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岂是那么容易认输的性子, 她扬起来骄傲的下颌,与沈成津僵持不下。
男人双手掏兜,在原地站立片刻, 突然转身离去。
直到消失在办公室,锦云眨了眨眼皮子, 不由自主转过来头,朝男人离开的方向看去。
茶几上的咖啡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故作淡定地端起来抿了一口。
却被苦涩的味道弄得皱起眉头。
低头看一眼, 嫌弃地放到桌子上, 回声也拿上自己的包, 头也不回的离开。
等孙坤这边忙完回来, 进办公室前, 先转头问了句助理:人还在办公室?一个小时前两人相继离开,眼下哪还有什么踪影,就连桌子上的咖啡都被助理收拾了。
孙坤问完见他摇摇头,这才一把推开门。
今天合作还算顺利, 不过孙坤心里却有些不太开心。
进了办公室,往沙发上一靠。
看着忙前忙后的助理愣了会神儿, 抬手摸了摸鼻子,松开脖子上的领带, 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助理:我这事做的……是不是有点缺德?孙坤斟酌了一会儿才问。
助理又不是傻子, 自然捡老板爱听的说,别说不缺德,就算真觉得缺德,嘴上也不能说。
孙总是消费者, 消费之前货比三家, 这跟缺德不缺德有什么关系?我看他们这两个人就是有点矫情,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就至于生那么大气?想到这里脸上更是狐疑,我刚才进来送咖啡,还以为差点要打起来……这种做情感的老师,心眼就是小了点儿……孙坤听助理这么宽慰,心里舒服起来。
讲到刚才,也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你这么一说吧,他端起来茶杯呷了一口,还真有点儿奇怪。
不过孙坤自知理亏,既然已经东窗事发,这场游戏没人输没人赢,不过自己老婆那边还得继续。
所以大手一挥,自认为很讲道理,今天晚上庆功宴我就不去了,这样,你另外给我安排安排,我请沈老师和锦老师单独吃饭,全当是赔礼道歉了。
说到这里就掏出来手机,先给沈成津打电话。
谁知这才刚响一声,上来就给他挂了。
孙坤被挂的一头雾水,转头又给锦云拨了过去,谁知又被锦云给挂了。
孙坤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待遇,连续碰壁,看着手机气不打一块出。
上来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丢。
心想,这俩人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锦云这边从公司出来,飞机早就晚点,所有计划被打乱,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机场,所以直接开车回家。
晚上周清雅到家,一进门看到脱在门口的鞋子就愣了愣,想了想径直朝锦云的卧室走去。
推门就见锦云靠在床头,支着双腿,胳膊肘撑着膝盖上,托着腮发愣,房门被周清雅打开的时候,只转过来视线,淡淡瞧了她一眼,转过去头继续沉默。
这一幕可不常见,周清雅忍不住问:不是下午就坐飞机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接连两个问题,锦云漠心不在焉回了一个:哦。
这么敷衍的回答,显然心情不佳。
周清雅并不知白天发生的事,还当锦云只是为父亲去世感伤。
感伤自然是有些感伤的,不过锦云与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还不至于让她这样。
只是两件事情加在一起的话,就有点超出锦云的承受了。
不过这个难受的劲儿吧,是后知后觉的那种,刚开始没觉得怎么,生气懵然大于伤感。
谁知回到家冷静下来不能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且这个不是滋味的感觉,在心里一点一点扩张,就像远处飘来的一片乌云,慢慢把锦云整个人笼罩。
她从上午就没兴趣吃饭,跟沈成津对峙之时的傲娇不仅全然消失,这会儿甚至连起来卸妆的兴趣都没了。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锦云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才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见周清雅靠在沙发上,抱着薯片零食悠闲地玩手机,忍不住蹲到她面前。
虚心请教:你每次失恋,都是什么感觉?在恋爱这种事上,一向只有周清雅请教锦云的份儿,可没有锦云这么低三下四向她请教的机会。
所以听到这个问题,周清雅捏着薯片反应了好半晌,才继续往嘴里塞,就……周清雅忍不住上下打量她,心里难受呗。
锦云抿了抿红唇,怎么个难受法,你跟我描述描述?周清雅皱了皱眉,干嘛问这个?锦云不愿意多提,随便找了个理由,最近想写个有关失恋的……论文,她撒谎总是信手拈来,有时候连自己都能蒙骗过去,不过你也知道我薄情冷血,对这块没有太多体验,所以采访采访你……说到这里有些心虚,目光闪躲,寻了周清雅旁边的位置坐下,低下头默默扣手指。
周清雅单纯好骗,虽然觉得锦云这个样子甚是古怪,但谁能联想到那块去。
因为周清雅深深认为,锦云看破红尘,等闲没有几个男人能入她的心。
所以略微一回忆,问什么答什么:那个劲儿吧,就特别难受,不开心,不能闲着,得给自己找事干,越闲着越伤心……不出意外的话,还能趁机减减肥……锦云提了提眉梢,没胃口,不想吃饭?那也不一定,有些人失恋了就会大吃特吃,有些人失恋了食不下咽,不过不管是大吃特吃,还是食不下咽,都属于作践自己发泄情绪——锦云越听越有些坐不住。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早就判断出来。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此刻在周清雅嘴里得到证实,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赶紧打断周清雅,那我怎么知道是喜欢,还是习惯?或者,只是欲/望而已?周清雅愣了愣,啊?你喜欢沈成津吗?她这才听出来一些眉目,眨眨眼,丢了手机,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审视锦云半晌。
锦云被看得更加心虚,低下头躲避周清雅,啊什么啊?她往沙发上一靠,拿了抱枕往脸上一盖,云淡风轻言简意赅地说:我跟沈成津闹掰了,以后不要在我这里,提有关沈成津的半个字。
这话说得冷漠无情,周清雅差点就信了。
为什么?锦云冷漠放狠话:没有为什么,这个男人全当从没出现过!周清雅看着锦云,见她这么无情,也不好再追问,只能默默拿起来薯片,迟疑地往嘴里塞。
谁知才刚咀嚼了两下,发出的声音就让锦云焦躁不安,她倏然做起来,深吸口气,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柔耐心,笑里藏刀,直接戳周清雅的心窝子:这么晚了还吃,你最近又变胖几斤?周清雅看了看薯片,又看了看眼神淡漠地锦云。
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懒得在她眼前触霉头,指了指浴室,很会给自己找台阶:那什么,我去洗澡……说罢转身就溜。
锦云一向特别擅于控制情绪,看着落荒而逃的周清雅,又皱着眉陷入懊恼。
等周清雅洗了澡出来,锦云已经恢复平静。
此刻撑着额头,瞧着外面灯火通明地街道微微发呆。
听到身后脚步声,突然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段时间我跟他演来演去,我都控制不住自己,他肯定也控制不住……所以我难受,他也难受,你说对吧?周清雅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只能默默擦头发。
锦云想到这里心里才舒服一些,既然大家一起难受,那我就没那么难受了……女人的报复心。
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看透人性的人。
锦云天生对人性就有极高的感知力,所以她推测的不假,沈成津这边,正和梁左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长椅上,有一杯没一杯的落寞喝酒。
梁左消化了半天,向他确定:所以孙坤耍了你们两个?沈成津看过来,半晌才默默点头。
梁左得到确切答案,又打量沈成津两眼,师兄,你还好吧?沈成津捏着酒杯的那只手,垫在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淡淡地眨了眨眼皮子。
半晌才说:所以我说做人做事要问心无愧,心术不正,伤人伤己,是我一开始太被金钱迷惑了头脑,你玩弄别人,别人也在玩弄你。
他说到这里,摇头笑了笑。
梁左不知道怎么接,沈成津沉默两秒,又侧头去看他,我沦陷了。
梁左惊讶地目瞪口呆,师兄你在开玩笑吧?沈成津一脸笃定,没有,我很确定没有。
真确定?嗯,沈成津深吸口气,许久才说,那天晚上我就确定了。
至于哪天晚上,他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