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清斐觉察到白染不是回去, 而是找到了傀儡斐青时,白染已经操控着斐青在执法堂溜达了一圈。
执法堂上下弟子并不知道斐青的身份有异,在斐青路过之时, 弟子们都尊敬的称呼他为师兄。
夕阳西下,太云宗的万千座山峰蒙上了一层昏黄,带着一种凄凉的壮丽。
白染站在山顶上远望,心生惆怅, 短短不过一天的时间, 她居然就不是人了, 世事果真是变幻无常。
夕阳拉长了影子,白染余光中瞥见身旁又出现了一人,抬首望去, 赫然正是晏清斐。
师尊。
她满脸复杂, 你瞒得我好惨。
在晏清斐眼中,却是一位冷漠的少年眼底含泪,面容略带扭曲地说着这话。
晏清斐:……晏清斐心情也颇为复杂。
我本无意隐瞒于你……话还没说完, 白染便截住了他:但是你还是隐瞒了。
两两默默对视半晌,晏清斐挪开目光, 浅浅地嗯了一声。
那你如何打算?他问。
白染收回目光,继续远望残阳,怅然道:不打算, 不如何, 咱俩都是一个人了, 还能分开咋滴, 将就着过呗。
晏清斐愣了一瞬, 郑重地颔了颔首。
白染有些诧异他的反应, 试探道:难不成我说不行, 你就能放我离开,给我自由?当然……不行。
晏清斐面色严肃,白染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但伸出的手指还未触及晏清斐的面容,便被他后退一步制止了。
后知后觉,白染发现自己用的还是斐青的壳子,她讪讪然地收回了手,扫了一眼周围。
还好,执法堂本就人少,加上此地偏僻,周围没人发现这古怪的一幕。
回去吧,离身体太久对神识不好。
晏清斐抬手想摸摸白染的脑袋,但见是斐青的身体,顿了顿,将手收了回去。
留影石宗门收到了,明日将对魔界发起讨伐,届时,我来接你。
晏清斐留下一句话,在白染面前消失了。
这时的夕阳彻底下山了,天幕中笼上了一层暗色,太云宗的弟子们也都回了洞府,不在外面晃悠。
望着群山中亮起的一盏盏灯火,白染打道回府,将斐青的壳子带回屋子中,凝神回到了魔界地牢。
魔界已经到了后半夜,地牢里静得可怕,清晰的水滴声在乌鸦的嘶叫中,也显得尤为可怖。
白染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听着外面的半死不活的鸦叫声,颇觉晦气。
在一声声水滴声中,魔界的一晚过去了。
魔修来到地牢的第一件事,便是前来查看白染是否还活着,见到白染斜倚在角落,他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算你命大,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白染没空搭理魔修,趁着宗门和魔界还没打起来,她现在要抓紧时间调息。
天明之后,地牢外的乌鸦飞走了,只剩下不知处的水滴还在不知疲倦的滴落。
滴答——滴答——不知是不是白染的错觉,她似乎在水滴声中捕捉到了别的声音,有些像是沾了墨水的毛笔在地面划过,留下轻微的唰唰声。
白染感到不对劲,她睁开双眼,眼瞧着魔修没在附近巡逻,便循着声音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聆听。
这一次,比起先前湿润的唰唰声,又多了些脚步声,人数似乎还不少。
这绝对是魔修的阴谋。
白染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但埋头一看凄凄惨惨的自己,顿时消了劲头。
得了,以她现在的低微修为,还是不闹腾了,抓紧时间给师尊他们提个醒吧。
她回到原来的地方,刚做出打坐的动作,就听见了渐近的脚步声。
把守的魔修走来了,带着一脸阴恻恻的笑容,上下打量白染。
哟,倒是恢复得不错,就是可惜了……魔修摇头晃脑,感叹似地笃定道,等着吧,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不知想到了什么,离开时魔修忍不住阴笑起来,留下一阵怪笑的回音。
白染的脸色沉了下来,果然,姬琨不知是想出了什么阴招。
片刻后,她来到师尊的识海,将在地牢听见的声音告之了他。
知道晏清斐此时必定繁忙,将消息传达之后,白染便匆匆离开了识海。
#寂静中,起初只是一声怒号,透过地牢的天窗远远传来,白染停下调息睁开了双眼。
紧接着,便响起不停歇的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凄惨的嚎叫。
动静声不小。
白染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凑在地牢边试图看出些什么,但地牢出口距离她甚远,理所应当的,她什么也没有瞧见。
一会儿功夫后,在打斗声愈演愈烈的时候,把守的魔修前来瞧了白染一眼,他最后并没有说些什么,只留下了一个胜券在握的莫测笑容。
看得白染的心揪得越发紧了。
地牢外是一片激烈的打斗,地牢内却是诡异的寂静,似乎整座地牢只有白染一人。
过了不知多久,地牢出口终于被破开了,光线照进地牢,驱散了些许黑暗。
我在这里。
白染出声喊道。
下一瞬,两道身影从出口处走来,一人是师尊晏清斐,另一个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大师兄谢含。
谢含化作了白狼的形态,看见白染之后,嗷呜一声就向白染奔来。
大师兄!师尊!外面怎么样了?你们没有受伤吧?白染的视线中,只有白狼身上的毛发稍显凌乱,晏清斐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
我们没事,倒是师妹。
白狼扫了一圈地牢,湛蓝的双目中饱含热泪,师妹,是师兄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师妹,你往后站站,师兄这就救你出来。
白狼说完,就见它嘴巴大张,似乎是想一口咬断锁门的铁链。
所幸晏清斐拦住了白狼:住口。
他手上微动,一道道剑气击向铁链,千年寒铁所铸造的链条砰砰两声就断裂开来,掉落在了地上。
来。
晏清斐向白染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心中掌纹一条条的十分清晰。
白染的手还未伸出去,身旁的白狼傻乎乎地凑上来,将晏清斐挤到了身后。
还是我来接小师妹吧,这个我有经验,师尊你待会儿还要对战姬琨呢。
白狼衔住白染的衣领,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背上,高兴地颠了颠:师妹坐稳了。
话落,它几个纵跃跑出了地牢,剩下晏清斐出神地看着空落落的手掌。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常,目光向地牢的角落处扫去,冷声道:不知魔尊还要看到何时?桀桀桀桀桀桀……姬琨怪笑着从角落走出,似是赞许般地拍了拍手,多日不见,仙尊的功力增长了不少。
晏清斐冷冷地看着他,没搭话。
姬琨摸了摸下巴,忽然道:本尊竟不知道仙尊还有如此癖好,居然将自己的分神养在身边,还收为徒弟。
啧啧,不愧是满口仁爱道义的修仙之人,竟能做出此等沦丧之事。
哦对了,仙尊就如此放心让他们二人出去?要知道,本尊的地牢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姬琨话音落下,白染的惊呼声就从外面传来。
晏清斐面色微变。
姬琨却好似没看见似的,向晏清斐做出请的动作,眼中有些晦暗:请吧仙尊,咱们出去瞧瞧。
晏清斐却没如姬琨的意,身形一闪,便向姬琨攻去,两人在昏暗的地牢中,直接打了起来。
姬琨躲着晏清斐的攻势,心中暗道晦气,若是早知道晏清斐不按常理出招,他就应该将这地牢中也布上绝灵阵。
果真是虚伪的修士,阴险狡诈。
想到此,姬琨不欲与晏清斐在地牢中过多纠缠,他抛出一枚雷火弹,趁着晏清斐不备,往地牢外逃去。
八百年前他打不过晏清斐,没想到八百年后他竟然还是打不过,好在有绝灵阵。
今日,他必要以仇敌的鲜血洗去百年来受过的耻辱。
晏清斐对姬琨有所防备,见之要逃,梵破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势如破竹般冲过雷火弹,向姬琨的后背飞去。
被仙剑锁定,姬琨感受着毛骨悚然的杀意,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舌尖血,下一瞬,消失在原地。
当他再次现身时,出现在了白狼身旁。
方才,白染被白狼带着奔出了地牢,重见天日之后,白狼显得比白染还要激动,站在地牢门口便是一声长长的嗥叫。
紧接着,让白染一直惴惴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只见地牢门前的地面上,在一层尘土被狼吼声震去之后,露出了掩藏起来的巨大阵法。
白染先前没有听错,那笔尖划过地面的唰唰声,便是魔修们画阵法时的声音。
这个未知的阵法很大,显然先前听见的众多脚步声也没有听错。
合着她就算是逃出了地牢,也还是要被阵法困住,难怪打了这么久,姬琨居然没派人来‘关照’她。
白染若有所思,低头对上白狼的视线。
师兄,你看咱们还跑得了吗?面前的阵法已被激活,魔界暗沉沉的魔气缭绕在阵法之上,一看便知对修士来说不是个好东西。
白狼偏头打量阵法,仰头道:先跑了再说。
远处魔修与修士的战势越加焦灼,但因为是魔界的主场,所以时间拖得越久便越对修士不利。
白染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抓紧了手下的皮毛,点头严肃道:师兄,我准备好了。
她刚一说完,白狼便纵身一跃,即使有心理准备,白染还是惊呼了一声,她紧闭上双眼,等白狼停下来之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而,她呆住了。
方才两人所处的位置是阵法的最边缘,但现如今两人所处的位置,却是阵法的最中央——周围全是暗沉沉的魔气,比最边缘的位置不知浓郁了多少倍。
师兄……白染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把方向搞反了。
白狼显然也在观察周围,它出声安慰道:师妹莫急,此处虽然是阵法中心,但却是阵眼所在,待师兄毁了这针眼,便可以脱困。
‘脱困’二字出口,白染便感到身旁多了些别的什么东西,她抬眸看去,正巧对上姬琨阴恻恻的目光。
白染:……师兄!姬琨在这里!白染几近炸毛,调出缔结剑便向姬琨扎去。
可剑还未出手,白染便看见剑上的灵力在肉眼可见地减少,与此同时,她灵府之中的灵力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牵引,跑出了她的经脉。
这阵有古怪。
白狼也察觉到了,他防备地盯着姬琨。
一人一狼的表现显然取悦了姬琨,他一改方才的气急败坏,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番衣袍。
欢迎二位来到绝灵之阵,可真是,天助我也桀桀桀桀桀……姬琨敞开双臂,仰天大笑,活似发癫。
白狼看不过去,不用白染表明,便距离姬琨又远了些。
姬琨一直都是这样吗?可他昨天还好好的。
白染悄悄与白狼咬耳朵。
白狼:昨天……估计是方才与师尊打了一架,被师尊的实力气到疯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