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谢含, 化为人形的他还是一副贵公子的装扮,头戴玉冠,一身锦缎衣衫, 手中持着一把折扇,步伐稳重。
若不是白染知道他的底细,还会认为他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
我可算是赶到了。
谢含一坐下,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仰头一饮而尽后, 开门见山地问答:师妹, 听师尊说,你打算去仙林秘境?对,顺道还可以在妖界玩玩。
白染双手支在下巴上, 妖界哪里比较好玩啊?嗯……谢含垂眸做思忖状, 妖都的青草坡不错,下午我带你去。
下午就去?白染诧异,师兄, 你难道不先让我去看看你的王宫吗?王宫?谢含的脑海中,闪过一帮工匠连夜修缮宫殿的画面, 脸色顿时微妙地僵住了。
他下的最后时限是今日午时,只希望那帮工匠能加把力,能在午时之前能把王宫全部修缮好。
否则的话, 他这脸面在师妹面前就挂不住了。
去!当然要去!谢含咧开嘴笑起来, 但笑容中不由夹杂着几分尴尬。
若是师尊再早几日告诉他就好了, 这样的话, 他怎么也要忍着, 那几面宫墙也不会塌了。
他垂眸思忖着, 脸上的笑意渐渐定格, 变成了标准的假笑。
师兄?师兄?白染伸手在谢含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什么。
谢含回神否定,正巧看见小二端着菜呈上来,他连忙招呼白染用午膳,硬生生将话题转移了。
白染也没多想,客随主便,况且妖界她还没来过,去哪里她都可以。
只是,她发现今日的师兄特别的斯文,具体表现在吃饭时,比隔壁桌小女孩的速度还要慢。
这也就导致了,这一桌饭菜,两人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待店小二来收拾残局时,酒楼中的食客来了又走,又只剩下零星几人。
#妖都,王宫。
高墙内,此时此刻正有一大帮悲催的工匠在加紧赶工。
妖都的天气常年都是阴霾,他们忙着敲敲打打,累了仰头一看天色,心情顿时更加郁结了。
唉,你说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毁了宫殿至少都是半月的工期,如今三天就要我们赶出来……身形壮硕的男子正吐槽着,一旁的同伴赶紧打断他。
嘘——快别说了,赶紧干活,千万别让韩长老看见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还有,王分明是要求我们两天半之内赶出来,哪有三天……这人还没说完,忽然瞥见不远处出现了韩长老的身影,他立马噤声,将手下砖块敲打得更加响亮了。
你、你、还有你们!动作麻利些,刚才王传讯回来,人马上就要到王宫了,你们居然还有闲心思闲聊!韩长老急得上火。
听王说,这次来的客人可是清玄仙尊新收的徒弟,若是让她看见王宫这么破烂,指不定心中会怎么看待王,看待妖界。
去去去!你们一边去!韩长老急了,决定亲自上手。
工匠们如今做的是最后的结尾工作,只需要给墙上铺上一层琉璃瓦,便可大功告成。
只见韩长老手上蓄起妖力,大喝一声,那些琉璃瓦片一张张悬浮在空中,随着韩长老的操控,晃悠悠地向墙上飞去。
工匠们看得大气不敢出,唯恐将韩长老打扰了,功亏一篑。
但就在这次,一个护卫打扮的小妖急匆匆地从远处奔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喊:韩长老!不好了!王上带着客人回来了。
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韩长老心中更加慌了,手上一时没有稳住,砖瓦跟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在地上摔得破碎支离。
另一边,白染打量着师兄的王宫,总觉得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王宫应该带着厚重的历史沧桑感,但她眼前的王宫,粗略看过去,奢靡是奢靡,但不说墙面上还未干透的颜料了,就连树旁的草丛中,碎石砖块居然都没有清理干净。
这王宫,不会是连夜修建的吧?白染向谢含投去目光微妙的一瞥,却见师兄此时不知为何,正在一下接一下地扇扇子。
师兄,你很热吗?她四处张望了一圈,指着右前方的石子路说道,那里应该是个花园吧,我们去里面找个亭子歇歇脚。
白染认为自己很贴心,说完后便向花园走去,甚至还加快了几分脚步,就是为了能尽快让师兄歇会儿。
她走进花园,里面十分幽静,她很是满是。
然而,她满意得太早了,下一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她回身向谢含询问。
可、可以。
谢含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神情之中却不是很愿意的样子。
见状,白染更加好奇了。
不会吧,难道师兄的王宫真的是现修的?葱茏的翠竹旁边,一大群人急匆匆地在地上收拾残局,一位身形异常壮实的中年人站在旁边,脸色难看,活似要吃人似的。
白染来到事发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你们怎么回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白染听见师兄愤怒的斥责声,颇为稀奇地向他看去。
印象中,她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就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罚这些人。
王上,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一力承担。
出乎白染意料,看上去不像是好人的中年人主动站出来担责了。
既然如此,那自行下去领罚,别站在这里碍眼!谢含语气严厉,几句话便让乌泱泱一群人退下领罚了。
等人走完了,白染忽然出声:师兄,他们刚才不会是在贴墙瓦吧?她的目光落在光秃秃的围墙上,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惑。
不过,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白染几步走向围墙,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的泥也是潮湿的,显然同样没有干透,是新建的。
她咂摸了一下,发现这其中实在太过古怪。
师兄,你说实话。
白染望向谢含,满脸的匪夷所思,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所以新建了座王宫糊弄我?谢含震惊:师妹,你怎么会这样想?师兄我是这样的人吗?白染也很是困惑:那为什么这里的宫殿看上去都是崭新的?谢含哽住,手中的折扇也加快了几分速度。
沉默了半晌,他终于是抛弃了执拗:好吧,我承认,王宫大部分宫殿的确是新建的,还是在这三天之内建的。
不过这也是别无他法,不然的话,师妹现在看到的就是……就是一片废墟。
最后两个字,谢含说得很是艰难。
白染听后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废墟?王宫为什么会有废墟?白染纳闷道,目光中充满怀疑。
谢含开口想解释,但又担心说的话白染不信。
罢了,还是让师妹亲自见证一番他的厉害之处吧。
想着,谢含哼哼嗓子:师妹,你捂住耳朵,看好了。
白染照做,双手刚一捂上耳朵,就见谢含化作原型,仰天长啸。
花园中的树木花草大幅度的颤动,不远处的池塘中泛起波澜,甚至有鱼群不安地月初水面。
而更夸张的是,远处的一座座宫殿肉眼可见的颤动,顶上的琉璃砖瓦接二连三地往下掉,甚至就连墙壁,也跟喝醉酒似的左右晃动。
场面很是惊人。
白染看呆了。
一声长嗥之后,谢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冲白染得意道:师妹怎么样?我厉害吧?白染缓缓放下双手,不知是不是余威未消,她总觉得眼前的景物还在小幅度颤动。
简直比八级地震还要夸张。
厉害、厉害。
她咽咽喉咙,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终于明白太云宗的长老们,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师兄上自家的主峰了,因为这破坏力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从前,她以为师兄那样已经算是够拆家的了,没想到原来都是小打小闹,合着之前在太云宗的时候,师兄已经是无比收敛了。
师兄,敢问一句。
白狼看向白染,狼嘴巴咧开明显在笑:师妹你说。
白染小心翼翼:妖界的财政情况如何?还吃得消吗?按照师兄这破坏力,分分钟就是几座宫殿,哪怕是身家几条极品灵脉,怕也是禁不住这样消耗。
白狼嘴边的笑容凝固,梗着脖子回答道:财政啊也就那样吧,还行,勉强能够维持……咳咳!风中送来一阵花香,白狼咳嗽了两声,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师妹,走吧,我带你去正殿,那里一定还是完好的。
白狼晃悠着大尾巴在前面带路,一人一狼走出花园,正巧碰见着急赶来的韩长老。
方才难看得仿佛要吃人的脸色,此时难过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不得不说,这么一个魁梧身材的中年人,做出这样的哭丧脸,很是震撼人心。
韩长老来啦,去吧,将那群工匠叫回来收拾收拾,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白狼浑不在意道。
王上——韩长老当着白狼的面,胡子拉碴的嘴巴一瘪,凶狠浑圆的眼睛中瞬间泪水盈眶。
——居然真的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