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顿时纷纷跪倒在地。
来人一身玄色绣袍,胸前盘踞着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是皇帝来了。
清嘉躲在人群后, 低眉顺目地行礼,用着余光悄悄打量当今天下的主人。
宣明帝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生得高挑清癯, 蓄着长长的胡须,十分飘逸。
大约知晓他热衷于求仙问道,清嘉瞧着宣明帝,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 但他眼神却不温和, 与李炎有些相类, 眼裂很长, 微微下垂,静静凝视人时,略有些渗人。
更莫提他如今冷着一张脸, 横眉竖目,更是散发出迫人的威压之气,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大王妃瞬时变得安静,只是脸上表情依旧难看,她并不惧怕皇帝的模样, 不卑不亢道:还请父皇为我儿作主。
此刻小皇孙已止住了哭闹,只有几声残留的抽噎, 奶声奶气的。
皇帝对长孙还是和颜悦色,手掌轻拂过小皇孙的小脸:如今也没事了, 大皇妃非要撒什么气呢?景儿。
这是另一道声音, 温婉柔和, 此刻带着些焦急。
清嘉便知道,这位一定是宠冠后宫近十载的赵贤妃。
清嘉怀揣着好奇,仔细去端详贤妃的模样,心底微微讶然。
赵贤妃是个轻灵的美人,身形修长玲珑,肌肤白皙,琼鼻秀目,这些在繁花似锦的后宫中皆是寻常,不足为奇。
但贤妃眼下竟也生了颗嫣红泪痣,她柳眉蹙起时,眼下小痣便盈盈欲滴,楚楚可怜。
难怪宋星然会说,贤妃与自己生得有些相似。
赵贤妃扯了扯宣明帝的衣袖,一个眼波奉上,宣明帝便说:景儿,地上凉,快起来罢。
贤妃忙扯着袖袖子,半蹲着亲自将李景扶了起来。
皇帝捋捋胡须,和颜悦色道:都跪着做什么,快起来罢。
在场诸位才纷纷站了起来。
贤妃将李景搂在怀中,低声询问着。
母子二人俱是眼泪汪汪的,十足孤弱委屈,难怪皇帝偏心。
只有大皇妃不乐意,冷笑着哼了一声,直视着皇帝眼眸:父皇,您便打算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皇帝低笑一声,反问:那依大皇妃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叫景儿与述儿赔礼道歉么?他虽笑着,脸上却无笑意,显然不耐烦。
这心的确偏得没边了,连一句训斥也没有,难怪大皇妃不喜,且五皇子,原来也是大皇子储君之位最大的阻滞。
大皇妃才不管皇帝不快,直说:若您觉得,五弟弟还小,儿臣也不是不认,那子不教,母之过,贤妃娘娘,总该有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吧,自然不能轻轻揭过。
她顿了顿,口气愈重,几近铿锵:若厚此薄彼,实在难以服众,也叫人心寒。
厚此薄彼。
皇帝脸色倏然转冷。
那些赵党臣子,每每上书,便是这个措辞,如今赵严孙女又如此疾言厉色地要说辞公道,显然不给他面子。
皇帝早年,为了将皇位坐稳,很是过了一段卧薪尝胆、如履薄冰的日子,此候他将边关平定,声威俱震,真真正正地将天下握在手中时,好似为了偿还昔年的委屈一般,手腕愈发铁血,也更独断专横。
随着年纪渐大,他痴迷于修道,表面上看,是比从前和蔼了些,但骨子却没变的,大皇妃不依不饶,吵着闹着要处置他的爱妃爱子,他已是不悦至极,重重地在桌面上一拍,怒道:放肆!大皇梗着脖子,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反倒是贤妃,她轻摇着头,竟是缓缓跪下了,柳眉倒蹙,双肩颤颤:是臣妾教子不周,皇上不要为难,只管罚臣妾便是,只要能顺大王妃心头怒气便好。
大王妃咬着唇,怒道:少惺惺作态!她柔柔弱弱的,十分体贴的:景儿也只是个稚童,手上没了轻重,险些酿成大祸,罚我也好,只要不伤了一家人和气便可。
两相对比,显得大王妃十分骄横,虽然李景确实做了错事,小皇孙也险些受难,但显然皇帝心中的天平已然完全倾向贤妃。
他皱着眉,亲自躬身将贤妃扶起,口气都软和:爱妃你是——一句话未完,贤妃那纤细的身子一软,竟倒在了皇帝怀中。
皇帝是显而易见地慌张,将贤妃抱在怀中,扬声大叫:太医呢!快叫太医来!李景也在旁母妃母妃地叫。
小皇孙受了惊吵,也嚎啕哭了起来,大皇妃忙将孩子抱在怀中,略显得慌乱,连太后也坐不住了,站了起身去查看贤妃的情况。
场面一片混乱。
清嘉听见容城郡主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扯着她往边边缘退。
亲眼见了一把天家争宠的戏码,清嘉心底啧啧称奇,只觉得贤妃能屹立在后宫近乎十年不倒,能屈能伸,说倒就倒,还是很有手段的。
很快,太后宫中的女官便将诸位命妇请到外殿去,终于能离开火药场,清嘉暗自松了口气。
清嘉在外头等了约莫一刻钟,见得三五成群的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闯了进去,未几,李炎与宋星然都来了,同行的还有位陌生面孔的男子,与宋星然一般穿着酱紫官服,身量不高,堪堪至宋星然耳侧,他双手反背在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清嘉猜想,大约这位便是大皇子。
清嘉暗自打量他时,双手忽然被人牵住,扯出些残存的痛来,好似手骨被人狠狠凿了一下,低声呼痛。
宋星然忧虑道:清嘉?你怎么了?她将手抽了出来,轻轻捏了捏,无奈道:方才小皇孙险些被五皇子摔在地上,我恰好瞧见了,便伸手接了一把。
见宋星然脸色愈发难看,黑沉沉的眼眸凝在她身上,瞧得人心里发毛,她忙解释:不碍事的,小皇孙年纪还小,没多少重量压在手上,方才或许是你一下抓得太快,所以我才有些疼,只有一点点的。
宋星然连眼皮都未眨一下,眉峰却越皱越紧。
清嘉故作展示似的,弯了弯手臂:你瞧,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宋星然被她气得发笑: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力道轻轻地将清嘉一双手抓住,压在手肘窝上轻轻地揉,无奈道:你这手,曾断过骨头的,记得么?当下,她的确是忘记了这回事。
当初被宋蔚然从桃树上砸了下来,受了伤,才名正言顺地住在国公府,有了与他接触的机会。
还不是为了他么?清嘉默默回想着,又听见宋星然咬牙道:若你再受了伤,该如何是好?若你伸了手,却又接不住人,又被那多事的反咬一口,又该如何是好?清嘉……你要将我吓死了。
他无奈叹了口气,后怕道:天可怜见,幸亏你平安无事,否则折磨的是谁?清嘉被宋星然一分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其中的危险来,低声道:可当时……大约是我心不够硬,那种情状,实在难以袖手旁观。
大家都在看戏,才足岁的孩子,若真摔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是,要为人母亲的人了。
见宋星然脸色仍冷,清嘉扯了扯他衣袖,口气委屈:夫君。
宋星然啧了一声,只暗骂自己不争气。
罢了,又与她置气作什么。
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脸色稍霁:下不为例。
清嘉见他不气了,才敢问:你们,为何都过来了?宋星然没好气道:还不是听说这出事了。
众人皆在前头等着皇帝,却又有小太监来禀报,说皇帝与贤妃先来太后宫中请安,才来开宴,那众人便只好继续干等着。
出事时候,大皇子李城正扯着宋星然说话,王妃身边人来禀时,恰巧又被宋星然听见了几句,宋星然与李炎一对眼色,二人唱了出双簧,将慈宁宫所发生之事套了出来。
李炎来,是来看热闹做戏。
宋星然来,是真担心清嘉难以应付这些乱糟糟的破事。
却没想清嘉迎头赶上,做了一把无名英雄,还险些受了伤,直将他气得肝疼。
此刻李炎与李诚皆入了内殿,也不知发生什么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殿门开了。
宣明帝走在前头,竟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宋星然疑惑的眼神,扫向李炎,只见李炎手肘支在轮椅上,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模样,收到宋星然眼神后,眸光转回内殿,双手在腹部拍了拍,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怀孕。
清嘉也接收到,与宋星然对视一眼,二人皆显得有些怔忡。
今日竟是如此跌宕起伏。
连清嘉也不得不叹一句,这位贤妃娘娘真是位妙人儿,是该说她手腕了得,还是说她运气过人。
但在机关算尽的后宫,老天爷哪能次次精准地站在某人身后呢?方才听李景说,贤妃身体略有不适,所以皇帝陪着,遣他先来送礼。
只怕她早知道自己梦熊有兆了。
本来或想瞒着,或寻个良辰吉日再公布,却被不依不饶的大皇妃逼得先亮了牌。
但怀孕的喜讯一出,本就偏心的皇帝哪里舍得苛责她半分?只怕还要对大皇妃多厌倦几分。
清嘉忍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得意味深长。
此时,前头恰有太监声音尖锐地催促众人,吉时快到,周岁宴马上要开席了,宋星然才抓着清嘉的手,嘱咐了声:你乖些,不许再出头了。
他真是担心得昏头了。
其实她从来算不得好心人,只是方才一点母性光辉作祟罢了。
清嘉笑,松快地打趣他:有你在,哪里还要我出头?我只管吃喝便是了。
他们边说边笑,混在人群中,跟在背影略显落寞的李诚身后,离开慈宁宫。
此后的宴席,倒是一切都如常,大王妃不曾再发作,连才查出有孕的赵贤妃也仍旧随侍在皇帝身侧,她换了一身紫色宫装,云髻高耸,累丝的黄金步摇,是双鸾衔珠的样式,流苏上的红宝饱满分明,粼粼耀目,云鬓花颜,富丽堂皇,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意气风发,十足一副后宫之主的气派。
在贤妃下首,有位穿着银蓝宫装的妃子,体态丰腴,瞧着已有些年纪,全程挂着笑容,是个亲善模样。
宋星然介绍道:那是大皇子的生母,良妃。
这可是皇孙的正经祖母,却在下边坐着。
良妃是皇帝潜邸时的妾氏,出身本来就差,后来皇帝登基了,才与良妃家中赐了个有名无实的爵位。
后宫中繁花似锦,良妃那平平无奇,甚至已经开败的小花,自然再难引起皇帝重视,幸而生养了大皇子,才在皇帝跟前留住了体面。
六年前,原储君皇二子密谋逼宫,皇后自刎谢罪,原来暗淡平庸的大皇子才逐渐显了出来。
二皇子少年英才,是个光芒万丈的人物,但光芒太甚,以至叫皇帝生出了自危之情,如今便更喜欢那些好掌控的。
大皇子占了个长子的位分,又还算听话,这些年,皇帝待他不算差。
只是如今……或许是急了,或许是飘了,总之已然惹得皇帝忌讳。
在宋星然眼中,大皇子只能算是赵家维持荣耀的工具,如今处于强弩之末。
清嘉打量着这位年老的妃子,忽然想起来,冯家有位贵妃,生了三皇子与永璋公主,今日却未露过面。
清嘉不免附在宋星然耳畔,低声问:还有一位娘娘呢?宋星然装模作样地取过酒杯,长袖一拢,遮住唇形:贵妃娘娘身体抱恙,月前便迁往行宫修养。
清嘉心领神会。
与打入冷宫也无甚差别。
三皇子却是在的,就在李炎身侧。
清嘉发现,这几位皇子长相竟没有一点相似,大皇子生得个矮壮实,三皇子生得英武,李炎偏于阴柔美艳,五皇子则是清朗纤细,兄弟几个俱是貌合神离,心藏暗箭。
真是没有意思。
她是头一次出席皇家宴席,发现实在难熬,大殿地龙烧得闷热,歌舞不歇,推杯换盏之声不止,渐渐地便觉得难熬起来,也吃不下东西,安静地盯着殿外的雪景,兀自出神。
宋星然察觉出她的不安来,主动道:我与你去外头透透气。
清嘉点了点头,跟在宋星然身后,默默离开喧嚣的大殿。
在外头透气的,竟还有不少人,见了宋星然皆十分客气地问好,也有几个好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清嘉皆微笑以对。
二人寻了个僻静角落,宋星然才将她搂入怀中,心疼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将要散的,你再歇歇。
皇帝笃信道学,设宴的时分皆掐着点算,依着钦天监的计算,要有两个半时辰才能闭宴,如今时间已过半,大家都熬得难受。
宋星然摸了摸她的肚子,问:我见你都不曾吃过什么东西,可会饿么?清嘉叹了口气:想要吃长亭楼的桂花珍珠小圆子。
席间那些油腻腻的大菜,是一口都吃不下,只想吃些清甜软糯的。
宋星然被她软绵绵的口气撂得心软如泥,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
清嘉心中烦躁,搂着宋星然的手臂,将重量悉数压在他身上,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官服的布料偏于硬挺的材质,膈在脸上,其实不大舒服,但清嘉此刻就莫名想往他身上贴,任性又无奈的口气:好想回家呀。
宋星然哑然失笑,将人又往怀中压了压。
便是二人躲在角落腻歪时,后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宋星然双手都还揽在清嘉腰上,有些不耐地回头望,竟是大皇子李诚。
李诚是没想到宋星然夫妻竟这般恩爱,脸上也略显尴尬:呃,明之,可否借一步说话。
清嘉辨别不出来人是谁,只愣在原处,听见宋星然贴在她耳边说了句:等我。
然后腰间的大手便松了开去,只听得几声轻缓的脚步声。
她也不好前去打搅,只能在原地等候。
方才乍然被人撞见,清嘉面颊也微微发烫,无聊等候时,她倚在凭栏处,用略显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度稍高的脸上,聊作降温。
忽地又传来一声:清嘉。
她拧头望去,竟是半年不曾见的徐长陵。
他亦是一身官服打扮,枣红色,衬得人气宇轩昂,十分英挺,但他却眉峰深皱,浓长的眼睫倾覆,显得忧虑而温柔。
此处偏僻,又只得他们二人,未免落人口舌,清嘉略退几步,拉开二人距离,才客套道:徐世子,有事么?徐长陵眸光闪了闪,显出沉痛之色来,低声道:你……你何需如此客气,是来扎我的心。
清嘉心中咯噔一下,此话说得,竟似他们从前有过什么深刻交集一般。
徐长陵突然走近一步,吓得清嘉往后闪躲,又不慎磕在栏杆上,脊骨发疼,她只能皱着眉,伸手隔开他:徐世子,请莫要近来,男女有别,莫惹人非议。
……徐长陵盯着她,良久才苦涩一笑:你还是怨我。
?清嘉满头雾水,捂着不适的后腰,无奈道:世子究竟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可怨你的?我又与你有什么交集么?徐长陵摇头,眸光中有鲜明的落寞,他缓缓道:当初,是我没能救下你。
当初?清嘉简直要笑出声来。
当时她被祝满软禁,徐长陵确实曾说过,要带她远走高飞,但自己已然拒了呀?且那夜,徐长陵闯入祝家后院,是不管不顾她的意愿,便想将她强行掳走的,幸而自己留了个心眼,等到了祝满。
否则,如今她只是安乐伯府后院的禁脔罢了,徐长陵早便会厌弃她,如今还会眼巴巴地与她说什么从前么?占有欲作祟罢了。
但徐长陵这点心思,却只会害了她。
清嘉始终将手臂伸直,试图将二人距离拉至一个合适的、不惹人侧目议论的范围,但显然徒劳,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角落,一男一女独处,已是瓜田李下。
她无奈道:世子,当初我从未想过与你离开,如今更遑论什么怨恨,若世子还将我当作朋友,请就此离开,莫再与我平添烦忧。
徐长陵摇头,猛地抓住她的手,逻辑混乱地解释:那时,那时我回了家,竟叫我爹知晓了,他说,你是首辅看中的人,无论如何不可与首辅相争,我……是我软弱无能,受长辈控制,如今你打我骂我,都是好的。
安乐伯是赵党一派,清嘉听宋星然说过,近来上书请求立储的大臣中,就有安乐伯,且还是属于言辞最激烈的那一类,宣明帝可谓烦不胜烦。
清嘉先是被他吓了一跳,只好发力去扯手臂,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却被人拽得死紧,根本难以挪动,当下火气也起了,冷着脸道:徐世子,你家事如何,与我无关,请放手,我夫君瞧见了,会不悦的。
余光瞥见,有一道亮闪闪的痕迹一晃而过,是珠宝的亮光。
有人看见了,且不知会如何猜疑编排。
清嘉心底发寒,连脊背都泛凉,一字一句道:放、开、我。
徐长陵未见过她态度冷硬,俏脸覆冰的模样,竟下意识松了手上力道,清嘉敏锐察觉,用力一挣,往歌舞晏晏的大殿跑去,不期然撞入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淡淡的,松柏木的气息,是宋星然。
清嘉被宋星然抱了个满怀,听见他清润的嗓音萦绕在耳边:怎么了?慌慌失失。
身后徐长陵传来起伏不定的声音:清嘉,你听我解释——清嘉往宋星然怀里钻,竟有劫后余生的惊惶,推着宋星然往外走,口气低弱委屈:夫君,我们快些走罢。
徐长陵大步追了上来,愕然一愣,皱着眉,眼神木讷地盯着前方相拥一对人。
听闻宋星然待清嘉只是普通,身边花草从不断绝。
如今一看,却……宋星然余光也扫到一条影子靠近,又停在原处。
怀中清嘉不住催促他离开,宋星然拍了拍她起落不定的脊背,足下生了根似的,先是敛目凝了一眼怀中人,再抬眸望向徐长陵时,黑眸沉静若碧水寒潭,冷冷道:徐世子,是要与我夫人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