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然嚷着要沐浴, 此处比不得信国公府,不是时时刻刻备有热水,他一闹腾, 除了清嘉,阖府上下几乎都醒了,除了清嘉, 房中连烛火都吹了,在一片亮堂中便显得格外惹眼。
宋星然站在外院,一脸阴沉,若有所思地盯着清嘉黑漆漆的屋子。
宋谅小心道:爷, 已备好了。
此时恰迎面刮来一阵风, 将酒气吹散了些, 宋星然揉着发胀的额角, 幽幽叹了口气。
他是怎么了?良久,才淡淡嗯了一声。
待收拾停当,那上涌的酒气也散得七七八八, 宋星然更是愈发懊恼起来,自己的沉重自持浑然被狗吃了一般。
他方才怒火遮眼时,说要在书房将就一夜,如今醒了,才不想去那冷被冷衾处委屈自己, 愈发思念起娇软的妻子来,他犹豫了足下一拐, 便换了个方向。
宋谅以为他醉了,提醒道:爷, 书房在左边。
宋星然狠地一顿, 停在远处, 他双手背在身后,眉峰深深挤着,歪着头狠狠瞪了眼宋谅,十分烦躁:多事!宋谅才恍然大悟。
宋星然鼓起的勇气被他宋谅生生搅和,以至于他仰着头在原地望了许久月亮,唉声叹气了一阵,才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房。
清嘉并不知宋星然内心这样复杂,听得外头嘈杂的声响,竟也迷迷糊糊睡着了,以至于宋星然蹑手蹑脚回屋时,清嘉已然睡熟了,呼吸清浅而平顺。
大约睡久了,额发是乱的,面颊都泛出一阵暖融融的桃花色,一团乖巧稚气。
宋星然此刻彻底醒了酒,虽然觉得毛茸茸的清嘉分外柔软可欺,也不会犯傻地去揉捏她,只俯下身,在她额角亲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又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去。
清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中,宋星然一只手臂横着,被她枕在脑后,另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
宋星然显然睡得还熟,一动都不动,曦光洒下,显得他玉白一张俊脸似有浮光流转。
他生得实在俊俏,眉骨丰隆,鼻骨高挺,一双桃花目即便合上,眼梢亦是微微上挑的,似个小钩子。
昨夜与他吵了几句,清嘉很快便后悔了,他一个醉鬼,又有什么可计较的,何况如今自己万事还要依仗他,这一路上好难才培养出来的感情,吵淡了可怎么好。
真是得不偿失。
清嘉想,大约是近来,宋星然对她宽纵,她好似恃宠生娇一般,有些飘了,又或者是暑天太热,两相之下,她的脾气竟愈发大了。
这可不行。
漫漫长路才踏上征途呢,何时肚子里有个货,才能安心将这闹心的男人甩开。
如此想着,清嘉竟是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此时恰好有浮光落在他睫毛上,错错落落地在面颊上投出一片阴影,显得……分外乖巧似的。
——好似知道她动了甩开他的念头,要以怜搏宠。
清嘉暗笑自己想得太多,风流成性的宋阁老才不稀罕她这点子喜爱,但动作却很诚实,已不自觉伸出手,在他长睫上点了点,又在他鼻尖磨了磨。
待她回神来时,宋星然已醒了——勾魂摄魄一双桃花目,正含情带笑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手上也多用了几分力气,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往怀里带,他嗓音还哑着,似有一股喑哑的火,危险之意弥漫:唔?要做什么坏事?被抓了个正着,清嘉手仍搭在他面颊上,茫然不知所措:我……宋星然眸色已暗,翻身将她抵在床帐上。
他气息促乱,像是从火里捞出来一般,滚热的,落在清嘉肌肤上,将她烫了个激灵。
宋星然俯下身来,在她耳畔嗤嗤地笑,然后凌乱的吻便铺天盖地落了下来,他像是故意似的,故意挑着那几个点作乱,清嘉又怕痒,在他怀中娇笑着胡乱扭了起来,细喘着气儿与他讨饶:夫君,我错了、错了……这声听在他耳中,似迷情剂一般,催生出一股酥麻顺着腰眼往上走,麻痒之意顺着骨缝漫进了心窝子。
他才要发作,门外却忽然听见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显得焦急。
宋星然绷在弦上,咬着牙,怒道:谁?宋谅声音很低,无奈道:汪大人来了。
说有些东西要送您。
他顿了顿,补充道:昨夜,那个剥荔枝的。
……宋星然暗骂了一句。
他身上仍狼狈,也不得不披衣起身。
清嘉半撑起身子,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上边还有些迷乱的痕迹,她眼神仍迷离着,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她眸中残留着春意,是媚人的粼粼水光。
宋星然逼着自己不去看她——否则今日是离不得这张床了。
却听见清嘉娇声问:这是怎么了?这要如何与她说?只怕又得闹起来。
宋星然颇为头大,只俯身,捏着她尖尖的下颌骨,咬着她的红唇厮磨片刻,才道:你乖乖睡一会。
便转身离去了。
清嘉望着打在蔷薇架子上的晨光,有些困惑。
如今这个时辰,还叫她睡什么?又仔细回想宋谅方才的零星碎语,拼凑出了完整的信息。
汪大人,来送礼,送的是,昨夜席上,给宋星然剥荔枝的,人。
清嘉拍着床板子坐直,难免怒火上涌。
宋星然真会与她省心。
还有两日便要回京,如今宝船都泊在码头了,竟在这个时间来了一桩叫人糟心的破事。
还是在扬州呢,便堂而皇之地塞人来。
难不成她回一趟扬州,肚子没揣上货,反倒带了个与她分宠的姬妾么?宋星然做梦去吧!清嘉起了床,将自己衣衫妆容都打理好,才推门而出。
往正厅赶去时,却见得宋谅堵在回廊口,一脸的苦大仇深,见了她,笑得很是刻意:夫人好。
清嘉哼了声。
用鼻子想,也知道宋谅是奉了宋星然的命令,特特守着,不叫她靠近。
宋谅双手抱拳,弓着腰,谨慎道:爷请夫人在房中好好歇息。
清嘉原来也只想远远地瞧一瞧,观后再动,但宋星然这样费尽心思阻挠,叫她生出了赌气的心思。
非不让么?那她偏要。
清嘉低头笑了,温婉道:我也知夫君有正事儿要办,不敢打扰。
她将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望着宋谅的眼神十分真挚:我只打算去厨房,备几样早膳来,他昨夜饮了酒,早晨又匆匆起了,我也怕他伤了身体。
宋谅抿唇不言,偏过头不敢看清嘉。
她眼波柔和,十分贤惠,又处处为了宋星然着想,连宋谅都不免倒戈,觉得宋星然在外头乱来,很是委屈了清嘉。
清嘉见宋谅表情有几许松动,继续加几分火力。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待早膳准备好,大约夫君的事情也谈得七七八八,岂不正好么?小哥若不信我,在厨房门口守着便好。
合情合理。
宋谅说不出拒绝之言,只好点头。
一路往厨房走去,皆静默着。
清嘉忽然道:小哥,今日来府上的大人,是哪位?宋谅思忖片刻,想此话也没什么说不得,便据实以告之:是徐州府的知府,汪柏君,汪大人。
自宋星然去扬州官署露过脸后,家中可谓门庭若市,日日皆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上门,连江南道的巡抚也来过,说要设宴款待他,但都被宋星然拒了。
这位汪大人,是什么来头?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神,清嘉继续打听:徐州来的?这位大人与夫君可有故交么?宋谅并无芥蒂,直言:汪大人与咱们爷,是同科下场的,又是陆相公的学生,与咱们爷算有同窗之谊。
陆相公?清嘉是听过陆云卿大名的。
他是江南徐州人,虽不曾来过江南地界为官,但出资修了许多学塾。
清嘉点了点头,未再发言。
只冲后方的听雪使了个眼色,听雪便一拥而上,紧紧巴在宋谅后背,清嘉提起裙摆,匆匆忙忙往前厅跑去。
听雪紧紧贴在宋谅身后,她个子小,手脚似乎藤蔓一般将他四肢缠绕,加上还是个女儿家家,宋谅并不好使出狠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嘉消失在视线中。
——屋子就这么点儿大,清嘉又急,没一下也赶到了。
她在门前停住,略平了平呼吸,又将凌乱的衣衫抚顺,才端得大方仪态,缓缓步入正厅。
正堂挑得高深,白日的晨光灌进室内,十分剔透,映得宋星然玉白的面容愈发俊逸,不过他蹙着眉,眸中也无笑意,显得十分清肃。
一盘的汪柏君瞧着老成些,清嘉估摸着或有三十来岁,但略缩着肩膀,显得一派唯唯诺诺,他眉毛呈现个倒八字,苦哈哈地陪着笑。
汪柏君送来的礼就跪在下首,俯着身子,趴在地面,连个样子也看不见,只有一张纤薄的脊背,瑟瑟抖呀抖,一派可怜纤弱。
宋星然余光瞥见清嘉,瞳孔遽然一缩,他心中将办事不力的宋谅骂了千百回,连个人都看不住,只会与他添麻烦,但如今也只好起身相迎,口气显然紧张:夫人怎么来了?他与汪柏君打了片刻太极,也没了耐性,正准备寻个借口打发,叫汪柏君速速滚蛋,却没想清嘉闯了过来,还将这粉头撞了个正着。
昨夜他们才闹了一通,如今又……宋星然正头疼时,却见清嘉笑盈盈的,温柔道:我才起来,听说家中来了客人。
宋星然站了起来,汪柏君才不敢坐着,讷讷地站在凳子前,一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他真没想到,宋星然待其夫人可堪体贴。
汪柏君是打听过的,宋星然的妻子是个小官之女,婚后也不见得十分恩爱,宋星然还为了个花魁大闹顺天府,叫他的新婚妻子成了笑柄。
但今日一见……这位夫人生得实在貌美,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原来是再灵秀不过的模样,偏眼下偏生了一滴娇艳欲滴的泪痣,平添了许多妩媚。
她着清浅的粉色纱衣,娇嫩得恍若一枝芍药。
这样的美人,只恐在阅尽千帆的宋阁老眼中,也是罕见的。
汪柏君不禁反思起来:难怪昨夜宋星然兴致索然,吃惯了精米,哪里咽得下粗糠。
他低头沉思时,耳畔传来一道娇柔的女音:汪大人。
汪柏君愕然抬头,落入了一双温软美丽的眼眸,似揽着盈盈春水一般,他听见那美丽的夫人温言道:招待不周,多有失礼了。
汪柏君讷讷摆手:没……没有,夫人多虑了。
宋星然烦躁着瞪汪柏君一眼,才扶着清嘉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偏正厅上首就两把椅子,汪柏君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十分尴尬。
清嘉垂眸一笑,扯了扯宋星然衣袖,满脸无辜道:夫君,那姑娘是谁?为何一直跪着?那粉头也颇会察言观色,听得清嘉点她,颤巍巍直起了身子,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汪柏君挑眉,悄然使了个眼色,那粉头万分悲痛地爬向清嘉,声泪俱下道:夫人,求高抬贵手,留下奴罢!此刻,恰有一阵敲锣打鼓之声响起,伴随着高亢的唢呐,热烈又喜庆。
那是隔壁林府传来的。
林彦安将要成亲,今日请了乐队上门试演。
人家是喜事临门,他们又是什么?真是讽刺。
清嘉只觉得刺耳,笑容都快挂不住,转头望向宋星然,为难道: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宋星然蹙着眉,薄唇才动,将要解释时,又被那粉头截住话语,她抱着清嘉大腿,将地板磕得哐哐响:奴愿意做个丫头,与夫人做牛做马,只求留在大人身边。
清嘉默不作声,凝视着宋星然。
宋星然烦得额角青筋都在跳,咬牙道:这什么货色,也敢往我身边塞,汪兄未免太看不起我。
他一顿,脸色愈发凝肃,已是质问:汪兄,我乃御赐的婚姻,如今才不足一年,我江南转一道,竟带了个小的回去,岂非打圣上的脸,你这是要害我么?语毕,他狠狠一拂袖,怒喝一声,便有两个护卫拥了上前,一左一右地将那嘤嘤哭泣的粉头拽了下去。
汪柏君的脸色涨得发紫,宋星然的话叫他狠狠一震。
是啊!宋星然为那花魁出头,闹得满城风雨,此后竟悄无声息,原来时为了这一层!难怪宋星然官运亨通,原是一顶一剔透的心肝,他瑟瑟道:宋……宋大人,咱们借一步说话。
宋星然怒气勃发,脊背绷直,他是个高个子,此刻更显出如山巍峨的气势来,俯视着汪柏君,轻慢地哼了一声,才斜着收回眼神,背着手,缓步往外走。
只用眼神,便逼得汪柏君出了一身冷汗。
他短促地舒了口气,擦了一把汗,才半弓着身体,跟在宋星然身后往厅外走。
汪柏君眉毛皱成倒八字,诚惶诚恐道:宋……他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套套近乎:宋兄。
今日实在抱歉,是愚兄想左了,失了衡度,还好宋兄警惕,才未酿成大错。
宋星然仍横眉冷目,不发一言。
汪柏君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还请宋兄念在咱们同门的情谊上……宽宥为兄。
宋星然才不耐烦与汪柏君称兄道弟,皱着眉,仍是沉默的,又听见他腆着面皮,笑道:江南,江南的事务,还请宋兄回京后,美言一二才是。
汪柏君马屁拍在马腿上,虽然满心惶恐,却还得将来意说明。
宋星然恍然大悟。
无事不登三宝殿,汪柏君自不会简单为了叙旧而来,他极力想往自己身边塞人,原是想叫这些妓子吹枕头风。
大约他与孙驰晖撂下的话,早便传入了大小江南系官员的耳朵。
如今宣明帝年纪大了,又愈发奢靡,手上还没钱,手段发粗暴起来,对手下的人都苛刻,恨不得将他们身上的膏脂都搜刮出来,留自己享用。
哪个当官的经得起细察?查出点猫腻,轻则失财,重则丧命。
所以各个可劲巴结他。
偏他又油盐不进,只对汪柏君网开一面,这汪柏君便成了江南系的代表,江南系的依仗。
宋星然又挂起虚假面孔:汪兄,你我同门,你若好好与我说,我不会拒绝,如今你将事情闹到我夫人跟前,叫我如何心平气和、毫无芥蒂地与你美言?汪柏君抖了抖:这……宋星然一脸高深:扬州的账,我是翻干净了,盐、铁、粮、漕、税,是没一处的帐堪看的,若叫圣上知晓,必然震怒。
他了然一笑:我想,大约江南道各地,情况大差不差,我只消稍稍一查,也能寻出端倪来。
宋星然笑了,似乎满面和煦,汪柏君却更怕了,他脊骨生寒,膝盖发软,几乎就要站不住,扶在门框上,面色铁青。
还妄想着打感情牌:老师是极关注江南事务的,自我来了徐州,常会写信指点一二,宋兄你看……宋星然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上次问他与陆云卿可有交集,又说只有节日问候,如今又反口。
但难说是为了攀关系还是……但他默默记下了,待日后再查。
此刻,宋星然掩过心中疑思,挂起假面,弯着唇,略俯下身,拍了拍汪柏君的肩膀:汪兄放心,看在老师的面子上,我总会看顾你,只是……汪柏君追问:只是什么?宋星然挑眉,笑着提点:下半年巡查,你们将账平了便好了,多缴些税,将陛下他老人家哄一哄,此事便算过去了。
汪柏君若有所思。
少顷,才认真地,作揖以谢。
宋星然敲打完汪柏君,回到正厅时,只见清嘉一脸恍惚,水杏眼中皆是空洞,叫人见之生怜。
清嘉听见宋星然脚步声,讷讷抬起头,又见汪柏君已无踪影,心知他已被宋星然打发走了。
外人不在,好肆无忌惮地演戏。
清嘉两弯柳眉微蹙,流露出无限的哀愁来,眨了眨眼,滚出泪来,委屈道:夫君真是欺人太甚!语毕,她便噌地起身,捂着帕子跑了出去。
宋星然咬牙,又骂起那不长眼的汪柏君,跟在她身后追。
清嘉坐在那紫藤架子下,嘤嘤而泣,粉面满是泪痕,一双眼又红又肿,十分可怜。
宋星然心忽地被攥了一下,有些疼。
他叹了口气,在清嘉身侧坐下,张臂要去抱她,又被她挣开,她抽抽嗒嗒道:别碰我!那哭音又愈发悲痛起来。
宋星然颇觉头大,既心疼,又无奈,还委屈:他也是被汪柏君栽赃,昨夜还受了好大的苦!回家都觉得自己一身肮脏,在水里泡了许久,皮都搓红了,才敢回房抱着她睡的。
但此刻也只能无力地解释:夫人误会了,我并未碰过她。
清嘉心里冷笑。
合着昨夜一身脂粉气,都是假的不成?他若算干净,天底下便没有脏的男人了。
但清嘉并非气这个。
他在外花天酒地,风流快活,这都没有问题。
但要在她生下嫡子前收房,就是不行。
清嘉发作道:是清嘉哪里做得不好么?才成婚没一年,夫君便整日想着要往后院塞人,先有那花魁曲烟波,如今又来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粉头,夫君真是…………我没有。
苍白又无力。
清嘉哭得很大声,嗓音都哑的。
豆大的泪珠滴在宋星然手背上,滚烫,宋星然心也像被烫得发疼,搂着她纤弱、又哭得瑟瑟的肩,低声地哄:我不想纳妾。
清嘉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哭诉:你骗人。
宋星然平素巧舌如簧的一个人,在哭泣的妻子面前彻底乱了阵脚,扯着衣袖,小心翼翼地与她擦泪,又见布料晕了斑驳的水痕,无奈起誓:清嘉,我不会纳妾的,我只要你一个。
清嘉听见他郑重的许诺,倏然愣住,但她哭得太用情,一时还停不下来,抽抽噎噎,呼吸都七零八乱,更显得凄惨。
她埋头钻在宋星然怀中,闷闷道:我……我当真了,夫君不许诓我。
清嘉才不会当真。
一时半会的诱哄之言,没有印契、没有凭证,是做不得真的。
但能让宋星然软下身段,说出这番话,已然够了。
他还算是个守诺之人,保证不了长期,他能有短暂消停,也够自己站稳脚跟了。
清嘉缩在宋星然怀中装委屈,却忽然听见一道认真的声音:你这个坏人!清嘉抬起濛濛泪眼望去:竟是林彦安。
他巴在墙头,龇牙咧嘴地冲宋星然挥拳。
不过顷刻,他已从矮墙上蹦了下来,疯跑上前,一圈抡在宋星然面上。
作者有话说:宋狗:自以为很守男德一男的咱就是揍他!!狠狠滴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