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在湖边坐着, 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贤妃如今,被宫女太监围在中央,众人无法窥见她真实情况, 在座诸位命妇都很警觉,并不敢靠近,神色肃然, 面面相觑。
清嘉想,如今自己反应还轻,切不能轻举妄动。
贤妃已然出事,太医想必不会推诿, 顷刻便来, 她只需稳住, 稍等片刻, 自会有人与她看诊。
如她所料,有脚程快的小宦官,在乱糟糟的现场脱身跑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 便有太医被侍卫驮着,先来了,身后有数十个医女药童,气喘吁吁在后跑着,生怕耽搁了时机。
清嘉休息了一阵, 身上渐渐回了力气,倒也无十分不适, 只是肚子仍有胀感,她心忧难安, 只仍旧在石上歇息, 目光灼灼地盯着贤妃的方位, 想要捕捉零星信息。
聚精会神时,眼角闪过一片淡蓝色衣角,清嘉丝毫未注意眼前情况,却听见哐当一声异响,回神望去,是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个医女趴在地上,闭目龇牙,嘶嘶地倒抽着气。
她似乎摔得厉害,衣袖裙摆都被枝桠勾得破烂,随身的药箱也飞远了,骨碌落在清嘉脚边,药瓶子、布袋子散了一地。
清嘉自顾不暇,也不敢想去搀扶人家,只顺手将落在自己脚边的药箱捡了起来,放在自己旁边的石头上。
医女咬着牙,缓慢从草丛里爬了起来,双手交握,抱着手肘,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小医女年纪小,圆脸圆眼,眉目都幼,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清嘉略一过眼,那药箱子的横径比医女的腰还粗些,园子里的泥土又软滑,又奉了急命要与贤妃看诊,所以才摔了个趔趄。
医女走到清嘉跟前,怯生生地伸出了手:多、多谢夫人。
清嘉客套一笑,摇了摇头:去吧。
小医女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尖都没触到药厢,便有声训斥落下:紫云!磨磨蹭蹭作什么呢!仔细主簿扒了你的皮!医女紫云浑身一抖,忙将药箱捞在怀里,拔腿就跑。
但紫云甫一跨步,一个踉跄,身体歪斜,那尚未抱紧的药箱又甩在空中,她整幅身躯往后倾倒,直直冲清嘉面门摔来。
不好,只怕要径直摔入水了。
清嘉想躲,但她怀胎七月,身躯并不灵便,一时撑在石上竟再难挪腾,只能捂着肚子,弓起脊背,绝望地瞧着紫云向她砸来。
她阖上眼,心中还在骂,今日真是祸不单行。
电光火石间,有双手掌落在她腰上,竟将她凌空提了起来。
只听见耳畔传来扑通一声,有飞溅的水花落在她面上,拔凉拔凉的,清嘉骇然睁眼,竟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长眉入鬓、凤眸清寒,是她的恩公——薛小寒。
是他,却又不是他。
上元夜的薛小寒,玄色劲装,冷峻凝肃,是个江湖游侠的模样,如今却长发疏拢,发髻如云,如今一身织锦素色宫装,烟绿批帛,飘飘若仙,竟是位女娇娥!莫雪笙脸上神色仍淡,身姿挺拔,一阵傲然冷气,二人眼神交汇的瞬间,清嘉已被人稳妥地放在地上。
恩公,你——清嘉满腹疑虑,尚来不及吐露,便被声尖锐且哀切的叫声打断:不好了,四殿下落水了——李炎?他何时来的?又怎么落的水?二人目光同时望向人工湖。
湖水中,有个人影在上下扑腾,搅得池水纷纷,涟漪阵阵。
清嘉仔细一看,李炎在水中垂直晃荡,那张白璧似的俊脸,时而透出水面,时而被水裹挟。
李炎本就肤色苍白,被水一浸,侬丽的五官仿佛要化开,面容惨白,水鬼似的,分外诡异,一副快要溺毙的模样,清嘉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水性好,若放在寻常也敢下水的。
但……畅春园内,原来宫人便都围到了贤妃那儿,在湖附近的便少之又少,便有人吼了一嗓,发觉李炎落水的也就二三。
那几个宫人扑腾扑腾跳下了水,竟才在边缘,都上下浮沉起来——全是旱鸭子,救人更是无从谈起。
清嘉觉得好笑滑稽,又担心李炎,却听见一旁的莫雪笙叹了口气,低声道:麻烦。
明晃晃的嫌弃。
但她仍将外衫脱了,随手仍在地上,凌空一跃,便已潜入水中。
清嘉呼了一声,只见莫雪笙在水中时仍是潇洒模样,修长双臂一滑,足下打出漂亮流畅的水花,如银色游鱼一般,径直冲李炎游去。
她忍不住想,这位恩公,真是十足倜傥帅气,便是女儿身,也抵挡不住。
见李炎有救,清嘉才将心头大石放下。
水中扑腾的李炎,心情比清嘉还要复杂。
他来畅春园,是因昨日皇帝便耳提面命,叫他务必出现。
待他入了宫,又有相熟的眼线来禀,说莫雪笙被皇帝宣去了御书房,并不在畅春园中。
所以李炎才估着时间,掐着春日宴的末点来。
谁料一至畅春园,竟是兵荒马乱的情形,贤妃说遇险,宫人四处流窜,命妇们面面相觑,也不见莫雪笙踪迹。
他原来都打算离开,免得受牵扯,又恰好遇上清嘉与那小医女的意外,想四野僻静,无人在意,她一个孕妇若落了水,后果不堪设想,都打算出手了。
才靠近稍寸,被人一个飞踹,竟直直落入水中。
这下动静闹得大了,吸引了好几个宫人旁观,想要凫水上岸都不行,便只能继续佯装残废无力,在水里晃荡。
但装残也非易事,他在湖中泡着,肺里吸了许多水,竟渐渐意识涣散起来,强忍着求生的本能,心中已将湖边上扑腾的宫人骂了千百万遍——都是饭桶。
快撑不下去时,有条修长人影快速抵近,转瞬间,一股强劲的力道挟住他手臂,有道柔韧有力的手臂缠在他腰上,似水草一般,将他整个人自水中拉了起来。
李炎呛出一团水,猝不及防撞入一潭似高山雪湖般深寒澄澈的眼,他讷讷道:是你……他眼神直勾勾地缠在她身上,大脑一瞬停转。
她着雪色,云鬓垂坠,乌发红唇,分明冷丽。
薛小寒,竟是个……女人?莫雪笙被他盯得不耐,皱了皱眉。
又见他吐息虚弱,面色苍白似鬼,一双微垂的眼,汲满了水汽,氤氲细碎粼光,惨淡中竟也能透出美艳来——恰是莫雪笙最看不上的。
一个大老爷们,娘们唧唧,女里女气。
莫雪笙也很纳闷。
她一心想着救人,都没看清李炎是从何处冒出来,又是为何与她撞了个正着,心中暗自评判——生得祸水脸,人也麻烦。
但没办法,与李炎成婚,是板上钉钉之事,也只能压住烦躁,寒着脸色,点了点头:你放松些,我带你回去。
李炎瞧着瘦弱,但莫雪笙在水中拖着他游走,实在费了好大力气,上岸时,极不耐烦地在他胸膛用力一推,李炎便好似卷饼一般,在岸边翻了个个。
自湖中爬出的内宦一拥而上,哭嚎道:四殿下——四殿下您无事罢?李炎不耐,一把推开,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膛,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将目光重新凝回莫雪笙身上,质问:你是谁?他心中其实有隐约预感,但想想都觉得荒诞。
李炎微眯着双眸,眼神似刀锋冷厉,惨白的脸上溅了几许泥点子,显得分外狰狞,阎罗似的,那些内宦素闻四皇子恶名,皆扑腾扑腾跪下,在原地瑟瑟抖着。
莫雪笙将气息喘匀,嫌恶地抖了抖湿淋淋的衣袍——京城贵女时兴宽袍大袖,于她而言只有碍事。
她捋了一把头发,将漉湿的长发偏分至一侧,却听得李炎那边气势磅礴的质问,她冷笑了声,缓缓站直身子,走到李炎身前,漫不经心的:四殿下,真猜不出我是谁么?李炎心底坠了一下,暗忖世事无常,不死心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究竟是哪位?莫雪笙偏头,不可置信地笑了下,比方才开怀了些,但眼神的不屑却未加掩饰,恍若见他是傻子一般,与他对视了好一阵,才缓缓道:臣女莫雪笙,见过四殿下。
此话还算恭敬,但莫雪笙连身子却若钢板一般,稍寸都不曾弯曲,她湿发别在一侧,愈发显出脖颈修长,一副傲气凛然,铁骨铮铮的做派。
李炎心口愈发疼了起来,不住咳嗽。
莫雪笙眼神闪了闪,默默评价:痨鬼似的。
清嘉在旁,将这对未婚夫妻的对峙看得分明,只觉得尴尬,她抚着肚子呵呵笑了声,打圆场道:呃……莫家姐姐,身上衣裳都湿了,不若禀明太后,换套干净衣裳罢?她口气软和,又笑眼弯弯,十分甜腻,莫雪笙也很受用,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方才经过李炎落水一事,耽搁许多,贤妃已被抬走了,太后是此次宴席主理之人,自然要主持大局,所以还在,众位命妇也回归原位。
清嘉想,李炎落水这事,虽不讨喜,但与她无关,自己只消装作不知不解,是个局外人便好。
清嘉腹中仍有不适之感,但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装作一切如常,一边与莫雪笙闲谈,一边往远处花架走去。
李炎也被扶上轮椅,在她们身后默默跟着。
三人靠近时,众人皆侧目,不过更多是盯着浑身湿透的李炎与莫雪笙。
清嘉与莫雪笙点头示意,才挪回容城郡主身侧。
郡主见她归来,满脸焦急,话语如连珠炮似的:天爷,你可算回来了,方才乱糟糟的,托人寻了你许久都见不着影子,将我吓得够呛。
畅春园实在太大,清嘉人生地不熟,还怀着孕,容城郡主一颗心悬了半日,她目光在清嘉身上扫视,见人外在无恙,才松了口气:你无事便好。
她似乎想起什么,压低声问:你那餐食与贤妃是一应供奉,她方才也用了血,才出的事,你是没瞧见,登时便流出好大一滩血来,连……现场太血腥,郡主都不忍回想,只叹了一声:晦气,不说那些。
听说贤妃发作得惨烈,清嘉反倒稍稍安心。
若真是膳食之祸,她合该与贤妃一般才对,哪会如今都还安然,不过事关孩子,仍不能掉以轻心,她双手攀绕在郡主手臂上,凑在郡主耳侧,低声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
郡主当即抓紧她手腕,双眸瞪大,忧虑道:怎么了?清嘉只轻缓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小腹有些坠胀,隐约的不适,却又……还好,也不知是否因我多虑。
不可小觑,宫中阴损招儿多着呢。
容城郡主眉头紧蹙。
婆媳二人窃窃商量时,太后骤然发声,严肃模样:诸位,今日之事,实为哀伤,哀家定要彻查,眼下事态未明,各位也都不好离开,请移步慈宁宫罢,若有不周到之处,请诸位包容则个,莫同我这老婆子计较。
待到了慈宁宫,诸位命妇都被关在偏厅,虽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却与软禁无异,想一时半会离不了宫,容城郡主私下与慈宁宫的女官传话,说清嘉身体不适,要请个太医来瞧,都被冷淡以待。
看来,兹事体大,无论是谁的情面,太后都不会给。
但清嘉不适愈发深重,小腹仿佛坠着一滩水,都不敢站着,只乖乖呆在位子上,如坐针毡。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清嘉听见外头有宦官高唱:陛下驾到。
太后早在殿中等候,做足了皇帝会发作的准备,但撞见他气势汹汹、面黑如墨,也难免惊骇。
皇帝早年是上过战场的,也有那六亲不认,大杀四方的时候,这些年沉迷道学,装得慈和了许多,对太后也算恭敬,如今却一副,杀神模样。
太后掩住惊涛骇浪,并不承认贤妃出事与自己的干系,只说:今日在场官眷,哀家皆留了下来,皇帝要差,要整顿宫禁,哀家无不配合。
皇帝冷哼:配合?他眸光锐利,眉目阴沉:贤妃是吃了太后的席后,方才遭遇不测的,太后合该给朕一个交代才对,如今却只说配合?太后藏于袖中的手骤然握紧,才哽着口气,佯装出还算淡然的姿态:太医令查了半日,只翻出一本古籍说,或许,贤妃是同时服食了藜芦与丹参,才会大出血,却也没有任何依据。
退一万步说,贤妃人虽在畅春园,但吃食用度皆是自备的,药膳中的丹参也是贤妃药膳方子中原来就有的,与我们何干?太后凛然道:我慈宁宫不惧严查,却也非什么罪责都能往哀家身上扣。
她态度犹如铁板一块,毫不认错,皇帝气得咬牙,却也无可辩驳,只捏着拳头喝了一句:太后真是厉害!二人剑拔弩张时,又有宫人来禀,说四殿下来了,皇帝虽烦闷,但考虑他要与莫家联姻,终究不耐摆了摆手:叫进来罢。
李炎一入门,便一副乖巧模样:儿臣方才见莫家小姐时,听闻贤娘娘遭遇不测,想儿臣方才也在畅春园中,也许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皇帝别了他一眼,不悦的眼神,说出的话却是:如今你也懂事了,在旁听听罢。
太后与皇帝都习惯见李炎当成透明人,太后接着辩驳:席上,信国公家的媳妇,宋祝氏,也怀着孕的,哀家还叫人将吃食换做与贤妃一致的,她人如今还好好的,足可见哀家无辜,皇帝失子是悲痛,却也不可红口白牙地诬陷老婆子呀。
皇帝皱了皱眉:宋星然的媳妇?太后点头,并未多言。
但一旁的何盈玉却突然跪了下来:陛下,太后娘娘实在无辜,如今正巧,宋祝氏也在慈宁宫,不妨做个试验,只管将她拘起来,再灌下藜芦,瞧一瞧她是何反应,究竟是不是如古籍所言,若是真的,咱们查案抓人,也好有个依据啊。
此话一落,殿内鸦雀无声。
活人试验,且已明知贤妃大出血流了产,若汤药一灌下去,十有八九是会流产的。
贤妃如今都生死不明,清嘉月份比她大,如此一来,小命不保也很可能。
莫说李炎与宋星然交情深厚,便是泛泛之交,宋星然是阁臣、是重臣,又有爵位在身,动他家眷?这是要逼他造反么?此法不仅恶毒,还很昏庸。
太后皱眉沉思半晌,低声责骂:多嘴!你一个姑娘家家,如何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皇帝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李炎便知,皇帝对此阴毒的方法,并不抵触,他刚愎自用,从来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宋星然实在重要,他或许还疑虑。
何盈玉也看出皇帝的摇摆,虽被太后斥责,她也不惧,跪在地上,磕了三下响头,掷地有声道:是,那宋祝氏是要受些委屈,但即便她流了产,又如何?贤娘娘的孩儿都没了,她又有什么福分留得住肚子?权当与小弟弟做个陪侍罢了。
此话一落,皇帝眉目分明颤动,竟是很动容的模样。
李炎心里一沉,漠然道:郡主此话,也不假。
何盈玉得了赞可,脊梁都直了几分,扬眉微笑,见皇帝与太后凝肃的眼神,才悻悻淡下。
但……他话锋一转:弟弟这事蹊跷,如今贤娘娘又生死未卜,也不知他是要超度,还是要陪侍,便是要陪侍,也得叫钦天监算出个合度的时辰,不好贸然行事,冲撞了贤娘娘与弟弟。
皇帝瞳孔骤然一缩,并不曾说话。
皇帝笃信此道,做什么都讲究个良辰吉日,李炎观他表情,心知此话他泰半听了进去,又说:至于宋祝氏,先单独拘起来,待钦天监算出个时间,调查也有进展,届时再定夺罢。
皇帝拈了一把胡须,点头,眸中有欣慰:你如今越发懂事了。
意思便是同意了。
李炎总算松了口气,又拱手,肃然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点点头,漫不经心道:那你下去吧,瞧瞧何处能帮上忙的。
敷衍之意分明,也不予他权限,也不寄望他能查出东西来。
李炎目的已达,才不管皇帝态度,径直告退。
他一离开大殿,附耳吩咐身边内侍:速去钦天监打点,再与钟粹宫的眼线说,将……,混在贤妃……中。
方才太后殿中一役,李炎对贤妃更加忌惮。
他从不曾想,皇帝对贤妃时真有真情的,实在过分痴迷,竟愿意为了他,得罪宋星然。
为了一个宠妃,与朝中重臣为敌,这样不划算的的事,若放在从前,李炎都不敢想皇帝会这般蠢钝。
如今……只能叹一句色令智昏了。
且贤妃此人,他素来看不透。
李炎暗中查过贤妃一日的起居用度,分明是她自己出门前,说口渴得厉害,要喝凤髓汤,恰自那凤髓汤残渣中,发现了藜芦残渣。
那古籍他方才看过,要想造成贤妃那程度的大出血,少说要服下五两藜芦。
他又凑巧,是京中有名的药罐子,所以知道藜芦的味道,五两藜芦混入水中,其味必异。
凤髓汤原料不过松子仁、胡桃肉与花蜜①,偏清偏甜,混入了如此精纯的藜芦水,贤妃个大活人,会察觉不出来异常么?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她是自愿的。
为何要堕胎呀?李炎想不明白。
贤妃的动机李炎不知,但今日奔忙却是必须——不止为了宋星然,更为了自己。
贤妃来历不明,膝下有个皇子,如今子凭母贵,小五已然当成储君教养,若再大些,必成大患。
若能趁贤妃元气大伤之时,将她了结,李炎便不信了,他那薄情寡幸的皇帝老爹,能记得贤妃几年。
李炎离开慈宁宫时,恰遇上清嘉被几个宫女带着离开偏殿,她脸色白得发青,唇色近乎透明,一副不胜虚弱的模样。
二人眼神有过一瞬的交汇,李炎分明在她眼中瞧见恐慌。
李炎略压眉,唇角微动,无言说了二字。
小心。
作者有话说:①来自于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