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 白染从一旁的走廊走向正屋,旁边的苗圃里栽种了花草和翠竹,草木枝叶繁茂, 从罅隙中可以隐约看见院中的场景。
清晨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将竹叶吹得左右摇晃,哗哗作响。
白染没在意这些,步伐匆匆地往正屋走去。
她走过一段走廊, 刚好来到转角, 就在这时, 身后的丫鬟们忽地惊呼一声,一丛丛翠竹晃动得非常厉害,叶片仿佛是下雪似的, 纷纷往下掉落。
白染微微眯了眯眼睛, 眼尖地看见似乎有一股疾风在翠竹间卷过,依稀还有雪白的剑光闪现。
叶片簌簌落下,被遮挡的庭院也变得明朗起来, 一道身影在院中翩飞,他手中的长剑仿佛化作了剑光, 耀眼得夺目,隔着半百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剑芒的危险。
丫鬟们一个个看傻了眼,都愣在了走廊上。
白染眼中闪过惊艳, 但目光落在院落中四处散落的树叶, 以及苗圃中光秃秃的枝干后, 惊艳化作了一丝怒气。
住手!放过她的院子!虽然不是她在住, 但是这郡主府的一切都是她的。
你……白染着急迈出步子, 制止的手刚伸了出去, 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忽然想起来了。
要想拿下晏清斐,可不能对他发火,这样是会掉好感度的。
可惜声音已经被晏清斐听见了,他收起剑招,负手而立,风撩动他的墨发,身旁是零落飘下的竹叶,衬得他整个人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递给白染一个疑惑的眼神,好似在问他怎么了。
你……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白染咽下原话,机智地将责备换成了关心的话语,伸出的手握成拳头,收了回去,夫君的剑看上去挺锋利的,要是因此受伤,本郡主会非常心痛的。
最后三个字她咬的音很重,再配合神情中有意无意透露出的心痛,看上去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晏清斐不清楚她的具体想法,只知道她的确感到心疼,让他的心忽地也跟着抽疼,很轻微,但却不容忽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瞧着白染做出西子捧心状,他站在院中,眉间也随之皱了起来。
白染垂眸为自己逝去的财产伤心了一会儿,没听见晏清斐的动静,她悄悄抬眸看去,却只看见一张冷肃的面容,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正常人看见女朋友伤心,不,就算是看到普通朋友伤心,也会出言安慰两句吧。
而便宜师尊在做什么?冷着一张脸愣着,他这是在不耐烦吗?去他喵的仙尊,活该孤寡千年!和你的剑过一辈子去吧!白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抑制不住的吐槽欲,扬着标准的微笑走出走廊。
师尊用过早膳了吗?没有吧,那我们正好一同用膳。
白染不由分说地攥住晏清斐的衣袖,往正屋中走去。
亲切的问候,露着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原本是亲密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居然让人看出了隐藏在深处的冷意。
郡主和郡马这是要吵架了吗?丫鬟们端着早饭,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跟上还是不跟上,最终是春花使了个眼神,丫鬟们才埋着头缀在了白染身后。
晏清斐被白染拉着,有些茫然,不知道短短片刻之中发生了什么,能让白染的心境变化得如此之快。
方才还在心疼他会被剑刃划伤,现在就变为了生气。
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吗?晏清斐敛眸沉思,目光落在攥紧袖角的手上。
不,一定是刚才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正屋中,在白染拉着晏清斐落座后,丫鬟们依次呈上了早膳,这次不待白染发话,春花便领着一帮丫鬟退下了,出门时同样贴心地将门合上。
屋里静悄悄的,白染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罕见地没有了食欲,被晏清斐给气饱了。
她抬眸,扫了一眼身旁一言不发的便宜师尊。
都怪你,大清早的练什么剑,练剑就好好练剑,居然还破坏她的院子。
晏清斐冷不丁被睨了一眼,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出声了。
不知郡主是为何生气?难道真的是与他有关?白染终于正视了晏清斐,脸上再次挂出标准的微笑,但却是皮笑肉不笑:你、猜?她一字一顿道,说完见晏清斐还是迷茫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就这死直男的性子,值得她去攻略?还谈什么加深感情,至死不渝。
就这样吧,谁爱出去谁出去,在这幻境里当郡主也别有一番体验。
白染意识到事情的艰难,果断决定摆烂。
猜不到是吧?呵呵。
白染浅笑,将最不爱吃的白面馒头推到了晏清斐面前,师尊将这个吃了,我就告诉你。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白染发现便宜师尊的口味和她类似,最不喜欢吃有辣味的食物,其次才是没有味道的东西。
晏清斐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在看见白染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凭借直觉,他果断地取出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白染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一手将晏清斐的茶盏取了过来,慢条斯理地倒茶水,仿佛没看见他越吃越慢,目光都聚在了茶盏上。
茶盏小小的一个,就算倒得再慢也有满的时候,当茶盏中的茶水满得不能再满时,白染颇为可惜地放下茶壶,将茶水缓缓推向晏清斐。
喏,喝吧。
晏清斐不再多言,端起杯盏仰头喝了个干净,喉间的哽咽感终于消失了。
白染忽然感到释然。
要让晏清斐带她出去,可不是只有攻略讨好一条路,让他在幻境中受不了待不下去,她不一样可以出幻境吗?只是,不知道便宜师尊的忍耐力有多高,或者说,他能忍受到什么程度?看着晏清斐略显狼狈的模样,白染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只觉得打开思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晏清斐准备放下茶杯的手顿住,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喜悦,不用多想,这一定是属于白染的情绪。
郡主又为何忽然高兴了?他实在难以理解,为何情绪会如此多变。
白染弯起眉眼,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笑意:因为本郡主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对了,一个馒头师尊应该吃不饱吧。
她将那碟白面馒头又推了推:这些都是师尊的,怎么样?本郡主对师尊好吧?一碟碗盘中的馒头一共有三个,每个都是成□□头大小,此时晏清斐吃下一个,还剩两个。
两个。
晏清斐迟疑了一刹那,得出自己能够接受之后,他继续吃了起来。
只是在看见白染又将他的茶盏挪走,缓慢倒茶水之后,他蓦然愣了下,感到喉间的哽咽感又加重了。
见此一幕,白染唇角笑意渐浓。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晏清斐解决完了白面馒头。
白染维持着轻快的心情,决定暂时放晏清斐一马,她要回去好好谋划。
整蛊可比攻略简单多了,这一次,她就不信拿不下晏清斐。
#白染带着一帮丫鬟回到兰泽苑,想到整蛊计划,她唤来春花嘱咐事情。
将中午的菜品全部换做辣口的,越辣越好。
春花迟疑:可是郡主,您前几日不是特意叮嘱不要辣口的饭菜吗?对啊,所以那些都不是为本郡主准备的,记好了,中午全给郡马端去,一碟都不能少。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白染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折了回来:今日提前为本郡主备些午膳送来,口味要清淡些的,和往常一样。
春花还以为白染此举是在迁就郡马,感动地点头应下了。
这一上午,白染独自待在书房,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又写满了整整一张,全是整蛊方案。
用午膳前的半个时辰,春花为白染送来了第一波午膳,白染吃了个半饱之后,让春花带上第二波午膳,赶去了长乐苑。
郡主府的花匠很有效率,苗圃中的花草和翠竹早上还是光秃秃的模样,现在已经全部变成了枝繁叶茂,和往日几乎是一模一样,唯有从翻新的泥土上能看出,花匠将院中的花草全都换了一遍。
白染不由又想到了逝去的银两,心中的旧恨忽地涌了上来。
她大手一挥:春花,敲门。
晏清斐不知在正屋中做什么,丫鬟和小厮全被遣了出来,屋子里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丫鬟冬菊告诉白染,自从早晨她离开长乐苑之后,晏清斐便将自己关在了屋中。
春花用力敲了两下门,还没出声,就见门忽然从内打开了,只是门后没有任何人,仿佛方才是门自己开的。
丫鬟们眼中闪过惊讶和怯意,白染倒是没在怕的,见门开了,率先便迈了进去。
屋内,晏清斐负手立在轩窗边,视线落在窗外,微微失神,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
白染心头冷笑,挥手让丫鬟们布菜。
红艳艳的菜肴从食盒中取出,辣椒特有的呛人气息与饭菜香混在一起,在屋子中悄悄弥漫。
白染受不了这味道,抬手挥了挥。
窗边的便宜师尊还是一动不动,她微微一笑,走过去之后,故技重施,攥住晏清斐便往方桌走去。
晏清斐想收回袖角,但被白染察觉到之后,得到了凶巴巴的一眼,只得无奈放弃。
师尊。
白染放缓了语调,笑得柔情蜜意,这是我特意让厨房为您准备的,听说可好吃了,来,您尝尝。
她一手攥住晏清斐,防止他逃跑,一手为他布菜,从辣椒爆炒肉片中挑来挑去,最后挑出一根个头最大的干辣椒。
白瓷碗底,火红的辣椒尤其的惹人注目。
丫鬟们压下喉间的惊叹之声,纷纷向晏清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我悟了,去他喵的爱情。
写些好玩的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