在后座。
再转头看向左边，驾驶座上的人，赫然是昨天刚见过的程云澈。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触几秒，程云澈先一步撤开目光，边看前方路况边打转向灯，准备启动油门。
他启唇解释：工作室里有点工作没做完，又打不着车，只好麻烦朱姐捎我一段。
朱颜也跟着起哄：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动力起床出门？好好的一个摸鱼日，非要跑去工作室上班受那破罪，总不能是你池大美女的魅力。
朱颜现在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把程云澈归到没戏那类里，随意当面调戏了。
池薏愣了愣才找回思绪，她解开安全扣，说：不然还是我来开吧。
程云澈动了动唇，刚回了个好字同意，朱颜却不答应，发表意见了。
她故意跟池薏犟嘴：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弟弟的车技呀？我这一路体验过了，稳的一批呢。
池薏没回朱颜的话，只是平静地看向程云澈：你拿到驾照了吗？程云澈眼睛瑟缩躲闪了一下，老实地回复道：没。
卧槽。
小仙男你、你竟然没驾照？！朱颜吓得一个没坐稳，跌在靠背上，心里一阵后怕。
她惜命得很，顿时坐不住了，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开，你俩都往旁边稍稍。
朱颜和程云澈换了位置，一边扣安全带一边命令池薏：你就坐在副驾上陪着我啊，不许去后面。
说着，探身从储物柜里掏出一本杂志扔在她腿上，嫌无聊了可以看看书，如果让我一个人在前面开车——朱颜吸吸鼻子，蛇精病又犯了，我会觉得自己也太廉价了呜呜呜……池薏：……她好性子地应了个好字，也没去管腿上的杂志，借着后视镜看后座上的程云澈。
少年昨天似乎剪了头发，看起来清爽又干净。
他发量多，头发长得又快，基本隔一周就要理一次发。
身上穿了件天蓝色的短款羽绒服，白色牛仔裤，联名款球鞋，一米八几的个子往椅子上一座，规矩妥帖地折叠起来，安安分分，看起来清纯得不行。
活像个正在读高二的男高中生，而且还是门门成绩考第一名，校园里迷妹无数的实验班班长。
至于为什么像，池薏说不上来。
但她看着他副清新亮眼的外表，就觉得高中学校里必须得存在这么个人，不然读书也忒没趣味。
透过后视镜，池薏再度和程云澈对上视线。
这回，她先移开了眼睛。
他这清纯的打扮，配上落寞的小眼神，明明很委屈却又努力坚强，看起来有点过分惹人怜了。
想了想，池薏掏出手机给程云澈发微信。
对，不是工作微信，是微信。
两人昨天吃饭时，终于迈出了重逢以来这里程碑式的一幕。
当然，也是昨天加上微信后，池薏才终于后知后觉想到一件事——她之前在工作群里，看到的程云澈的头像和昵称，全部是他后来设置的——当年两人可从没加过企业微信。
不过到这会儿，摆清自己的身份后，池薏也懒得再去追究，他为什么要这么设置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小心思，现在在她这儿，通通都自动理解为：用习惯了懒得换，所以直接继续沿用。
扯远了。
池薏掏出手机，找到程云澈的对话框，直接发文字：【我刚才那句话是无心的，不是故意针对你没有驾照这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点击发送后，又拍了拍他的头像，抬眼看向后视镜。
池薏没有用口型说出她给他发了微信这句话，也没有拿手指指手机提示他，就只是简单地平视着他。
程云澈却好像能自动感应到她眼睛里的信息，回视她两秒，慢吞吞从旁边座位上的背包里找出手机，查阅信息。
池薏也没一直盯着他瞧，切换手机页面到其他APP，处理了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日常事务。
没过一会儿，屏幕最上方横出一条消息提示。
池薏先在APP上打完卡，然后才顺手点进那条信息。
程云澈：【本来就是我自己没有驾照，姐姐也是为了我好】程云澈：【我没有气姐姐，我是在气自己太没用了，再想伪装成正常人，也还是和大家不一样】唉。
池薏又想起了当年两人刚在一起那会儿。
她嫌程云澈太黏人了，搞得她没有私人空间，太窒息，刚好他也满了十八岁，便提议给他报个驾校班考驾照。
他倒也乖乖地去上了一节科目二倒车入库的课程，只是第二天，教练便私下联系她，直白地说：你男朋友是不是有躁郁症倾向？我建议你们去医院查一下，有精神类疾病是不可以考驾照的。
池薏当时脑子一懵，下意识反应是恶作剧电话，根本没往那上头想。
但细一思索，又觉得不像。
报名费都交了，教练又不是傻，把到手的钱往外推。
晚上和程云澈一碰头，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也不提事情原委如何，只说：教练好凶。
池薏当年考驾照，四门全满分一把过的成绩，平时练车的时候，照样也是被骂个狗血淋头。
再联系一下程云澈原就兴致缺缺的样子，估计也没怎么用心学，他不被骂谁被骂。
池薏又回想一番教练的话，直接把这桩事件定义为：程云澈不想学车故意找茬。
她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问他：那你实话告诉我，你想学车吗？程云澈看着她，不说话。
池薏耐心补充：不要考虑我是不是想让你学，或者你是不是应该学。
我只想问，你自己想不想学？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尊重你。
程云澈眼睛亮了亮，脑袋摇成拨浪鼓，闷闷地说：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见他确实没心思学，池薏也不勉强，毕竟她虽然大了几岁，但身份也依然是他女朋友，不是他妈。
于是，学车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再后来就是他们闹分手，池薏翻旧账想起这件事，骂他有病。
……池薏又想起元旦那晚他落在车上的药瓶。
虽然这些天她一直刻意回避去提起，却也不可能真永远不碰这个话题。
考虑了又考虑，她还是问出口：【你最近是一直有在吃药？】程云澈明显很抗拒这个话题。
池薏盯着屏幕，左上角对方正在输入六个字出现又消失，往返重复。
直到整整十分钟过去，才有消息发过来。
仍是避而不谈。
程云澈：【姐姐会害怕吗？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当然不会。
生病又不是他的错，明明他那么努力地想变成正常人。
池薏有点心疼，也有点愧疚。
也或者他不要积极配合治疗，依然像之前那样，不理会不在意任何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会比现在开心得多。
斟酌几番，她发了两段话过去。
池薏：【我永远不会这么想。
小澈，我要向你道歉，当初分手，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伤害了你，但那都不是出自我的本心。
特别是有关你是否有疾病方面，是我对你不够尊重，也不够包容。
姐姐还是太自私了，爱自己更多，没能为你树立一个好榜样，教你学会怎么去正确对待它，与它和平共处。
】池薏：【到现在姐姐还是很自私，做不到为一段感情牺牲自我。
但是作为一个姐姐，我想现在的我要比以前成熟理性很多，或许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你一起消解负面情绪，直至找到和它的共存，又不会让它影响、甚至控制你的方式……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接受，姐姐这份迟来的善意？】作者有话说：它指的就是疾病啦。
-姐姐真的好好哦，澈你怎么能不被感化！！！*ps.怕有小朋友介意，还是说一句，驾照会有的——说实话，不会开车的男生，池汀也有点看不上。
（说的是真车！不要想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