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1 章

2025-04-03 04:16:10

宋星然乌浓眼眸一横, 眼神锋利若刀,刮在孙文茵身上,冷然道:孙驰晖养的好女儿。

清嘉对孟君皓还是很亲, 也不愿他夫人讨了宋星然的嫌,攥着他的衣袖,低声:夫君, 嫂子说笑的。

但思绪却漂浮回摇摇晃晃的船舫,暗不见天的日夜,她连梦中都不敢回想,冷不丁被孙文茵一刀, 戳了个血淋淋的口子。

想起那些过往, 清嘉屏着一口气, 脊背上一阵冰凉, 连心肝也战栗。

宋星然见她瞪着眼,眸中盈盈的水光明明灭灭,脸色青白骇人, 登时抓住她手腕,揽着她肩头,柔声去唤她:清嘉?清嘉颤了颤,下意识去贴近身后温暖的怀抱,她摇了摇头, 神色空茫,看得宋星然心疼。

他虽不解清嘉何故反应剧烈, 但见她难受,一颗心也不住下跌, 指尖碰了碰女子失了血色的面颊, 低声喃喃:我与你回家。

宋星然怀中甚暖, 也让她渐渐找回了清醒安定的神思,她伸手,用力握紧宋星然手掌,好似从中汲取温度一般,良久,她神思回笼,笑意平静道:表嫂提议不错。

孟君皓蹙眉,忙道:不可!清嘉挽着宋星然臂弯,头也侧倚在他肩膀,她挑眉而笑,口气松快:没什么不行的。

她少时,曾有过一段经历,可堪称黑暗。

方才孙文茵骤然提起,她心惊胆寒,难以自抑。

但她回过神来,看见身边的宋星然时,却渐渐释然,有种浓雾散去的豁达之感:他就在,又有谁能欺负自己?且她倒要看看,孙文茵这娇小姐,还能作出什么花样来。

再者,她答应过王子尘的,要同他探听家姐下落。

那位命苦的王家姐姐,被卖到道扬州来,好巧不巧,她委身之地,又是‘兰香班’。

清嘉估过时间,王家姐姐大约二十年前被卖到兰香班,但她八年前,在兰香班的那小半年,印象中并无此人,也许那时王家姐姐便辗转离去了。

依着记忆,兰香班就在碧带河畔,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孙文茵任性惯了,打定了主意要与清嘉死缠到底,半点不想放她归家,只想仔细瞧瞧,到底是怎样神仙妃子般的货色,都嫁了人,还能搅得孟君皓心旌摇荡,扰得她夫妻不睦。

她听清嘉答应,马上拽着孟君皓,便是起身要走,生怕放走了清嘉。

本朝设有宵禁,一更三刻起街市便不许通行,但寻欢作乐的常所却不受禁止,好似京城的平康坊一般,扬州城碧带河西侧,便也是夜夜笙歌的销金窟。

入了夜,有弯弯痕一窄月映在波光涟漪的水面,又被缓缓行过的花窗撞得粉碎,带出清浅的水声,掺杂着河畔、舟舫的舞乐声,一派声色靡靡。

碧带河边泊着小花舫,一溜儿皆是朱红的宝柱,琉璃宫灯,光彩绮丽。

也有那泊在水面的大宝船,舞妓伶人便在江水心翩跹起舞,客人在河畔遥遥望去,别有一番风姿绰约。

清嘉凭着故旧记忆,真叫她寻到了兰香班,临水而建的三层小楼,琉璃碧瓦,便是在夜色中都熠然生光,不过她昔年都被困在一旁的小舱,难见天日,这等奢靡之色更是少见。

他们一进门,迎客的花娘面上笑容霎时凝住,露出迷茫的神色。

秦楼楚馆皆是男子消遣之地,扬州风雅,也偶然有胆大的女子来,听歌赏舞的,已是少之又少,更莫说拖家带口的。

这两位姑娘,一瞧便是良家女子,这是什么情况,夫妻同乐?宋星然咳了一声:开个包间,对着水面,叫几个姑娘奏乐唱曲儿便好。

清嘉扯了扯他的衣角。

宋星然以为清嘉有话说,歪着头低了身子,凑在她身边。

他耳骨近在咫尺,清嘉捏了捏他的耳垂,用只得二人听见的声音,笑嘻嘻道:你倒熟稔嘛。

宋星然语塞,默了一瞬,只道:别闹。

清嘉倒不是介意,低着头撇了撇嘴。

一行人入了包厢,还算宽敞,墙上挂着琴、笙等乐器,很是风雅,清嘉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了乐坊呢。

包厢视野开阔,临河的一侧皆修成窗户,足半人高的窗户,大大敞着,正对着一艘摇摇晃晃的宝船。

他们坐定之后,点过了酒水小食,才有歌女缓步上船,她们穿着统一制式的衣裳,银红洒金衫儿,云鬓高挽,别着翠蓝色的宫花,一派花团锦簇。

因为距离稍远,清嘉并不能将她们的面容看得真切。

只能透过飘渺的灯光,能看见她们身形皆瘦,伶仃的一片,清嘉都疑心,猎猎的风一吹,能将她们卷入碧带河中。

歌声婉转柔媚,幽幽地划过水面,或娇啼,或低吟,再落在人心上时,能叫人骨头都酥了。

众人安静听曲时,孙文茵突然扣了扣桌面,道:我记得婆婆曾夸过表妹,一手琵琶抚得出神入化,不知比这几位歌女如何?清嘉表情倏然一凛,孙文茵话里话外的鄙夷之色甚明,是将她与风月女子作比。

孟家这一辈,只有孟君皓一个宝贝疙瘩,所以舅舅为了培养他,花了极大心力。

君子六艺,礼乐御数书射,每样都请了名家教习,孟君皓的师傅,是号称江南第一手的王月湄,故此清嘉沾了孟君皓的光,也学了一身好本事。

但在江南,高门世族皆以抚琴弄筝为雅,至于琵琶,那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是梨园欢场的倌人乐妓狎弄的小玩意,难登大雅之堂。

清嘉原来也不会,后来阴差阳错,被掳到了兰香班,才接触到琵琶。

何故落入兰香班,又全是孙文茵婆婆、她舅母王氏的手笔,所以孙文茵才说,是王氏介绍自己一手琵琶功夫。

清嘉如今再想,孙文茵对自己的敌意,有大半来源于王氏。

孟君皓听得妻子的无理要求,已然沉下脸色:文茵,不要胡闹。

宋星然正在饮酒,他施施然咽下一口,眯了眯眼,眸光一凛,冷然而笑:我听闻表嫂舞姿冠绝江南,不若与那小倌人换了衣裳,也去那宝船上舞一舞,好叫咱们夫妻两开开眼。

孙文茵羞恼极了,怒气翻腾,但宋星然早没了原来温雅客气的姿态,阴森森地笑着,气场诡异而巍峨,便只敢眨了眨眼,咬牙道:你……你无耻!宋星然张口就来,将孙文茵形容得仿佛艳绝江南的头牌花魁一般,清嘉原先有些恼怒,又被他逗得发笑。

论嘴皮子这块,宋阁老从来不输的。

宋星然捏了捏清嘉手背,哂笑一声,连眼神都吝啬给孙文茵,又仰头喝了口酒。

孟君皓尴尬无奈,已然站了起来,弯腰拱手,与清嘉夫妻道歉:文茵多有失礼,我与表妹妹夫道歉。

宋星然哼声,仰头又喝了口酒,他眸光飘远,落在逶迤荡漾的水面上,乌浓眼底晦暗不明。

似乎将孟君皓当作不存在的水风云雾。

他已极不耐烦。

阖京的勋贵,乃至金銮殿上的皇帝,哪个不给他几分薄面,又有哪个敢蹬鼻子上脸,敢在他面前欺负清嘉。

他还能坐着,只看在清嘉面子上罢了。

清嘉也为难。

孟君皓是她恩人,他妻子使些小性子,自己也能忍受,但孙文茵几次三番出言羞辱,便是泥巴人,也有几分火气。

但孟君皓难堪,她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勉强堆起笑容道:夫君有些醉了,说起胡话来,表哥不要介意。

宋星然本来今日便心情不佳,又听见清嘉总为孟君皓说话,一派体贴,喉中几杯酒倏然泛起苦意,烧得他心疼,呼吸都淤堵。

他深吸口气,徐徐站起身来,视线冰冷地扫了一眼孟君皓。

他个子高挑,肩宽背阔,阴沉一张脸,俯视看人时候,冷肃得几乎骇人,吓得孟君皓一个七尺男儿,都倒吸口凉气,暗忖清嘉夫婿究竟何许人也。

宋星然行至窗前,只留下个如松似竹的背影。

清嘉暗道不好:孙文茵莽撞无礼,敢在宋星然身上撒气。

宋星然又是什么人,自小金尊玉贵的,必然烦不胜烦。

今晚这局面委实诡异,处处皆是尴尬,清嘉冲一脸忧心的孟君皓笑笑,提着裙子去走向窗口,在宋星然身侧站定。

他脸冷得像冰山,侧脸轮廓锋利巍峨。

清嘉叹了口气,倾身,撞了撞他,轻声道:我弹琵琶给夫君听好不好?宋星然眼睫垂下,并不接话。

清嘉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瓮声瓮气地喊:夫君……她身子贴过来,触碰的一点有融融暖意,是极轻软的触感。

宋星然眉心动了动,微末的酒气发散,将寒意都驱走了,只剩下心痒,但表情还绷着,似冷玉一般。

清嘉小心翼翼地牵过宋星然的手,嫩笋似的十指嵌入他骨节瘦长的手指中,她小声喃喃,似诱似哄:我一手琵琶也抚的不错,舞也跳得还行,夫君想看么?她一管的娇脆嗓音,糅杂着幽幽而来侬软小调,变得分外婉媚,宋星然心头痒意更甚,像是中了花精的魔障。

他咬牙强忍着,才未破功将这朵家养的芍药花精拥入怀中,只垂眸望了她一眼。

清嘉再看,他眉目间的冷肃已褪了大半,于是大着胆子将他拽回席上。

孙文茵乖乖地坐在孟君皓身侧,也像是消停了。

此时,水面上的小曲儿在唱着,婷婷袅袅的小调,顺着水风幽幽袭来。

宋星然看孟君皓夫妻不顺眼,懒得说话,只默默听曲饮酒,他半阖着桃花目,神情慵懒而倦怠。

孙文茵道:此处繁华热闹,别有一番趣致,表妹在闺中时可常来玩耍?这话一落,清嘉深觉头疼,孙文茵怎么还来?分明又在挑事。

这话好没道理,闺阁女儿岂会来欢场取乐?清嘉暗自叹气,瞥了眼宋星然的脸色,生怕孙文茵不慎踩着他尾巴。

宋星然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是真刀真枪剿过匪、杀过人的,清嘉也见识过他私设牢狱,逼供犯人的模样。

若孙文茵真惹恼了他,随意扣个罪民投入牢狱也是小事,连孙家一锅端了也是正常,最后烦扰的还不是自家表哥。

偏孙文茵在太岁头上动土还不自知。

清嘉余光瞥见宋星然将手骨捏成一团,忙去牵他的手,聊作安抚。

宋星然被她软绵绵的掌心包裹,才勉强压下火气,缓缓扫了一眼孙文茵,他唇角仍有个上扬的弧度,神情却冷淡。

他不耐时,身上那估在金銮殿前淬炼的威压之气便毫无掩饰地释放出来,只淡淡一眼,瞧得孙文茵脊背生寒,更大声道:妹夫瞪我做什么?孟君皓眉心紧皱,表情已然难堪,他压着嗓音,口气却很差:你究竟要做什么才是?此时,弦声如裂帛划破水面,乐声便渐渐歇止,之留下骇然的寂静。

清嘉执着酒杯,她一口饮尽,是桂香的甜酒,入口是轻软的,滑到喉咙中却有燎烧之意。

她捂着发烫的面颊,饶有兴致地笑了,赶在宋星然前头动手,反唇相讥道:我是土包子,没见过这等繁华绮丽之色,不若嫂子是见过大场面的,于这秦楼楚馆,也是常客。

孙文茵表情瞬时破裂,她反手,狠狠在桌面一拍,将那酒壶都撩倒了,清甜的酒气弥漫开来。

清嘉暗地摇了摇头,她忽然觉得,这类被人宠大的、心无城府的人,讨厌起来也颇让人厌烦,偶尔犯傻时又叫人哭笑不得,处理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此时,门边迎客的花娘端着酒食进来,见这满室的狼藉,唉呀地惊叫一声,忙使唤几个小厮进门收拾。

几个小厮一哄而入,闹闹嚷嚷的,场面实在闹得难看。

清嘉拉着宋星然在一边,恰好见墙上悬着一柄琵琶,便顺手取了过来,抱在手上挑拨几下,清越的乐声流淌而出,宋星然一听,便知这破碎的小调出自《浔阳夜月》。

太乐署中也有伶人善琵琶,但宣明帝喜武曲,因而太乐署擅用大套琵琶,开弓饱满、力度强烈①,奏曲宏伟,气势磅礴。

因皇帝喜欢,琵琶在京才推扬开来,也颇受高门士族青睐,当今五皇子的师傅陆相公,对琵琶就很有钻研,府中养着擅琵琶的乐师十来人,容城郡主早些年热衷于办茶话会时,常邀薛相公府上乐师过府,故此宋星然对琵琶略有了解。

清嘉的指法疏而劲,音响便清亮柔和,如见江风习习,归舟远去的静谧情状。

在乱哄哄的包厢内悠扬传开,连低声吵嘴的孟君皓夫妇都愣了,安静听起曲来。

孙文茵心中更是难受。

只见孟君皓被清嘉吸引,眼神直勾勾的,神思恍惚。

原来叫清嘉弹琵琶,是想折辱清嘉,提醒她与那舞乐歌姬也无甚差别,但清嘉落落大方,琴音又优美婉转,一派名家风范,竟是大出风头。

孙文茵满肚子怨气发不出去,狠狠在孟君皓手上一拧,见他疼得龇牙咧嘴,眼神总算投向自己,才气鼓鼓道:罗敷有夫,你莫不要脸面。

孟君皓将手臂扯回,脸色冷得如同腊月坚冰:娶你,虽受了胁迫,但既已成婚,我便会尊你敬你,你若再三胡来,休怪我无情。

孙文茵气得眼冒金星,身子晃了晃,却只低声吼了句:你!此时,徐缓的乐声渐歇,清嘉十指按在琴弦上,歪头冲宋星然眨了眨眼,调皮地笑了。

她杏眼乌浓,似似新月弯弯翘起,别有一股恬净之媚,瞧得宋星然一股痒意直从心头透到骨头缝。

他伸手来牵清嘉,清嘉却瞪他一眼,水汪汪的眼神飞向身后,示意:那还有人呢。

宋星然泄了口气,扫兴,真是扫兴。

只好乖乖又落席坐下。

清嘉见兄嫂二人脸色不虞,深觉今夜实在没必要继续,正思忖着就此别过,眼神却扫到屋角静静侍立的花娘。

这花娘穿着织金裙衫,长长的拖尾,闪着高调的光,她约莫三十来岁,一看便是资格老、地位高。

不知对王家姐姐,有无印象。

清嘉想着,来都来了,也无妨一问,便招手唤她上前,含笑道:姐姐,在兰香班呆了多少年岁呀?她口气娇憨,眉眼弯弯,叫人见之生喜,并无半点高高在上之态,吴花娘愣了一瞬,才答:大约二十来年。

吴花娘是进来收拾残局的,很有职业素养,她堆着笑: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贵客。

又夸道:姑娘一手琵琶甚妙,叫人回味无穷。

清嘉有意与吴花娘攀谈,又道:碧带河最不缺便是舞乐之声,我不过雕虫小技罢了。

此言差矣。

吴花娘摇了摇头,神色极认真的:这东西,最讲究一个悟性灵性,我有个小姐妹,来兰香班时,是五律不通的一张白纸,但老人一教,便显出了不同,就是通身灵气,旁人都没有的。

后来,也是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被个官老爷买走了。

清嘉忙问:官老爷?可是扬州的老爷么?吴花娘嗐了声,以为清嘉在八卦,只挤着眼睛道:不是咱们这儿的。

她顿了顿,抬着眼睛回忆片刻,才说:好似,是徐州来的。

她凝神,皱着眉盯了清嘉片刻,缓缓道:说来冒犯,我那小姐妹……生得倒与你有些许相似。

这并不是什么好话,花娘忙解释:只一双眼罢了。

吴花娘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耳坠上,嵌了一双曜石,便是夜里也璀璨无比,一看便是富贵滋养出来的美人儿。

她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生得是不如你美的,她那颗泪痣,从来显得无辜可怜,不似你,明丽妩媚,是截然不同两种命数。

清嘉虽不知吴花娘所想,但一颗心也骤然紧绷。

她似乎问对人了。

再追问时,花娘只摇头叹息:此后,我与她便断了联系。

清嘉只好讪讪闭嘴。

闲话至此,清嘉也觉得不必继续,便索性与孟君皓夫妇道别。

离开时,还觉得有道锋利的眼神剜在身后。

二人上了马车,清嘉才双手环在宋星然脖子上撒娇:夫君气度非凡,一定不会与表嫂一般见识。

清嘉一顶高帽子哐当罩他头上,宋星然轻嗤,捏了捏她白腻的面颊:若我非要呢?清嘉愣了愣,连手臂都僵硬,在思考如何措辞。

宋星然眉心紧皱着,垂下眼睑,认真道:你与你家表哥,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回想孙文茵的举动,无脑、粗鲁、少礼,充满敌意全不是一个嫂子该对妹妹有的态度。

孙文茵为何会这样,必然是知道孟君皓与清嘉的过往。

宋星然确然感受到,这兄妹二人关系很好,虽然已各自婚嫁,尘埃已定,但往事是他无法把握的,所以他才心烦气闷。

清嘉从前,言之凿凿地地说自小钦慕他,他从来深信不疑。

清嘉也为了救他,险些丧命,这些都做不了假,但宋星然心中就是不舒服,他总觉得眼前蒙了一层雾,清嘉就被雾霭沉沉包裹着,他看不真切。

宋星然神色堪称温柔,眼角眉梢都有落寞萧索之意。

清嘉小心打量他的脸色,良久,才说:我与表哥,是清清白白的兄妹之谊。

但……我昔年,出过一件事,险些连命都没了,是表哥冒死救了我,故此我对他很是尊敬依恋,但绝无男女之情。

我两,年纪相仿,昔年母亲尚未与外公闹翻时,也是日日凑在一块玩耍的,故此感情堪比亲生。

此后,夫君也知道,我们日子过得艰难,表哥便常会救济我家。

所以……闲言碎语也是有的,大约表嫂是听了些不好的谣传,才处处针对。

清嘉松了手臂,从宋星然身上爬了下来,轻轻晃着他的手臂: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看在表哥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

宋星然脸上半明半暗,眼底雾沉沉的一片,也不知心底作何想法。

清嘉伸出葱白细指,在他心口不轻不重地戳了下,妖妖调调:你啊,好没良心,我自小喜欢的是谁?你不晓得么?宋星然突然伸手,抓住她白嫩的手,贴在唇边咬了口。

心知终于将人哄了回来,清嘉终于松了口气,缓缓伏低身子,贴在他胸膛——鼓鼓错错的心跳声,有些快。

她面颊蹭了蹭,娇哼了声:人家为了你,命都不要的,哪里还容得下什么表哥堂哥。

宋星然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叹了口气,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心想,江南这地儿真有魔障,他竟变得别别扭扭的。

清嘉心底也在叹息。

宋--------------/依一y?华/星然啊宋星然,有些事情,我哪里敢告之与你。

她多怕眼前的幸福,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碰便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