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迷茫:如何偷偷去?她分明是来找容城郡主作说客的, 却没想到,谈话剑走偏锋。
容城郡主摸着下巴,理直气壮:他什么狗脾气, 我最知道了,与他解释,肯定是说不通的呀, 何况他明晚也要走了,与他废话,不如咱们早做准备。
清嘉一时语塞,没想到婆婆思维如此跳脱……自己仍在茫然时, 容城已唤了三位仆妇入房, 介绍道:这是三位要跟去西北的妈妈, 一路上负责做饭浆洗等杂活, 你带着听雪,与她们一个马车出发,避着星然, 瞒到半途,便是被他发现了,他也不好将你送回啦。
她口气松快,让清嘉有种,此举真是易如反掌的错觉。
但瞒着宋星然, 她总觉得不安。
且去凉州已然受苦了,还要一路与他浆洗做饭么?清嘉突然后悔来找她。
但容城双眼都亮, 搂着清嘉往外走:你没出过远门,收拾东西必然左支右绌, 我与你一道去。
清嘉被人赶鸭子上架, 心情复杂。
最后是容城郡主在和风院呆了一天, 将清嘉一行所需用品尽数打包,方才满意离去。
宋星然归家时还撞见了她,面露疑惑:母亲?她是长辈,寻常很少到小辈院落中来,除非是清嘉身子不适,才会过来探望,宋星然心中一紧,问:可是清嘉不舒服么?容城郡主呵呵笑:没、没有,我闲逛呢。
宋星然皱眉。
他判官似的,心思细的像密网,容城也怕多说会露馅,只一推他,高声训道:快去陪你媳妇,眼瞧着人都蔫了,看看你造得什么孽。
宋星然莫名奇妙又遭了一顿训,回房一看,房中竟是乱糟糟的,衣裳用具凌乱着散落一地,他怪异道:这是怎么了?无人回应。
是发脾气,胡乱扔东西么?但又不是清嘉的作风。
宋星然悄声入内,里面更乱,清嘉坐在地上,巴着床沿,好似在收拾东西。
清嘉也是焦头烂额,一去半年,吃穿用度都要考虑,各式药品更不可少,她越收拾越觉得这是一把苦差事,心中踌躇非常,但自家婆婆热情高涨,指挥了许久,整个和风院兵荒马乱的。
清嘉悄悄问了容城身边的月影姑姑,才知道,昔年容城郡主便有过类似举动,跟着郡马偷偷上了前线,回了京城才喜结良缘的。
清嘉沉默了。
容城郡主走后,她坐在一地狼藉中,生出了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无奈之感。
忽地听见脚步声传来,落地声比听雪的更重些,是宋星然回来了。
她心头一惊,满屋都乱的,被他发现了又少不了一顿吵,余光瞥见一件银鼠皮的披风,是男子的制式,大约是被容城郡主翻出来的,当即伸手拽过来,佯装叠衣服。
清嘉?你在作什么?清嘉回头,装出错愕的模样:你怎么回来了?往常他大约晚膳前,才会到家,现在不过申时初,太阳还老高呢。
宋星然原是想着,早些回来陪陪清嘉,但他没有回答,眼神扫着地面的狼藉,无声发问。
清嘉站起来,抖了抖手上的披风:我在与你收拾东西呢,你瞧,这件披风厚实暖和,或许能用上呢。
宋星然恍然大悟,原来妻子翻箱倒柜的,是在为他收拾行装。
清嘉接受了他要离京,且并未胡搅蛮缠,很快情绪便恢复稳定,更是为他考虑起来,当下心底暖熨。
他将清嘉捞入怀中,叹道:你无需如此操劳,我的行装,宋谅会打点准备的。
清嘉贴在宋星然心口,他的心跳声是平稳的,没有一点慌乱,她顺从地接受他的拥抱,点了点头。
宋星然拂开桌面上凌乱的物件,将她抱起,放了上去,他略俯下身,圈住清嘉后腰,与她轻吻。
她唇瓣微微发肿,被他犬齿一点点地磨,好像破了个小口,他舔过去,尝到一点微甜的血气,许久才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清嘉,摸了摸她柔软的面颊,柔声交代:我走之后,你便少些出门,在府中乖乖呆着,若出了事,尽管找母亲出头。
好似在逗雀儿一般。
清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宋星然从未将她放在妻子的位置考虑过,他们经历太少,感情太薄,信任也是寥寥,或许容城郡主是对的,一起去西北,或许会有变化也说不定。
——次日,宋星然与家中众人共同用了晚膳,便准备出发。
此行将兵分三路,前后两队皆是护卫,将宋星然乔装的商队夹在中间,探路的前锋部队晨早已出发,宋星然趁着星夜急行赶路,白天反倒减缓速度,全是障眼法。
至于朝堂之上,他告了病假,说是生了凶险的急病,命悬一线,连皇帝都派了国师为他作法。
如此,才好避过冯凭耳目。
宋星然一一与祖母、母亲、妹妹话别交代,只有个清嘉,泪眼汪汪地盯着他,宋星然真是觉得心神都乱。
他揉了揉女子嫩生的面颊,泛出一圈红来,水杏眼濛濛,显得愈发稚气可怜,他叹声,吻在她眼角的泪痣上,轻轻的,月影一般温柔,他喃喃嘱咐:你乖乖的,我很快便回来。
宋星然捏紧了清嘉的腰,要长久看不见她的想法此刻分外明晰,后知后觉的不舍翻腾汹涌,亲吻也变得野蛮起来,修长指骨往裙衫内探,勒出浅浅的印痕。
清嘉心里紧张得要命,她这厢与宋星然上演依依惜别的戏码,外头却在紧锣密鼓地盘点人马。
宋星然办事滴水不漏,出行前还命宋谅等几个心腹一一检查车马以及扈从人员,还是拿着画册比对的。
她将宋星然送走,要即刻奔去换衣易容,时间非常紧迫。
清嘉心里发苦:他怎么磨磨蹭蹭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却还不走,如今还……她心里很唾弃,偏偏他灼热吐息喷在脸上,她人都有些熏然,撑着理智去推他的手,仰着脖子往后倒,堪堪将二人距离拉开,她喘着气,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宋星然心里忽然生了怨气,怎么要赶他走似的。
他又使坏地去咬清嘉。
若非漏更恰逢事宜地发出响动,宋星然怕一时半会不能善了。
他不舍地放开怀中人,却见她胸口与脖子都是一片绯红印痕,双眼发热,却终究还是忍着理智,替她掩好衣襟,终于离开。
清嘉松了口气。
听雪早在门前等候,听见响动,慌忙地捧着包袱破门而入,二人争分夺秒地开始换衣服,那边盯梢的人已催了两轮,生怕赶不上盘查的时间,连妆容都来不及化,便捧着包袱赶到后门。
宋谅正在她们的马车边上,正准备核对盘查。
清嘉心若擂鼓。
一同去的三位洪、吕、黄妈妈,也都在车下站着,宋谅翻查着画册的间隙,容城郡主身边的姑姑月影来了:谅小哥,郡主请您过去,有些事情要交代。
宋谅皱眉,有些迟疑:这……月影笑着去扯他,边走边说:公爷一去半年,郡主他老人家总是担心,你是公爷身边第一得力的,有些吩咐也只能与你说。
宋谅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走了,清嘉看着时机往马车上泡,却见宋谅倏然顿住脚步:最后一辆马车,我查完便去。
眼见着便要往回走,清嘉拽着听雪闪入草丛中,万幸国公府不喜修剪花草,绿意葳蕤。
月影是将清嘉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的,眉头轻微皱了皱,又将宋谅拽了回身,斩钉截铁道:郡主都请不动咱们谅小爷了么?哎!宋谅无奈,只好乖乖跟在月影身后,他心中有些奇异的预感,一步三回头,但那三个妈妈仍在原处说笑,连树丛也没有一丝响动,十分平静。
他觉得大约是自己过分紧张,神鬼都猜疑,也不再多想,小跑跟上月影:姑姑,您莫气了嘛……清嘉才终于跑上马车。
洪妈妈见她们面容还白净,登时一惊:夫人快上车收拾罢,切记手脚快些。
时间紧迫,清嘉与听雪相互在脸上涂抹,无非是将面颊涂得黄黑、将眉毛画粗,清嘉太过清瘦,小脸尖尖一点,十分惹眼,容城郡主不知哪里搜寻□□,在她下颌处黏上一圈,将脸型装饰成圆方状,与轻灵美艳的祝清嘉毫不搭边。
紧锣密鼓地易完容,东西还未收齐,宋谅的声音便在车外响起,他先是核对了车夫的信息,后,便哗声将车帘撤开。
此刻天已黑沉,他抓着火把照亮车内,手上赫然便是各人的身份名册,他一一将人叫下车比对:洪妈妈,年三十八,京城芦村人士,身高四尺五寸……清嘉讶然,竟如此详细,当下更是紧张煎熬,甚至做好了被宋谅认出,原地遣返的打算。
未几,吕妈妈返回车上,宋谅的声音很是冷漠:还有两位,孟嘉、孟雪,下来吧。
头一回听得这个假名,主仆二人皆未反应过来,还是洪妈妈一推:小姑娘,谅小哥叫你们呢。
清嘉才后知后觉下了车。
此刻天已黑沉,周遭点着火把,光照有限,仍是黑昏昏的,只有宋谅举着火把,一张脸被映得通红,显得有些狰狞。
方才容城郡主将宋谅提过去,一顿喋喋交代,说担心宋星然缺衣少食,无人照料,故此觉得三位做饭浆洗的妈妈还不够,要再增派两个粗使丫头,皆是畅雅院用惯的,还拿了身契比对,宋谅见是来了国公府五六年的老人,便没多疑推辞。
只是如今一见,却仿佛,没打过照面似的,实在陌生。
他狐疑道:孟嘉,是哪位?清嘉往前站了一步,粗着嗓子道:是我。
宋谅将火把凑在清嘉跟前。
这丫头圆方面容、黄黑面皮,显出钝气来,只是生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横生了几分灵活,见她们二人身形都很壮实,像是做惯粗活的人,终于松口道:上车吧。
清嘉也不敢出声,点了点头,迈着碎布上了马车。
她的手始终蜷缩在衣袖中。
她可以塞三物件衣服在身上,佯装粗壮,脸也可以涂黑抹黄,但她一双手,十指纤纤,没有一丝伤痕,细心若宋谅,一打眼便察出不对劲来。
好在她们还算镇定,勉强过了第一关。
夜黑如漆,车马缓缓驶出京城。
车马颠簸,一路辛劳。
车队夜里赶路,白天才缓下,偶作歇息,清嘉虽不娇气,但条件实在艰苦,她与几位妈妈缩在一辆马车中,虽然她们对清嘉处处照顾,但清嘉还是眼见着瘦了一大圈,为掩人耳目,只能往宽大的衣裳中多塞几身。
偏如今暑气渐渐重了,她身穿厚衣,不过两天,便生生捂出痱子来。
如今离家在外,条件简陋,在途少说还有大半月,清嘉生怕自己一身皮肉要捂烂,所以白天都在车上呆着,鲜少下车,只在夜间,车队偶或停摆时,才出来放放风。
这些时日,清嘉无不感慨,宋星然虽在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却真是个能吃苦的主儿,她曾远远地与他打过照面,墨色短袍,身形高挑清瘦,眉宇间多了冷练,与京中锦袍玉带,风流疏朗的公子哥相去甚远。
清嘉不敢细看,转身择菜去了。
车队有条不紊地往西北行进,路上风光也与中原不同,越发贫瘠荒凉,入目都是苍茫的戈壁黄土。
先前休憩时,总能寻到溪流河湖,逐水而停,但越往西北深入,水源也越发稀缺,一连三天,都见不到碧波。
路线皆经过考量,自然有储水的准备,只是得不到新的补给,用起来便分外拮据,清嘉每日只敢用湿布擦擦面颊手脚,憋了几天,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
这夜,清嘉本来昏昏欲睡,忽然听见前头传来欢呼声,才发现本该奔驰的马车速度渐渐缓了下来,传令的兵士打马飞过,落下铿锵的声音:停下!扎营休息!洪妈妈解释:好似前头有个大湖。
清嘉激动的心情与驾车劳碌的兵士无二:终于能好好洗澡了。
她已觉得沙尘黄土在身上盘出了包浆,若下水一搓,说不定能洗出一堆泥来。
此时已近午夜,车队在尘土中狂奔了三个时辰,正是饥饿的时候,前方才点起火,便传令说要吃东西。
湖边清凉,清嘉便也裹上厚重的衣裳下车帮忙,顺带勘探路形。
一到湖边,全是光着膀子的士兵扑通扑通往水里跳,溅起水花阵阵,听雪跟在她身后,惊慌地啊了一声。
清嘉心底一紧,忙将她嘴巴捂着,嘱咐道:不要大惊小怪,引得旁人注目。
听雪紧闭双眼,重重地点头。
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孟嘉、孟雪,给公爷把饭食端过来。
是宋谅。
清嘉脊背倏然僵直,缓慢转过身,躬身行了一礼,表示自己收到命令,然后便拉着听雪跑开了。
宋星然对粗使丫头没有印象,问:那是谁?宋谅用木枝将火中的芋头勾了出来,回道:粗使丫头,出发那日郡主临时塞过来的,说忧心照顾的人不够使。
那两个丫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宋星然皱眉,目光望向清嘉离开的方向:怎么不同我说?宋谅将手中的芋头掰成两半,又剥好,才递给宋星然,笑呵呵:此事太小,便没同您说,且一路也没啥异常,照顾得挺好啊。
宋星然白他一眼,将芋头推了回去,仰头灌了一口酒:你自己吃罢。
宋谅真吃了,塞了满嘴火炭一般,被烫得直吐舌头,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指着湖边赤条条的人,问:爷,您要不要下去洗洗。
宋星然喝着酒,摇头:叫他们先罢。
主仆二人闲聊的功夫,清嘉急匆匆赶回烧火营帐,饭食都烧好了,皆是油滋滋的肉与炒得喷香的米饭,放在简易的桌板上,几位妈妈却是不在的。
清嘉自然不想亲自去送,正在思量随手抓个小兵帮忙送饭时,宋谅的魔音又绕了过来:好了没?他声音渐近,最后更是直接站在清嘉跟前。
清嘉转头去端菜,只粗着嗓子说:马上来。
宋谅就在跟前站着,提了饭桶走在前面,清嘉不得不亲自上阵,给听雪使了个眼色,一人端了两个盘子,跟在宋谅身后,心脏在胸腔内横冲直撞。
幸而宋谅并未再搭话,一路静默。
宋星然还是坐在原处,身体微后仰,手肘撑在地上,长腿随意曲起,手中拿着一坛酒,仰头喝着。
清嘉远远望去,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骨,冰雕雪刻一般,唇角和下巴有水光隐隐,又显出妖冶之态,叫她莫名回想起一些糊涂的时刻,清嘉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她走进,低垂着头,将菜放下,然后起身、转头,一气呵成。
她急遽想离开,宋星然却说:等等。
清嘉只好转身,仍是低着头的。
宋星然喝了口酒,才问:从前在哪里服侍,怎么没见过你。
他喝了酒,口气变得松散,拽着尾音,轻佻至极。
清嘉心里暗骂,莫不是宋星然竟荤素不忌成这样,她都装扮成这副模样了!难道离女人久了,连看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么?她压着嗓子:奴婢在畅雅院打杂,寻常见不到国公爷。
宋星然点头,却没叫她走,沉默良久,空气中凝固着叫人窒息的尴尬。
抬起头来。
清嘉心里打着鼓,将宋星然这浪荡子骂了千百回,耐不住他是大人,是国公爷,自己如今只是个粗使丫头,缓缓抬头。
宋星然眯起双眼,眸中露出审视。
此女,与清嘉差不多高,却比清嘉足足粗壮了两圈不止,圆脸方腮,肤色暗淡,平平无奇。
他唇角微勾,笑意阑珊,是在自嘲,自己竟觉得她像清嘉,也是疯了。
本来想要叫她退下,抬头再看,却发现这丫头也生了一双圆溜溜的水杏眼,眸光盈盈。
二人眼神对上的片刻,清嘉逃也似的错开视线,低头跪了下来。
战战兢兢的。
此时,恰好一行的将军徐康从河中爬了上来,光着膀子,浑身湿漉漉的,见有个丫头跪着,好奇道:咦?怎么跪了个丫头?因薛崇一行死得太惨烈,宋星然要了军中一卫所同行,率军的是把总徐康。
此人家境微寒,武举出身,勇猛善战,因而被宋星然挑中。
徐康原以为宋星然不过纨绔子弟,但同行小半月,发现他一身好功夫,又擅谋略,且一点高门贵子的架子也无,已然将宋星然看作兄弟,唯他马首是瞻,所以说起话来也很直接:宋兄,你看中了这烧火丫头么?宋星然白徐康一眼,抄起酒坛往他面门上丢:酒都没喝,便已开始说胡话了。
徐康接过酒,扫了一眼清嘉的背影。
确实,并不曼妙。
宋兄的红颜知己那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想来看不上此女。
他挠了挠头,呵呵笑道:眼拙、眼拙,我认罚。
然后便咕咚咕咚地喝起酒来。
宋星然揉着额头叹气,觉得有些头疼,他摆了摆手:退下吧。
清嘉如蒙大赦,弓着身子走了半路,估摸这宋星然大约看不见了,才转头逃开。
听雪一直战战兢兢在旁边站着,停下来时几乎要哭出来:小姐,吓死我了!可不是么。
清嘉走在湖边,长叹一口气:罢了,反正他没认得,咱们寻个僻静的角落,我浑身上下都痒死了。
此刻湖中已没了兵士的踪影,饭菜烧好,他们玩过水便迫不及待上岸进食,围着篝火一道喝酒吃肉。
清嘉往扎营反向探去。
此湖面积颇大,一半裸露在外,是他们扎帐休憩之处,一半被粗砺不平的岩石包裹,有一片生命力分外顽强的灌木,横枝竖叉的横亘而出。
这距离大本营有些距离,想来那些吃饱喝醉,又疲于赶路多日的士兵不会出现,清嘉将头发拆下打散,指着濒临树丛的湖边:我在此处沐浴,你去马车上,将香膏、布巾、衣裳等拿过来。
听雪望着黑黢黢的湖,有些踌躇:我还是守着小姐罢。
清嘉笑着摇头:我水性可好,你不必担忧,且去取过来,我就在此处等你。
说话间,她已将衣衫褪得只剩单衣,显出原本的身形,纤薄的一片。
听雪明知她打定主意,违逆不过,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清嘉穿仅着兜衣,涉水而入,才发现裸露的岩石不过浅浅一角,在水下形成了一个参差凹凸不平的空间,离岸近的,还能座靠在岩石边上洗漱,吃水深一些的,足底也有石面垫着,比那些沙质的不知安全多少。
大略摸清地质,清嘉大胆往远处游去。
江南一带,河湖充沛,三两步都有水塘,故此大多孩童在年少嬉玩时便学会凫水,清嘉亦如是。
此刻在水中泡着,将堆积多日的尘土涤荡,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几日快叫她闷得不能呼吸。
她潜入水中,往深处探去,水底下自有一种静谧安宁的回响,叫人身心舒畅。
清嘉玩水玩得浑然忘我,也不知过了多久,也忘了她叫听雪回马车取东西,只是玩够了,破水而出时,赫然眼前出现了个高挑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