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1 章

2025-04-03 04:16:10

也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张兰修发了帖子来, 说祝满十分惦念她们姐弟,又恰逢宋星然返京,邀他们过府一叙。

其实就是巴结。

清嘉将清许母子接到外头另过, 祝满虽不满,碍于宋星然却不好反抗,只与清许约法三章, 每月初一十五,国子监休沐时,他都要回祝府,功课也决不可落下。

至于孟其珊, 他二十年前便不在意了。

但清嘉, 这个不在意了十七年的女儿, 如今嫁了个贵婿, 又成了祝满顶顶在意的人。

清嘉一回京,即刻便下帖子。

清嘉趴在宋星然耳边,一五一十地交代, 她离京小半年,又将近年关,于情于理是该回趟娘家,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宋星然将她看得很紧, 还在船上时便千叮咛万嘱咐,回京之后, 尽量莫外出走动,以免受了冲撞。

三日后, 是十五, 恰是清许要回家的日子, 清嘉揪着宋星然的耳朵,问:我好去么?宋星然其实不大乐意,他对祝满是十分厌弃,但又不好拘着清嘉,美人在他耳根子娇滴滴地吹气儿,他心一软,便点头答应了。

他沉吟片刻,将清嘉横抱起来,往和风院带,忽而低头道:我与你一同去。

明明是她娘家,却好似财狼窝一般,每每不能叫他安心。

——次日,宋星然从官署中赶回,与清嘉一起出了门,夫妻二人拐了一道弯,将清许捎带上。

清许一掀开车帘,见宋星然端坐其中,露出愕然之色,有些紧张道:姐夫。

宋星然淡淡地唔了声:上来吧。

车架虽大,但架不住宋星然一尊大佛的威压,清许面色稍显不自在,在清嘉身侧坐下,扯了扯她的衣角。

清嘉笑:你姐夫今日很闲。

……宋星然沉默,顺从地扯出了个笑容。

一路无言。

——马车在祝家大门缓缓停下,宋星然扶着清嘉才下车,祝满便迎了上来。

久久不见,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是一点生疏都没有,见了宋星然,更是展露出十二万分热情:哎呀,贤婿,你这样的大忙人,竟还亲自来了。

见身后仆从拉出许多礼物来,更连眼角的褶子都显露出笑意:哎呀,来便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作什么?听得清嘉顿时想将礼物拉回自家库房,真是丢了也不想给他。

她深深吸了口气,憋出平和端庄的笑容,与祝满徐徐下拜,宋星然直愣愣地杵在她身旁,祝满哪敢受清嘉的礼,忙将人扶起,和蔼道: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你我父女,万不用那些虚礼的。

看来祝满是彻底好了。

自与宋星然成婚后,清嘉便只有回门那日,见了祝满一面。

那次堪称一场闹剧,祝满也在阴差阳错中,中了乌麻的毒。

清嘉是没有管的,只明大夫装作不知不解,后来跟着宋星然去了凉州,偶然回忆起祝满,只想着京城也没有讣告传来,便知祝满这祸害没死。

清嘉心底可惜,看来张兰修终究是舍不得祝满的。

祝满扫了眼宋星然,见他一身玄色大氅,玉璧似的面容犹如冰雪冷凝,却又始终搀扶着清嘉,显而易见的保护姿态,他眼珠子一转,忙讨好道:进去说话,进去说话,外头可冷呢,莫将老夫的小外孙冻着了。

清嘉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倒很会给自己打圆场。

也是拐入正厅,清嘉才发现,原来今日,祝清萍也回了。

她捧着茶杯,端坐在堂屋窗侧。

雪天总还是阴沉,屋内也昏昏暗暗的,窗外的湘妃竹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影子斑驳在她身上,显得晦暗不明。

祝清萍一身缎织金袍,脖子上缠着白狐皮的围脖,于满室暗淡中还是惹眼,鬓发上堆叠着珠光,是与往日不同的堂皇富丽。

见祝满领着人走入,祝清萍双眸眯了眯,有锐利的敌意一闪而过,她将手中茶杯放下,站起身来,鎏金耳坠熠熠生光。

到底是嫁了权倾朝野的首辅,装饰打扮都截然一新,分外贵气,这样看来,祝清萍在赵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祝清萍发疯下毒的情状都还历历在目,清嘉心底生出疑惑来,要嫁给赵严这个老叟,自己在梦中都吓得病急乱投医,与徐长陵私奔,祝清萍心气儿这样高的人,竟毫不抵抗,心甘情愿嫁给赵严么?真是奇怪。

她默默打量着祝清萍时,宋星然却将她手牵过,高大的身子略侧了侧,将她挡在身后。

祝满见了祝清萍,露出愕然的神色,问:可见过你母亲了?但出乎意料的,祝清萍的情绪竟很平和,眼神都不扫一下他们,微曲腿,行了个礼:父亲。

缓缓道:母亲喝了药,已睡下了。

张氏生病了?难怪今日不曾露面。

清嘉印象中,张兰修身子骨可健壮,鲜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大约祝清萍出嫁一事,对她打击是极大的。

只有祝满,没事人一般,瞧着气色不错,面泛红光,瞧着还能再活五百年。

只见祝满点了点头,张罗着清嘉夫妻坐下,捋着胡须,十分欣慰道:如今你们姐妹二人皆嫁得良婿,为父很是欣慰呐。

良婿宋星然皱了皱眉,默默偏过头,不愿再看一眼祝满虚假的面孔。

祝清萍一双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地攒成一拳,微微发颤。

她也是近来,才真正看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如何一个虚伪之人,更是对自己半分疼惜也无。

要嫁给赵严,祝清萍不是没想过逃。

最早,张兰修与祝满商量,可否谎称祝清萍得了急病,暴毙身亡,以求躲过这场荒谬的婚姻。

但祝满不愿,张兰修心疼女儿如花年纪要嫁个老叟,只觉得荒谬,祝满却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飞黄腾达的信引。

他得了宋星然的暗示,先是卑躬屈膝地与赵严道了歉,又暗中引赵严瞧过一回祝清萍,问可否易女而嫁。

赵严开始当然不悦,但他虽喜欢清嘉,也才两面之缘,喜欢她她生得清纯娇媚,又年青美丽,想要当个小玩意养着,逗一逗罢了。

被宋星然捷足先登,还下了赐婚的旨,他亦不想与皇帝作对。

再一见祝清萍,虽不及清嘉美丽,但也有几分相类,也那样如花的年纪。

他年纪大了,就喜欢年青的小姑娘,便也接受了祝满的提议。

祝满呢?他软禁清嘉那一手,后又察觉出漏洞来,这一次轮到祝清萍,他铁了心肠,便只有更严密的看守,连张兰修都寻不到机会入手。

后来,逢上清嘉回门,祝满对祝清萍的看管才松了些,好歹能出来走动了,但祝清萍被囚了两个月,简直要疯,彼时她将一腔仇恨倾注在清嘉姐弟身上,对清许下了毒,后来闹剧中,又将那淬了毒的簪子刺入祝满胸口。

其实清嘉误会了,张兰修从未出手救过祝满,只能说祝满运气不错,他伤口浅,毒素也不多,又早早发觉异样,寻了靠谱的医者,虽然受了些苦,一条狗命却保了下来。

趁祝满卧病在床,张兰修殚精竭虑,想出个李代桃僵之法,她暗中将祝清萍转运出府,连替身都寻好了,那女子生得与祝清萍有六七分相似,装扮起来也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但奈何祝满不愿意,他将京城掀了个底朝天,将祝清萍捉了回家,是铁了心要做赵严的便宜岳丈。

祝清萍也寻死觅活好几回,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心也死了,只能怀揣满腹的仇恨,嫁了给赵严。

如今祝满的一句良婿,简直要将祝清萍全部理智都撕碎,她眼睁睁地看着,宋星然对清嘉是如何体贴呵护——下人替他们斟茶,宋星然都拒了:她脾胃不好,外头的茶水喝不得。

竟是吩咐仆从,与清嘉换上了自带的茶汤。

宋星然表情平淡,祝清萍心知,这些琐碎之事,必然是平日里照料惯了。

他不是做戏,是真将清嘉捧在手心上。

心底更是泛出酸苦来,她眼神钉在宋星然身上,高挑清俊,玄衣玉带,鎏金嵌玉的鹊尾冠,很是雅丽绰耀。

是多么年青,有生命力的一副身躯。

而赵严……祝清萍稍一想起他松弛的、布满皱纹的肌肤,便忍不住作呕的渴望,当下再难维持,衣袖一拂,将桌案上的茶盏尽数扫落,碎片茶水狼狈地淌了一地。

祝满被吓了一跳,瞳孔皱缩,怒斥:你!只是很快音调缓了下来,扫了一眼宋星然,才用无奈的口吻问:你这是作什么呀?清嘉听了,心底发笑。

如今祝清萍可不是任他拿捏的小女儿了,老父亲连火都不敢多撒,一副谨小慎微的做派。

只见祝清萍抖了抖衣袖,微仰着头,高傲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茶泡得难喝,叫人怒火中烧。

祝清萍衣袖微扬的瞬间,露出了一节手腕,清嘉无意扫见,面色遽然一变,皱眉道:你……祝清萍白皙的手腕上,分明有一道青紫的淤痕。

梦中的情形倏然涌入识海:白发苍苍的老叟,奇形怪状的器具,衣着暴露的少年,饱受折磨的女子……简直是地狱。

哪怕遭罪的人不是她,清嘉只要稍一想起,都觉得浑身发冷,肌肤上发了一层细栗。

祝满究竟造得什么孽呀!清嘉情不自禁露出悲悯的眼神,又与祝清萍撞在一处。

祝清萍心底心里异样,狠狠一颤,涌起了羞愤、悲哀、憎恨的情绪,混杂在一处,酿成了陈厚的苦:祝清嘉,祝清嘉是什么意思?她为何会用那种眼神?她知道了什么?她忙将手上伤痕盖好,却越想越觉得羞耻,仿佛脸皮被清嘉扒了下来,又被狠狠踩在地上。

当下再坐不住,恼羞成怒地噌然起身,踩着一地的破碎瓷片,怒冲冲地指着清嘉:贱人!你看什么看,我要将你眼睛剜下来!她眸中拱着火,没有一丝理智,清许与她座位稍近,忙站起来,伸手去扯她衣袖,扬声道:祝清萍——你发什么疯——那疯字才落下,清许便被祝清萍撞开去,地下又泥泞了一片茶渍,他脚下一滑,便甩开好远去,撞在桌椅上,发出叮叮咣咣的巨响。

祝清萍眼底发红,冲至清嘉身前时,被宋星然捏住脖子,整个人提在半空中,她眸中露出惊慌的情绪,双足在空中颤抖踢动,惊狂地低吼:放开我!你放开我!清嘉瞧祝清萍神色,似是陷入魔障,忙道:夫君,将她放下!宋星然眉头深深皱起,扭头深深凝了一眼清嘉,虽不大情愿,还是狠狠一甩,将祝清萍松开。

纠缠之中,祝清萍那狐皮围脖松开,坠在地上,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迹便毫无遮掩地坦露在众人面前。

深浅不一,粗细不同,布满在祝清萍纤细的脖子上,最显的一道,还泛着红肿,隐约可见干涸的血渍,十分狰狞。

祝清萍低吼一声悲鸣,她双眸通红,眼泪滚了出来,恍若是从心底呕出来,泣血一般,额角青筋都迸出,双手发颤,哆哆嗦嗦地将围脖缠了回取,堪堪将那些狰狞的痕迹掩盖。

清嘉瞧得心里难受,摇了摇头,神思都恍惚:爹,我不大舒服,先回了。

这话说出时,她才发现自己一把嗓音又干又涩。

祝满神色讷讷,他捏着衣角愣在原地,没想闹成这副场面,眼神复杂。

对女儿,他确实不上心。

但早年,张家还能提携他时,为了讨好张兰修,他其实对祝清萍宽纵了许多年,便是装模作样的疼爱,日久经年,也养出了几分真感情。

只是他终究是个心冷自私之人,女儿与经济仕途相比,那点微末的父女之情随时都能舍弃。

但真实见到祝清萍身上的伤口,总归还是有些震撼与愧疚。

谁都知道,那些痕迹只怕是冰山一角,祝清萍所受的折辱远非于此。

他既心疼祝清萍,又忍不住埋怨她——受了委屈,关起门来哭便好了嘛,又为何非在宋星然面前闹。

祝满一时也不知如何收场,只道:好……又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宋星然,讨好道:贤婿,你看这——实在不好意思。

清嘉一听祝满说话,便满心烦厌,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她有些难受地捂着额头,无奈地扫了一眼祝满。

都什么时候了?亲生女儿那般滔天的委屈,不该先去安抚一二么?还有心关注宋星然心情如何。

但随即涌起一阵清楚的悲哀。

也是,若祝满晓得疼惜女儿,大约她前半生不必如此磕绊艰难。

宋星然搂在她身后,表情担忧:你还好么?清嘉脱力一般,将整幅身体的重量压在宋星然身上,嘴角扯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宋星然早后悔了,就不该让她回来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低声宽慰,捏了捏她冷得发僵的手:我与你回家。

他半抱着清嘉往外走去,连个嫌弃的眼神都吝啬给祝满。

祝清许早爬了起来,跟在姐姐姐夫身后,一道离开。

上了马车,清嘉的脸色都还惨白着。

宋星然微蹙着眉,心中略有担心,还记得关心问一嘴小舅子:清许,你还好么?清许摇了摇头,脸色也是灰白凝重。

他与清嘉心情是一样的——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还是清嘉先回过神来,声线仍是飘虚的:清许,你与我们一道回公府,叫明大夫与你看看手上的伤。

方才她看得清楚,清许右半边身子都撞在桌子上,一路上左臂都扶在右手上,似在强忍疼痛——往后还要提笔写字呢。

清许点点头,小心问:姐——你说祝清萍,是怎么回事啊?赵严,难不成还虐打她么?清嘉与宋星然对视一眼,眼神为难。

宋星然的耳目,遍京城都是,他手下也有青楼的生意,更早知道赵严就是个老变态,尤其喜欢年青小姑娘,花样百出地折磨人。

这些年,光是他名下的青楼,死在赵严手中的姑娘,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宋星然曾大略见过一眼尸体,身上都是青紫遍布,红肿溃烂,简直不堪入目。

清嘉在梦境中,也见识过赵严的手段,且故事的主人公、遭受□□的人更是她自己,以至于今日见了祝清萍身上的伤口,那逼真的梦便排山倒还地灌入她的识海,分外明晰恐怖。

清许还小,十二岁的少年郎,一片清澈明朗,清嘉都不知如何解释这些污秽之事。

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还是宋星然,他清了清嗓子,口气平淡道:赵府自然规矩森严,你那二姐,一副发疯情状,惹恼了赵首辅,当然吃不了兜着走。

清许眉头倒蹙,仍满脸不解:可那些伤口,太——呕——清嘉捂着唇,发出阵阵干呕。

姐!清许才止住讨论。

清嘉双眼包着一泡眼泪,湿漉漉的,她吐出口浊气,贴在宋星然身上,双手软趴趴地摆了摆:没事,都是刚才太闹了。

她哭丧着脸,突然道:过几日便是小皇孙的周岁宴,想来还要再见到祝清萍,真是……清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祝清萍。

从前,清嘉是不喜欢,甚至讨厌祝清萍的——她嗓门又大又吵,每次见了面必然要出言讽刺;又满肚子坏水,总是明里暗里地欺负自己。

如今见祝清萍饱受折磨,清嘉又生出不忍来,好似祝清萍是代替她受难一般——但原来嫁给赵严,也不是自己便要乖乖承受的命运啊。

只能叹两个人都倒霉,都撞上了祝满这个黑心肝的爹。

宋星然脸色阴沉,修长的十指碰在她腮边,将掉落的碎发拂至耳后,略有烦躁:不想见,便不要去了,本来大皇子在我这也没几分面子。

这话其实假。

宋星然于朝堂之上,可谓滑不溜手,从来春风和煦,谁也不得罪,与谁面子上都很过得去,但清嘉一不舒服,他便耐不住地烦躁,将真话都吐露出来——哪个都好,哪个他都瞧不上,他若心情不好,宣明帝的面子他也扫得,何况是大皇子那个蠢材。

是了,好巧不巧,宣明帝与赵严乃是儿女亲家,大皇子如今的正妃,正是赵严的嫡长孙女,如今又诞下了皇孙,所以赵严才日日嚷着要立储立储,江山稳固。

虽赵严是司马昭之心,但话术却寻不出错漏——如今中宫空悬,无嫡立长。

清嘉素手拂上他冷凝的俊脸,轻轻拍了拍:没那么娇气。

我歇一歇便好了,省的旁人嚼我家夫君的闲话,说娶了个气性大的小官女儿。

宣明帝乃是头一回做祖父,不管对几个已经长成的儿子如何防备,隔辈总是亲的,故此小皇孙的周岁宴办得十分隆重,是由太后亲自操持,在交泰殿设宴,四品以上的大臣命妇悉数受邀。

清嘉才回京,便已收到宫中下来的帖子,这样大的阵仗,她怎好不去?但宋星然分明生了气,清嘉只好耐心哄了。

她另一只手摸在自己肚皮上,口气温和:小皇孙的周岁宴,是喜事,我去沾沾喜气,总归是好的。

宋星然见清嘉面色稍润,回了些血色,又提起孩子来,宋星然才顺下口气,捏着她的手,轻声笑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祝清许坐在一旁,将姐姐姐夫的恩爱情状看在眼里,一颗心也才安定下来。

宋星然从前名声难听,是个风流浪荡、眠花宿柳的主儿,新婚次日便为了个花魁大闹顺天府,叫全京城的人都看清嘉的笑话。

但自从江南回来,真是不同了,宋星然望着清嘉的眼神,全是关切爱护。

反而是清嘉,常常不自觉流露出不耐烦躁的表情。

二人的关系仿佛调转了。

清许想,或许是姐姐怀孕了的缘故。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好的。

——腊月廿三,小年,小皇孙周岁宴。

清嘉晨早,便与宋星然、容城郡主一道入了皇城,这是她头一回入宫,也是头一回穿起诰命夫人的衣裳。

皆因十年前,先皇后病逝,后位便空悬至今,皇帝又醉心道学,后宫也没几个嫔妃,便一直由太后打理后宫诸事,所以很少叫年青一辈的命妇入宫谈话,清嘉由此逃过一桩麻烦事。

宴席未正式开始,前朝后宫是分开的,清嘉便由容城郡主带着,先去慈宁宫与太后请安。

宋星然还老不放心,扯着清嘉絮絮叨叨交代许久,最后被容城郡主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