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4 章

2025-04-03 04:16:10

孟君皓是跟在清嘉身后入的正厅, 恰将二人眸中的情潮涌动瞧得清清楚楚。

他心头微涩,眼睫覆下,遮盖了黯淡的眼。

孟其钰交待过了, 清嘉嫁了个不得了的夫婿,要同宋星然相处好,往后才能有安生日子过。

孟其钰还感慨, 清嘉命数好,低门高嫁,觅得如意郎君。

但孟君皓却担心,祝满那样凉薄的人, 必然不会与清嘉撑腰, 若他们夫妻有了龃龉, 她会受委屈的吧?宗妇可不好当。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那边, 宋星然要告辞,孟其钰与王氏皆热情挽留,说备下了好酒好菜, 宋星然因孙文茵之故,对孟家印象便差,加上清嘉晨早吹的枕头风,说王氏昔年待她颇苛刻,更是不愿多耽搁, 他稍一冷脸,孟其钰便噤声了, 点头称是。

眼见着夫妻二人要离去,他犹豫片刻, 仍上前, 与宋星然道:大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星然望了眼清嘉,她表情未变,柔声道:表哥有事与你说呢,去吧。

于是他点头应承。

孟君皓心情颇复杂,知晓宋星然官阶身份后,便难再去将他当作寻常人看待,惧么?是有几分的,却又酸涩,嫉妒他娶了自己从小便喜欢的女子;还担心清嘉受了委屈……多种情绪交织,孟君皓与自己再三说,他的身份是清嘉的娘家人,是她的哥哥,才憋出一句:大人,您要好好待她。

宋星然原来背对着孟君皓,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他定定地注视着孟君皓,乌浓昳丽的桃花眸似深潭一般,零星的碎光闪了闪,笃定道:你喜欢她。

……孟君皓沉默。

他无法否认。

宋星然眼神中有一股洞察人心的力量。

瞒不住的,宋星然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何况男人天生有领地意识。

孟君皓苦笑,点头:是。

宋星然挑眉,平淡的表情露出几许深长的意味,也许是与满腹诡计、九曲回肠的人交道打得太多,倒更欣赏孟君皓这种大方直接的,哪怕他应承的内容并不讨他欢喜。

孟君皓见他不说话,心中带了些焦虑,忙解释:但清嘉,从未有过半点心思的,我最清楚。

宋星然淡扫他一眼,轻声笑了,云淡风轻道:是么?孟君皓生怕污了清嘉的名,重重地点头,口气认真而坚决:清嘉回京城之前,我曾说过要娶她,她一口便拒绝了。

听及二人曾谈婚论嫁,宋星然终于没绷住脸色,眉头深深蹙起。

孟君皓却说:提之前,我便猜到她会拒绝,因为这些年,我知道她心里对孟家是不喜的,并不想叫自己后半生也陷在孟家,与我娘斗法斗气。

他缓缓说着,表情虽很平和,但眼眸中倾泻的失望与苦楚却骗不了人:但,她明知我会护着她的,若真有情,这那里算是理由。

孟君皓声音寂寂的,仲夏的热天听着,也似秋风卷过,没由来一阵凉薄之意。

他悄声叹了口气,无奈道:不嫁便不嫁吧,我原想着,做兄妹,能偶尔见她一面,知她平安喜乐,我也心满意足了。

孟君皓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说清嘉幼时如何、口味如何、喜欢看什么书,仿佛要将这数十年所了解的,有关于清嘉的一切都告之于他,宋星然也未打断,默然听着。

我想,若她是个男孩儿,功名考学会优于我,若她没有回京城,如今已然在孟家酒肆做起生意来了,我爹其实很看好她。

最后还是孟君皓觉得自己有些啰嗦,歉疚地笑了笑:我说得太多了。

宋星然淡笑着摇头,竟对孟君皓生出了感谢之意,这些说出来,才证明他们是心无芥蒂,纵容孟君皓一腔情深,清嘉却浑似个瞎子。

他甚至有些自得:他家夫人千般万般好,有几个男子思慕于她,当是极正常之事,自己合该放宽心才是。

宋星然拍了拍孟君皓的肩膀,态度温和:我该走了。

清嘉坐在回廊拐角,原来很放松的,单纯以为孟君皓是要为妻道歉,但眼见着一盏茶的功夫都要过去,却依旧没动没静的,才愈发焦躁起来。

宋星然与孟君皓有什么可说的?清嘉是很放心孟君皓的,知道他一定不会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却放心不过宋星然,恐他一个心思缜密,多疑多思的人,会从孟君皓的只言片语又延伸出许多……她张着脖子盼望许久,终于瞧见宋星然走出来,忙迎上去,扯了扯宋星然的袖子,小声问:叫我好等,说什么啦?宋星然见她做作又好奇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但他与孟君皓的话,却没什么可让她知道,只顺势挠了挠她扬起来的小下巴,笑得极坏:你猜?气得清嘉想揍他。

但见宋星然还能开玩笑,一副心情不错的模样,又放下心来,含嗔带怨地飞他一眼,挽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没走两步路,又被个不速之客拦住。

竟是未露面的孙文茵。

她脸色苍白若纸,面颊还有个指印,眼底通红,泪痕都未干,却又瞪着眼,神色萎靡又诡异,吓了清嘉一跳,心道表哥竟动粗了?这莫不是吵了一日一夜罢?更担心孙文茵控制不住情绪,又冲撞了身边这位爷,忙牵着宋星然的手,对面还未动作,她已经开始哄了:表嫂瞧着气色不佳,若冲撞了你,也不许生气。

宋星然弯着唇,很娇矜地哼了声。

孙文茵被孙驰晖好一通教训,已知道自己错得很彻底,惹上了怎样一个奢遮的大人物。

孙文茵虽然骄纵,但非脑子不清醒的人,先前之所以敢发作,是太明白自己家世强压了孟家一道,孟君皓又是个好性子,才揪着没完没了,恨不得孟家全部人都与她一道冲清嘉吐唾沫星子。

但她得罪了宋星然!当朝的阁老,她爹的顶头上司。

她几句无心之言,便叫孙驰晖险些丢了乌纱帽,自己的跋扈便再无依仗,这叫她如何不惧。

将孙驰晖送走后,有下人来禀,说是表小姐与表姑爷要走了,孙文茵连仪容都未及整理,提起裙摆便往门口堵。

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气喘吁吁截住宋星然,却只听见脑袋轰的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愣愣道:妹夫……对不住。

清嘉嗐了声,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又会做人了呢?但孙文茵说好话,她才好做事,忙用肩膀顶了顶宋星然,又温声笑道:表嫂昨日吃醉酒了,我们夫妻自不会放在心上。

这自然是客套话,孙文茵在她心中已然打入天牢了。

放在心上的宋星然:……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清嘉其实有些怵,孙文茵这副混乱狼狈的模样,很像随时能发疯。

她扯着笑说要离开,神奇的是,孙文茵竟未阻挠,只愣在原处,直至清嘉拽着宋星然走出十来米远,才听见哐的一声闷响。

她回头望去,竟是孙文茵跪下了。

清嘉抖了一抖,又被宋星然圈住,听见孙文茵声泪俱下道:大人,您放过我爹罢!清嘉才反应过来,她不在家这大半日,宋星然出门寻人晦气去了。

她有些头疼,叹了口气,纤纤十指在他心口狠狠一戳:这位爷真不是能受委屈的主儿。

但此刻,清嘉才不想与孙文茵演什么冰释前嫌的戏码,赶紧拽着宋星然,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孟府。

孙文茵道歉,是希望宋星然能宽宥孙驰晖,未得到宋星然一句准话,便转其道而行之:送礼。

连着几日,日日都送了礼到清嘉府上。

清嘉自都收了,倒也不是贪图孙文茵的东西,只是那日孙文茵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若真给拒了,她心里只怕更加没底。

但也只是如此罢了,清嘉也不会充好人,说些能担保孙驰晖安全无虞的话。

若真如此,便逾越了,宋星然当会不喜。

宋星然自去官署中亮了一回相,整个江南的官几乎都震了一震,更是人人自危起来,只恐他微服私访,掌握了蛛丝马迹,再怕手下的人不长眼,得罪了他。

那些心思活络的,很快便寻上了门,都说要设宴款待他。

宋星然若无目的,才不耐烦与这些小鱼虾米打交道,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拒了,只有一位,如今徐州的知州,汪柏君。

汪柏君与宋星然是同一科下场的,但宋星然是状元,汪柏君为二甲第三名,汪柏君又是陆相公正儿八经的学生,与宋星然勉强算得同门。

二人虽交情寥寥,但汪柏君不嫌劳顿,坐船赶来扬州。

他在江南滞留也有小半月,不日将回京,看在陆相公的面子上,宋星然只好在临走前赴议会约。

虽是汪柏君设宴,但扬州非他地界,所以设在扬州知州白子敬府上,辖下的同知、通判、推官也作陪。

宋星然喜奢靡、好女色的性子人尽皆知,宴上便照足他的喜好布置,琉璃珠帘、珊瑚树灯,浮华绮丽,浑似海底龙宫一般。

宋星然落在正桌,汪柏君与白子敬眼色一对,便有歌舞伶人一拥而上,便在厅内演奏起舞,一派奢靡。

宋星然捻着夜光杯在手上轻摇慢晃,脸色平淡。

汪柏君只当伺候不周,加紧陪了几杯酒。

宋星然见他喝的面色泛红,只浅浅抿了几口,问:汪兄如今与老师可还有联系?如今朝堂内,大皇子与三皇子争宠,赵严与冯凭便在身后斗法,皇帝愈发不喜,便又扶植起许多人。

在皇帝眼中,他算个清流纯臣,薛相公也算一个。

这些年薛相公做惯了清闲翰林,近来升任礼部尚书,却总叫苦不迭。

汪柏君迷蒙的神色顿了一瞬,竟瞬息变得清明,他笑:也有的,每逢佳节,总要与他老人家问候一二。

宋星然心底暗笑,到底官场中没有蠢人,想套几句话都不容易。

汪柏君见他漠然不言,今夜似乎兴致不高,当下福至心灵,抬手拍了拍掌心,便有几个袅娜秀丽的粉头摆着腰肢拥上前。

宋星然骤然被浓烈的脂粉香簇然包裹,简直头昏脑胀,呼吸都难。

四个人,一人挽着他的手臂要喂酒,一人勾在他脖颈说要与他捏肩,还有两个伏在膝下,婉婉可怜。

她们仅着薄纱,曲线毕露,扭在他膝盖前头那两个更是没遮没掩,一派峰峦起伏,花团锦簇。

大人——拿腔捏调的柔媚之言在他耳边炸开。

汪柏君在一旁笑得暧昧:这些个皆是干干净净的,宋兄尽可收用。

宋星然只觉得头疼,汪大人真不觉有辱斯文么?他不过偷摸着骂了一句的功夫,嘴边便被人塞了一颗果子,是时鲜的荔枝,鲜甜脆嫩。

才咽下去,又有一盏酒往他嘴里送,他猝不及防,竟被狠狠呛了一口。

宋星然掩着唇咳了几声,清俊的面容泛出潮红之色,瞧着总算有了活气儿,是那个风流疏狂的宋阁老。

汪柏君才放下心来,暗暗与那几名粉头递了眼色。

她们得了令,更是张牙舞爪起来,宋星然衣衫上撒了些酒,便有个胆大的,掏出纱巾在宋星然身上乱摸,循着衣领往下蹭——宋星然笑眯眯将她手抓住,握在手里捏了下,皮笑肉不笑道:调皮。

耳畔是密集的娇笑声,这下没完,又有一双娇艳的唇,噙着酒液送到他面前,宋星然只装作瞧不见,俊脸一偏,又捻了颗李子吃了起来。

这几名女子手脚颇多,百足蜈蚣似的在他身上乱扒,宋星然只好指着个相对安静的留下,将另三个驱走。

荔枝剥得不错,再剥几个。

这个好打发些,在旁剥了一盘荔枝并一盘葵瓜子,才犹犹豫豫地冲汪柏君递眼色。

宋星然数着时间,眼见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便扶着脑门装醉,只说要回家。

他装得醉醉熏熏,上了马车,觉得自己鼻子总算吸着了活气,气恼着将衣襟扯松,问宋谅:夫人呢?可有差人来问过?宋谅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清嘉素来是个贤惠的,才不会干预宋星然这些事宜。

况且,往常宋星然或应酬、或翻看公文,三更半夜也算正常。

他今夜注意着漏更,心知如今实在还早,清嘉更不会多问了。

他安静地将水囊递了过去,回道:未曾。

宋星然却不满。

他未伸手去接,只仰头望着黑沉的天幕,他心情不好,连那高挂的月儿都觉得碍眼,心里不住在想,都出来大半夜了,清嘉便不会担心他么?宋星然喝了酒,又被庸脂俗粉熏了整夜,好不容易才从蜈蚣窝里爬了出来,他靠在马车上,颇有心力交瘁之感,更兼之心中一股闷气,仰着脖子想了半天,才接过水囊,不情不愿地饮了一口。

但才喝了一口,便愈加烦躁地甩开,满脸烦躁问:怎么不是蜂蜜水?清嘉心细,若知道他夜里喝酒,当时便会嘱咐宋谅带着蜂蜜水,次日便是豆蔻水,怎么今夜,却是一壶白水?……清嘉压根没提。

宋谅咽了口唾沫,打量满脸烦躁的宋星然,斟酌道:夫人,原来交代了,但我……忘了。

宋星然皱着眉横了宋谅一眼,竟显得委屈似的,颇为……童稚。

宋星然与宋谅大眼瞪小眼,生了会闷气,觉得十分无趣,只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罢了,回家。

回到家中,竟也是大片漆黑。

只有零星几盏灯,光线微弱,显得十分萧索孤弱。

宋星然愈发烦躁,生出了被人遗弃的委屈。

他叹了口气,连满院子的花香都觉得过分孤清,脚下大步一迈,匆匆回了房。

原来一路皆是焦躁疾行,到了房门口,原来想要破门而入的,却狠狠顿住了脚。

她都睡了。

宋星然悄声推开们,步伐也轻。

今夜有些凉风,幔帐轻摆,隐隐约约露出个袅娜的轮廓。

清嘉侧卧躺着,寝衣又软又薄,勾勒出的线条便愈发柔和,错落起伏,浓纤有度。

宋星然撩开床帐,默默在她身侧躺下,撑着手肘去打量她,一张瓷白的瓜子脸,在月下清辉中,显得越发白嫩欲滴。

她身上好香,是浑然天成的香气,混杂着栀子、百合一类的白花香,又有一阵饱满的水汽,十分柔和清甜。

宋星然越闻越觉得舒心,越凑越近,鼻端几乎抵在她白嫩的脖颈。

清嘉也才睡下,还未入眠,先是听见推门声与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又闻到浓烈的脂粉香,心知他今夜没干好事,才不想搭理他,只阖目装睡。

方才听雪还在唉声叹气,说她淡定得过了分,姑爷在外头花天酒地,竟还能看得下书。

但宋星然从来风流,哪里是她能管束的?生气还不是气坏了自己。

清嘉只有一点担忧:他在外胡闹,只怕伤了身体,所以她才迟迟未怀上身孕。

如今宋星然满身香粉地回来,更是笃定了清嘉这想法。

但宋星然越凑越近,身上的酒气、脂粉气,便愈发浓烈地将她包裹。

偏偏还叫她闻出来,他身上的脂粉味可杂,至少四五种。

清嘉便是再无芥蒂,但一想到他今夜都不知与几个女人厮混,多少也觉得不适。

是以在宋星然贴在自己身上时,仍没控制住,轻微地皱了下眉。

宋星然垂着一双桃花目,巴巴地盯着清嘉。

见她皱了眉,伸手轻轻触在她眉心,自言自语道:怎么梦里也这样委屈?合该是我委屈。

切。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面颊又被人轻轻捏了一把,清嘉听见宋星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没良心。

到底是谁没良心?宋星然似乎上了瘾,揉弄她面颊似好玩一般,没完没了。

那股浓烈得近乎臭的气味萦绕在鼻端,又参杂着酒气,格外难闻,熏得她重重打了个喷嚏。

装不下去了,清嘉只好慢吞吞地睁眼,装作懵懂的模样,轻轻推了他一把,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好臭。

余光瞥见他脸色不大好,又弱弱地补了句:夫君。

宋星然喝了酒,神思不似寻常敏捷,他蹙着眉,慢吞吞地抬起手,吸着鼻子在自己身上闻,席间被蜈蚣精缠绕的恶心感又汹涌而来,真情实意地干呕了一声。

清嘉打量宋星然,煞白的一张俊脸,唇色也煞白,心道他真是熬坏了身子,才紧张地坐直了身子,扶着他的手臂,担忧道:可要寻个大夫来瞧瞧。

宋星然皱着眉,乌浓的眼紧锁在她脸上,似藏着一股暗火,要在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他抓紧清嘉的手,力道极大的,清嘉觉得自己骨头都要碎了,低头一看,自己手掌竟已被攥得通红。

清嘉只能轻扯了扯,试图从他手中脱开:夫君?宋星然却岿然不动,她哪有力气能撼动他,疼得都泛出泪花来,才听见他莫名其妙的一句:你不关心我。

清嘉眼泪汪汪地摇头喊疼,宋星然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倏然松了手。

原来二人是对峙着,他一卸了力,清嘉便失了依仗,猛地栽在床边,火气也蹭蹭涨了上来。

关心?她要如何关心?他去外头寻花问柳,她还得彻夜不眠地等待,敲锣打鼓地恭候他回家才对么?清嘉爬了起来,坐在床脚,冷笑着打量他:夫君半夜喝得酩酊大醉,却来找我麻烦。

她揉着红肿的手骨,脸色冰冷:清嘉自是不如外头的花娘温柔体贴,夫君若嫌弃,今夜干脆莫回来更好,何苦带着一身脂粉香气回家,还一味嫌弃我,真是好没道理。

清嘉伶牙俐齿、冷言冷语,宋星然满腹的委屈皆成了怒气,灌了满肠满肚,怒道:你——你好没良心。

他一颗心分成了百八十瓣,漫天地撒给各个女人,却斥责她没有良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偏这花心大萝卜还委屈得很认真。

清嘉骂过他,火气也散了大半,此刻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但对他却还是不满的,也不想与个醉鬼吵架说理。

她转身便躺下了,被子拉高,连个表情也不留给他。

宋星然盯着她的后脑勺,饱满圆润,大大地写着无情二字。

他叉着腰生了许久闷气,发现清嘉却一动不动,噌地一声站起来,晃晃悠悠往浴房走。

清嘉自不可能睡着,听见他噼里啪啦的动静,又是一脚撞在桌角,发出嘶嘶的闷响。

清嘉才意识到他大约醉得不轻。

虽然担心他会摔死,但还是不想搭理他,只闷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