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怎么费口舌, 池薏就看到了那间理疗室。
入门时第一瞬间的冲击感,根本没办法用言语形容。
好像每一次在她以为,自己能够发自内心地理解程云澈的行为, 并宽容他的偏执举止时, 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突破她的认知极限。
告诉她, 原来他还能更变态。
你能解释一下, 这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吗?池薏走进内室,打量着满墙的照片。
最早的那些,从面孔和校服上, 她判断大概是从刚上初中那会儿, 中间的时间线是连续的, 一直持续到程云澈来洛城之前。
当然, 跟天花板上的那副巨型拟真浮雕壁画相比,照片带给她的震撼已经不能叫做震撼了。
有了郑书好的提前预告,她心理准备充分,并没有机会表现出太多惊讶。
真正让她眼前一晕,差点昏过去的, 是开了特效灯光后,浮雕壁画呈现的狎昵形态。
简直、简直禽兽不如。
池薏胸口起伏,咬牙切齿,程云澈他怎么敢???程云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扑闪着一双无害的大眼睛,怕她生气,又生怕她不生气。
吧啦吧啦不停在旁边找补, 越描越黑。
浮雕是今年小澈亲手雕刻的, 细节处理花了两个月才弄完……一副劳苦功高, 等待池薏鉴赏评判的架势。
照片是从小澈第一次……后,开始每晚都会梦到姐姐,梦见姐姐在亲我,在摸小澈的脸,帮助小澈快乐……然后小澈就开始好奇,长大后的姐姐长什么样子。
爷爷看得很严,不许我离开A市,所以小澈只能找人去拍了几张姐姐的照片回来。
他的语气里听起来没有半点心虚愧疚,反而有些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后来……越来越享受这种偷窥姐姐人生的快乐。
就好像姐姐经历的所有事情,小澈也都全程围观,陪同姐姐一起经历。
池薏微攒着眉,打断他的叙述,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小就认识了?可是,她并没能从她的大脑记忆里翻出这段经历。
程云澈嘟了嘟嘴,眼睛里瞬间起了雾,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睫毛。
他的长相本就幼态惹人怜爱,稍微做一些小表情,便很容易把情绪传达给别人,让人不由自主对他的伤心欲绝也感同身受。
是小澈不好,吓到了姐姐,害姐姐忘记小澈了。
程云澈心情低落地给她讲全部经历。
原来当年程戎夫妇去世,易女士带小池薏去参加了两人的丧礼。
小池薏和程云澈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一开始是她先主动招惹的程云澈。
她的怜弱心态,在小时候便已经初露端倪。
程云澈身为程家的独孙,因为一对不招程老爷子待见的亲父母——云潇潇这个不合格的儿媳,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过程老爷子认可,程戎又过于离经叛道,跟程老爷子关系不佳。
他被接回老宅后,在程家也并没怎么得到重视。
当时程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是他的侄子程度,备受器重,上上下下的佣人们都一致以为,程老爷子会把家产全部传给程度。
对于程云澈这个可能威胁到程度的嫡系继承人,不用程度过多暗示,佣人们就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小池薏第一次见到小程云澈时,他正被人逼着喝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隔了十米远,她都能闻见药里散发的酸腥苦味。
小池薏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心里嘀咕,真不知道远处那个长得乖乖的小男孩,是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地一口气喝完的。
她远远观看了会儿,没上前打扰。
第二次看见程云澈,他正在被另一群小孩子欺辱。
小池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程云澈先坐在水榭边的空地上,眺望远处发呆的,没多会儿过来一群熊孩子,看上了这片空地,便硬要赶他走。
嘴上还在嫌弃着,说他在地上画的画特别丑。
那一刻,小池薏代入了自己,情绪一上头,出手了。
她毕竟年长两岁,女孩子发育又早,比一群熊孩子要高大半个头,提着拳头,左边一拳赶跑一个,右边一拳又赶跑一个。
很快那群坏孩子反手捂着受伤的屁股,满脸眼泪鼻涕地留下一句: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小池薏嫌弃地拿湿巾擦了擦手,才落座在程云澈旁边,安慰他,你不要听他们乱说,你画的很好看。
说着,她真的低头拿眼睛看向地面。
一看就愣住了。
因为程云澈画的是真的好,比她画得要好一万倍,他和莺姐一样都灵气逼人,是真正天生的画家。
她有点羡慕地看向程云澈:你可以去学画画,真的,你很有天赋。
程云澈并没有理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飞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小池薏沉浸于原来只有她没有天赋的真相中,情绪也消沉下来,学着程云澈一起远眺风景。
手上还在无意识地不停用湿巾擦着掌心。
或许是小池薏手上的动作,吸引到了程云澈的注意力,他竟然主动对她开了口。
他声线不带情绪:你不该用拳头打他们的屁股。
不仅会脏了手,而且还毫无效果,真正发起攻击,应该对着对方的脖子,眼眶,腹部,这些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一击即中。
小池薏声音闷闷的:因为课本上讲,那里脂肪最厚,不会受伤。
真是个善良的傻子。
程云澈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
一阵风吹来,鼻尖也传来一股清甜的味道,他猛地嗅了几下鼻子,皱了皱眉: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小池薏早上才刚洗的澡,还用了桃子味的身体乳,她低头嗅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什么也没有闻出来。
她记得自己上午也没有来回跑,应该没有出汗,但也不能完全确定。
程云澈眉间的褶皱,告诉小池薏,或许她是被嫌弃了。
她木讷地从地上站起来:对、对不起。
小池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道歉。
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她身上的气味,更清晰具体地飘入鼻翼,帮助程云澈证实,他确实没有闻错。
你身上有糖的味道,好甜。
程云澈笃定地说。
糖?小池薏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我今天没有吃糖,不过我中午吃了糖醋排骨,那个也是甜的。
糖醋排骨是什么?是一种食物,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那它里面放糖了吗?这个,我不确定……应该放了吧?哦。
程云澈收回脸上一瞬的渴望,重新低下头,变回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他们说小澈不能吃糖。
为什么,你长蛀牙了吗?小澈不知道,程云澈低头自言自语,小澈好想吃糖,他们喂小澈吃的药好苦好苦。
他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
小池薏有点心软,凑近他跟前,小大人模样地安慰他:等长大就好了。
离得近了,她身上的味道越发浓郁,甜甜的香香的,争先抢后漫入鼻腔。
程云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或许就是她口中的糖醋排骨,好闻得他发昏。
程云澈忍不住伏在她怀里深嗅几下,脸上绽开大大的满足笑容:姐姐身上好甜,小澈好喜欢。
小池薏被他的话还有动作搞得微微脸红,有些兴奋,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喜欢和依赖,而且还有了新身份,姐姐。
姐姐意味着年龄又大了几岁,离她梦想中的长大又近了几步。
小池薏喜欢这个称呼。
两人互相介绍了名字,正式认识。
她每天都会跑来找程云澈玩儿,履行身为姐姐的职责,照顾他,在他喝完难喝的药后,让他闻自己身上的甜味来望梅止渴。
她也渐渐发现这个弟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冷淡,反而很黏人,爱撒娇,是个很可爱的小弟弟。
两人一起打坐在水边发呆,一起去公园看匠人在墙上画一些彩绘,两人因为长得太漂亮,还免费当了模特,被匠人画在了墙上。
一起对着许愿池许愿。
小池薏当时还没完全放弃画画的念头,她想,既然没天赋,那就当个壁画匠人也不错。
程云澈的要求要比她贪婪得多:小澈要快快长大,吃好多好多的糖,陪姐姐一起学画画,长大后去洛城找姐姐,再也不分开。
两人说完后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可惜,没两天后,快乐就戛然而止。
在那群坏孩子实施报复计划时,因为有个小孩嘴贱,不仅提到了池薏,还说了很难听的话。
程云澈没忍住爆发了。
他展露出攻击性的一面,拖着那个男孩的衣领,就要把他往水下摁。
当时,小池薏在旁边拼命阻拦,哭得满脸泪水。
但年纪尚小的程云澈还不能完全控制情绪,一旦失控,很难主动回归清醒,他不仅没有认出池薏,还厌恶地把她挥去了一边。
小池薏被程云澈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着,小身板被程云澈一掼,推倒在地上,脑袋磕到树上,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主动遗忘了这段跟程云澈有关的记忆。
后来葬礼结束,她跟着易女士回到洛城,更是彻底地把程云澈相关的一切,抛却在了脑后。
池薏在听完后承认,程云澈说的应该是真的。
因为她隐约记得那个画壁画的匠人大叔,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眺望远处的习惯,应该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所以,你拍这些照片是为了……奖励,当小澈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到姐姐的照片,就又有了动力。
程云澈在老宅生活的那段日子,仅剩的唯一执念就是长大后去找姐姐。
每当他听到那些佣人的话,看到他们嫌弃的表情,无法遏制住怒火时;又或者对人类厌恶到极点,只想把自己关在门里,不和外界又任何接触时;只要想起姐姐,他就又有了认真活下去的期待,愿意扮演乖巧,努力在程家生存下去,一直活到和姐姐重逢的那天。
可池薏想到却是另一回事。
那你是因为我可以帮助你稳定情绪,才主动‘爱’上我,还是因为我这个人,才爱我的?程云澈还沉浸在小澈好可怜,需要苦等那么久那么久才能来找姐姐的悲惨剧情中,一时有些糊涂。
他眨巴几下眼睛:姐姐你说慢点,小澈没听懂。
守在门外被迫偷听的姬斯,先一步理解了池薏的意思。
池小姐,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就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从心理学角度,分析一下,你对程云澈抗拒的根源。
沉默两秒,池薏答了个好字。
转向程云澈:小澈你先去楼上睡觉,姐姐和姬斯说些事情。
程云澈虽然经常撒娇耍赖,仗着自己长得可爱,池薏又喜欢他,时不时就要抽风犯个病,来彰显存在感。
但有时候,他也很会看人眼色,比如现在。
池薏今天下午先是同郑书好对峙,又给闻一鸣当了五六个小时的模特,整个人已经精神疲惫到极点。
刚才在理疗室,又经受那么大的冲击,不可能心情陪他玩儿那些无理取闹的把戏。
所以,他也识相地乖乖应了声好,一句挣扎也没有就直接上楼了。
-池薏和姬斯在客厅对坐。
姬斯主动发起话题:池小姐刚才的那段话,是觉得程云澈接触你的动机不纯?难道不是吗?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只是他治病控制情绪的药物而已,他和这个世界不能很好的相融,便把情感寄托在我身上。
他的身体求救本能,告诉他需要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安放他多余的情绪,所以才不得不‘爱’上我。
池薏的话还没说完,姬斯右侧耳机里,便传来程云澈的强烈辩驳,姐姐才不是小澈的药,姐姐是小澈的全部,你快帮我告诉姐姐,不,小澈要去自己说。
谈话才刚开始,姬斯怎么可能让程云澈扰乱。
他毫无负担地关掉摄像头的声音,笃定程云澈不敢此时跳出来,让池薏知道他在偷听。
姬斯慢条斯理接过池薏的话。
池小姐,你这个想法未免太极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缘无故的爱吗?我不觉得。
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他的颜值惊艳了你,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内在,戳中了你内心深处的某种需求。
总之,或多或少总要从他身上图点儿什么。
那些所谓的不求回报,只不过是掩藏太深,需求暂时还没人被发现罢了。
比如说,池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程云澈,并且对他无法抗拒?池薏也冷静下来,跟着姬斯慢慢回忆:是因为他需要我的照顾。
他对我的依赖,让我感到自己是被人喜欢,是有价值的?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姬斯语出惊人,池小姐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对程云澈的在意和过分关注,是你渴望母爱的投射?……母爱?这个答案池薏从未想过,她下意识反驳,怎么会?虽然我并不认识你的母亲,但鼎鼎大名的小夜莺的行为作风,我还是有所耳闻,并且也观摩过她的画作,大概分析出一点她的脾性。
你不觉得程云澈身上的天真气,和小夜莺很像吗?都像长不大的孩子。
但不同的是,小夜莺更自我,来去如风。
而程云澈,虽然经常抽风犯病,但其实只要你想,勾勾手指就让他死心塌地臣服于你脚下,对你言听计从。
在你的内心深处,相比较小夜莺来说,程云澈更容易把握,而且最重要的,他爱你,远胜他自己。
这点是小夜莺永远都比不了的。
池薏一个字一个字把姬斯说的话全部吃透,你是说,我潜意识里是在把程云澈当成我妈的替身?是这个意思吗?也可以这么讲,姬斯打量她的神色,池小姐觉得我在胡扯?池薏摇摇头,没有开口。
她心情复杂到说不出一个字。
内心里已经被姬斯说服了大半,因为除了他说的这些,池薏自己也找了其他证据。
朱颜。
朱颜是她主动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池薏始终都没想通,自己明明从小到大都没期待过友情,为什么会对朱颜主动伸出手。
现在她有点明白过来了,因为某些时候,朱颜的脑回路跟易女士也有点像。
至于程云澈,他身上最吸引她的地方,也是他犯病时,那股子纯真可爱的稚气。
虽然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他精神不正常,她偶尔也会嫌弃抱怨,但大多数时候,何尝又不是甘之如饴?反过来讲,如果程云澈真的像她以前期待的那样,变成正常人,那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程云澈吗?这个答案,池薏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她从来不肯对自己承认。
良久,她抓了把头发,露出个复杂的笑。
所以,程云澈爱我,是因为他需要我,帮助他迸发求生意志;而我喜欢他,是因为我潜意识里在利用他,治愈我没有得到满足的母爱?池薏目光放空,落向远处:忽然发现揭开面纱之后,‘爱’这个字,真的好虚伪。
这就是我想跟池小姐讨论的,你对程云澈抗拒的根源。
在池小姐的观念里,对爱的要求太高了,想让它纯粹毫无杂质,但这真的太难。
我是个俗人,按我个人理解,没必要把爱这个字太神化了,身为普通人,很难有人达到那种境地,无私地爱着一个人不求回报。
并且,这种单方面付出的关系,极其不稳定,也绝对难以长远发展。
我认为一段健康稳定持续的关系,一定是双方互相付出,并能够在对方身上汲取能量的,要么获得情绪价值,要么获得金钱、地位、名气。
或许我这么说功利了点,但就拿世界上最无私的父母之爱来说,父母也能通过养育孩子来体现自我价值,并从中享受崇拜、孺慕、甚至回报。
姬斯相当理智。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需要计算得那么准确,不然关系会变得只剩利益。
同样,在爱情里,也没必要把纯粹度看得太重,只要它存在就行,又何必追究它为什么会存在。
放在池小姐跟程云澈身上讲,明明程云澈也可以选别人当他的精神寄托,可他的本能却偏偏选中了你。
池小姐的可供选择范围更广。
能保持纯真气的人一抓一大把,他们还不像程云澈似的,多了一层你难以接受的阴暗面。
可池小姐却一边挣扎纠结,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
说明你们两个人身上,都隐藏着彼此才能捕捉到的磁场,让你们的潜意识精准选中了对方。
池薏默默消化姬斯这一大段话。
脑海里,她和程云澈相处时的一点一滴,走马灯似的眼前依次闪过,从四年前到现在。
他的乖巧,他的淘气,他的淡漠不近人情。
是的。
她没办法欺骗自己,她确实爱着程云澈,很爱很爱。
可是,她又想起了闻一鸣被程云澈举在门上的那一幕,想起了理疗室的那些布局,想起了四年前,两人分手的原因。
池薏崩溃地抱住头。
可即便如此,就能够长久持续吗?或许就像你说的,其实我也在不断做着计算题,计算我从他身上得到的,计算我获得这些需要付出的。
当有一天,我发现爱他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就像四年前一样,我意识到自己还是没办法,去无条件地接受他的所有面孔,然后,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
我还会跟以前一样懦弱自私,选择逃避,而他还是那么偏执阴暗,性格没法改变。
一切都在走原来的老路,我们还是逃不过分手的魔咒——如果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那还有尝试在一起的必要吗?姬斯想了想回答她。
按照这些年,我对程云澈的研究来看,他在池小姐身边时,大脑状态是非常稳定的,昨天那种极端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池小姐没必要因噎废食。
不过,我这么说也不意味着,程云澈的情绪不会反复无常。
事实上,他的精神状态,极度依赖池小姐对他的态度。
当池小姐产生退缩或者逃离的念头,他是能感觉到的。
并随之变得敏感,患得患失,越来越偏执,甚至最终爆发失控。
通过我对你们上一段恋爱时期,他大脑兴奋值波动情况的分析。
当时,池小姐对程云澈并不够坚定,他的占有欲又太强烈,才会造成你们两个对彼此越来越不信任,从而进入恶性循环。
池小姐愈加认定程云澈不是最佳配偶,程云澈则越发以为他的姐姐没那么喜欢他,你们对彼此的印象一点点恶化,恋爱关系也不得已以失败告终。
如果池小姐决定跟程云澈重新开始,不妨这次更坚定、更投入一点,尝试一下看看,你们两个会不会又另一种可能。
直白点讲,池小姐还这么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进行试错。
就算将来有一天,发现还是真的不合适——就在这时,姬斯耳朵里传来一阵电流,程云澈竟然想办法把他耳机音量重新开启。
电流音过后,是他气急败坏的反驳:你闭嘴,我才不会跟姐姐不合适,小澈和姐姐天下第一般配……姬斯再次关掉声音,语气不变地将话补充完整。
就算到时候发现真的不合适,你也会觉得,反正已经尽全力努力过了,没什么遗憾的。
也能就此真正放下这段感情,不再反复纠结。
不管是姬斯在给她洗脑,还是他是发自内心的为她和程云澈好,池薏得承认,她被姬斯的最后一段话说动了。
不论最终她和程云澈的结局会是如何,她总得尽全力去争取一次,才能死心。
-谈话结束,回到客卧。
池薏解开所有心结后,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
除了她梦见自己在梦里被藤蔓缠绕,被火炉炙烤,在抗日战场上,受俘之后,被恶人使上十八般刑具拷问,逼她画押点头承认:池薏和程云澈一辈子都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池薏一边做梦,一边怀疑人生。
完全想不通,这些离谱的剧情,为什么能被她这么流畅地串联起来,还非常真实令人信服。
直到她终于被撬开唇舌,说出那句话。
而大脑也被声带的振动震醒。
池薏迷茫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湿漉漉、清澈污垢的狗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