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7 章

2025-04-03 04:16:10

暴怒过后, 皇帝拂了拂胡须,竟已是镇定模样,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 未有多久,便传叛军增援的消息,登时脸上的表情都崩裂, 身躯狠狠一颤,跌回金座上:什么?三皇子的兵拢共不过两万,都是冯家的旧部,除此之外, 他哪里还有兵?赵贤妃拥住皇帝臂弯, 眸中有破碎的恐惧, 柔弱的:陛下!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眼神锐利, 狠狠地勾在报信来使身上:说!可查出什么端倪来?话音半落,一只飞箭凌空掠过青雀舫,尖锐的箭头直擦过下首小兵的面颊, 速度却分毫不见弱,力比万钧地直对着金座上的皇帝发去,皇帝双眼瞪得滚圆,往后栽倒,虚弱地贴在金座之上。

眼见着皇帝便命丧于此, 莫雪笙飞身而上,手下剑花一挽, 将箭扣了下来,皇帝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地擦了一把额上细汗。

外头喝声震天, 显然叛军已杀近。

报信小兵面上被划破了, 混着炮火的泥尘,瞧不出本来的面貌,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显露出分明的恐惧,声音也颤着,不知是怕天子的威压,还是惧叛军的屠杀:禀、禀陛下,瞧那模样,像是,是五军营的......皇帝怒极,重重拍在扶手上:老大?他竟然!皇孙出生后,皇帝才拨了五军营北营与大皇子看管,如今他竟敢联合三皇子造反!却见赵严倏然站立,他就坐在皇帝稍下的近处,不知何时,他身边围了一圈兵卫,那傲然之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惊慌失措的皇帝,气度与天子也无甚差别。

青雀舫内,响彻赵严大义凛然的声音:圣上受妖妃蛊惑,不思朝政、大兴土木、施虐□□,吾愿与诸公一道,共清君侧。

此话甫一落地,舫内传来一声老迈铿锵的答:愿听赵公差遣。

是安乐伯。

他是铁杆的赵党,赵严起事前,定然做了不少部署。

在安乐伯做了表率后,舫内接二连三传来回应,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大半的官员皆俯身认主。

宋星然冷眼瞧着,唇角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赵严本来便纵横朝野数十年,党羽遍地,便是本来没有站队的,如今见皇帝气势弱,赵严又手握重兵,俨然已要成事,被裹挟着也认同了。

于是错错落落传来一片回应:愿听赵公差遣。

最终,只除却三人,宋星然、莫雪笙、陆云卿,在一片附和的臣工中显得尤为眼。

尤其是宋星然,甚至云淡风轻地执着酒樽,遥遥敬了赵严一杯,仿佛如今的场景非是兵变,而是还在乐声靡靡的宴席中。

赵严笑了下,眸光闪过玩味之态,提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回应,然后才缓缓向宋星然走进,和煦道:宋大人,意下如何阿?宋星然也回了个温和的笑,扫了眼满脸恼怒的皇帝:相爷,是将宋某架在火上烤阿。

赵严脸带不屑:一朝天子一朝臣,宋大人可要想清楚。

宋星然终于站了起来,他声量高大,又似乎浑不在意,脱俗中竟带着一阵威严的霸气,淡淡道:宋某,不如何,自然还是听圣上差遣。

赵严却分明恼怒了,眼风向后一扫,那些兵卫便唰声提起长刀,刀锋森然,直对向宋星然,他压着声音,胁迫道:你莫不是不想活了?威严虽然被挑衅,赵严对宋星然却仍怀着怜才的心。

宋星然虽然年纪不大,未及而立,便在内阁中领着与他相当的责,他们立场不同,但宋星然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滑不溜手,说话办事比他一张脸还要漂亮,从来也不会主动得罪人,如沐春风地便叫人中了他的套。

实在是执政理事的一把好手。

他老了,撑不了赵家几年了。

赵世鸿已然算他诸子中天资排在前头的,然也不过中庸,四十来岁,刚愎自用,手段比宋星然一根手指头也不过。

他若康健,能撑着他胡作非为几年,他若不在了,赵氏定然江河日下。

而大皇子,更是平庸,唯一的优点,不过是待他家阿媛还算忠诚老实,又生了两个孩子罢了,没个手段强硬的臣子撑着,只怕等不到他家外孙登基,皇位便坐不住了。

但宋星然这种人,留不住,是要杀了的。

刀锋相对的一瞬,宋星然还没反应,皇帝倒更恼怒,怒火中烧的,一张脸皮都涨红了,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着赵严破口大骂:赵严!你好大的狗胆,你个老匹夫,朕待你还不够优渥么?你竟敢伙同那两小兔崽子造反?陛下!赵严扬声呵道:若没有我,您能坐得稳天下么?如今好日子过多了,反倒与我摆起皇帝的款来?赵某扪心自问,这数十载,兢兢业业,全心辅佐,换得如今昌平天下,但陛下是如何待老臣的?你是猪油蒙了心,只瞧得见那妖妃所出的李景,他才几岁?是,大皇子资质平平,但胜在有良心,与我家阿媛感情更是稳固,既都是匡扶天下,何不换个与我们赵家沾亲带故的,倒还省心些。

赵严的话,确实狂妄,是大大不敬。

但宋星然听着,觉得没毛病,若他是赵严,早将皇帝拉下马来,还给他壮大的可能?如今费尽周折兵变,无非是当初放了权,叫皇帝坐稳了天下。

赵严此话说完,全场都默了,连方才还耍着三分天子威严的皇帝都噤声了。

只见赵严冷笑了声:既国公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老朽无情了。

他一挥袖,身后提着兵器待命的兵士顿时一拥而上扑了上去。

青雀舫内其实还剩三四十天子亲卫,原来紧紧围绕在皇帝身侧,但寡不敌众,最后也被分散了兵力,眼见着便落了下风,皇帝身边无人拱卫,莫雪笙眉头微蹙,将眼前喽啰解决,决定救下皇帝狗命——赵严眼里容不下她,容不下益州军。

但叛军人数众多,宋、莫二人也觉得吃力,这边莫雪笙才将个人头颅隔断,滚烫的鲜血洒在她面侧,甚至来不及擦拭一下,便有把大刀直对着皇帝面门砍去,莫雪笙闪身,以软剑横对相抵,锋芒相对间,连火星子都迸发出来,莫雪笙狰狞叫了一声,用着诡其的身法卸了力,将来人踢开,勉强得胜,肩胛处生生挨了一刀。

喘息的瞬间,却见赵严亲自张弓,箭矢直对着皇帝飞射,她正与人缠斗,□□不得。

宋星然亦以一敌多,无法脱身。

莫雪笙暗道皇帝得命丧于此,宋星然则咬牙,暗骂李炎动作太慢,他已左支右绌,硬抗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有道藏于人后的身影飞身冲上前,硬生生挡在皇帝跟前——是陆云卿。

不要——一声凄厉地哀嚎,赵贤妃大抵也想保护皇帝,不知她做了什么动作,反正最终是她挡在了皇帝与陆云卿中央。

陆云卿是个书生罢了,胸口中了一箭便彻底昏厥,那贤妃似乎也受了伤,竟相继倒地。

莫雪笙诧了一瞬,有些分神,挡了左方攻势,前方又来一记猛攻,直对着她脖子削来,她下意识压低身子,向后仰倒闪避,就要跌落时,竟有道修长身影在眼前飞掠,然后腰肢便被双大手有力推起,那手将她的手全然包裹,用气劲猛然一挥,扫死了旁侧五六余人。

她惊愕着回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披着银色甲胄,身姿挺拔的男人。

竟是李炎。

怎么是你?这话落下的同时,舫内蜂拥入另一对人马,也穿着军中甲胄,手上缠着湛蓝布巾,瞬时将赵严所率的叛军压了七八成。

有声嘶力竭的呼喊传来:咱们的援军到啦!带着深重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才明白过来,李炎耍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法。

莫雪笙万没有想到,这个平素被她轻视的未婚夫竟还有另一幅面孔。

李炎将伸手,将莫雪笙面颊上残存的血痕抹去,清浅地笑了下:你真以为我是个废物不成?温热的触感留在肌肤上,他略略下垂的狭长眼眸,似有淡淡的无奈与窃喜,十分熟悉。

记忆排山倒海袭来,眼前穿着甲胄的李炎与云琅阁中某个人影重叠,也是这样瘦高的身量,宽肩窄腰,分明英武。

是他。

却见李炎眼眸眨了眨,佯装瞧不见身后一方冷箭,莫雪笙甚至看见他迎上去接了下,那箭头如愿地落在了他大腿上,他身形一晃,竟栽倒在她身上,大掌扣在她后腰,拥着她慢慢地跌在地上。

莫雪笙一瞬不明他是何意图,高声喊了一句:李炎!宋星然这边才捉住要逃离的赵严,听见莫雪笙慌乱的呼喊,回头一扫,李炎却抱着人家装死呢,不免偷偷掀了个白眼——这个戏精。

为了今日能如此出现,李炎早便禀过皇帝,他寻到一奇方,能治好他双腿,只是这药方太烈,能勉强治好腿,对身体亏损却很大。

所以李炎一直称病不出。

如今见大局初定,未免皇帝多疑,提前演戏罢了。

皇帝却是货真价实被李炎吓到了,他才经历过众叛亲离,如今这个平日忽视,甚至轻视的残废儿子,却仿佛流散出浓浓的父子情意来。

真情实感地唤了声:炎儿!作者有话说:全员戏精,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