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3 章

2025-04-03 04:16:10

出宫后, 宋、李二人马不停蹄地去了长亭楼与谢云嵩议事。

为掩人耳目,三人错开时间,但宋星然才走入大门, 方要上楼时,便听见身后有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那位,是宋阁老罢?是, 就是他。

瞧着挺俊俏的,怎么竟能放任他家夫人在外头养戏子呢?真绿阿。

宋星然脚步一顿。

养戏子、夫人、绿帽子,这几个关键字在他脑中组成一个荒谬的故事,同时生处一阵哑火:这什么胡言乱语, 是哪个不惜命的, 竟敢散播谣言, 污蔑清嘉。

宋谅见他脸色沉了下来, 忙解释:爷,坊间的风言风语,做不得数。

宋星然狠狠瞪他一眼:我自然知道是假的, 这废话还要你说么?这是何处起的谣言,还不速速去查——他在楼梯拐角驻足那阵,楼下那阵议论愈发热火朝天起来:他那夫人,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水性杨花, 这样高的门楣,她也敢堂而皇之地养戏子。

我晓得, 双喜班那班主是吧,好像叫什么......王子尘!是, 也不知从什么穷乡僻壤冒出来的, 咱们京城的戏班, 什么张家班、李家班,梨园争得鸡飞狗跳,他呢?才一个月便能如此风头,定然是咱么国公夫人在背后撑腰。

谁说不是呢?今日开锣,据说那宋夫人又在天字一号捧场了,咱们国公爷......议论声止住一瞬,随即迸发出一阵暧昧的笑。

分明是嘲弄宋星然。

宋星然听得怒火中烧,手捏在楼梯架子上,青筋都迸出来:这些人——把他们嘴给爷撕碎了!他才要发作,后背被人拍了一记,他气冲冲地回头,对上李炎意味深长的眼神:别闹大了,若真如此,你这顶绿帽子要戴的稳稳当当。

宋星然瞪了李炎一眼。

他带了个修罗面具,张牙舞爪地有些吓人,宋星然呸了声,终究还是将好友的话听了进去。

李炎瞧他神色,便知他想通了,张臂环着他肩膀将人往楼上带:你呀——关心则乱,小心不要中了旁人的诡计。

祝清嘉是什么秉性,你不清楚么?为你几次出生入死的,你若真怀疑她,还算个男人?且王子尘还是咱们作主引入局的,如今谣言四起,是咱们的不对,未曾控制好局面。

宋星然将他手臂甩开,又气恼又无奈:要你说,我自然不会怪她。

二人踏入包厢,屋内烛火未燃,只有角落的夜明珠在珊瑚树上幽幽生光,宋星然一张俊容在昏暗的荧光下更有种破碎的气质,连李炎个男人都觉得自家兄弟这副姿色若真被人绿了实在天理难容。

听他口气低迷道:这世道,女子本就比男子多了许多掣肘,我这些年的事情,传得这样难听,见了我顶多说一句风流,也不敢说别的,我这些年入仕为官,这些流言蜚语也影响不了我。

但女子不同,教条却是苛刻得多。

只怕是一口一个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宋星然叹了口气:终究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这些谣言,分明是有心人要攻讦我,否则这王子尘,能掀起什么波澜?我愿意她随心,每日欢欢喜喜,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玩,如今闹成这样,我只怕这些带刺的话会伤到她。

李炎听他倾吐完这些,才拿起火折子将屋内烛火点亮。

他拍了拍宋星然的后背,安慰道: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你夫人也受了牵连,日后,明之,我许诺你,日后我定会努力——咱们一同耕耘,叫女子的日子过得更轻松自在些。

这话,李炎是真心的。

从前,他好像也自负自大,阴诡别扭——是莫雪笙给他的评价。

他听了之后,本来生气的,与她甩了脸后,独自静思了一夜,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也没错。

她淡漠又张扬,似雪域上的高照的骄阳,炽热的光常常照耀到他不为人知、潮湿、阴冷的地方,灼得他不适,却又......莫名心生向往。

莫雪笙是有抱负的女子,他也很愿意同她携手,完成她的愿望与向往。

宋星然回眸望向李炎,觉得好友眼底透着一层火光——竟是从不见过的温煦,是刚点了烛火的原因么?你们两个肉麻兮兮地是要做什么?谢云嵩疑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或忧郁或迷离的氛围,他风尘仆仆地赶来,衣角都翻乱了。

三人落座,才说起了今日皇帝新近决定的大事——立储。

宋星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十五日后的中秋夜宴,老皇帝原来不欲操办,阿炎这几日撺掇着,请他大大地热闹一场,将王子尘召入宫中献艺,届时便闹一场认亲的戏码。

只认亲?那与陆相公的事情呢?都不提么?宋星然也在斟酌,是该直接扯破,还是只划一道口子,那些包裹其中的秘密往事,叫皇帝一点点去查。

若是从前那心细多疑的皇帝,必然是见一点端倪便撒网去查。

李炎摇摇头,表示不认同:老头子,近来仿佛被人下了药,精神头很差,我怕事情闹不大,他都感知不到,王子尘认亲,只怕他还喜气洋洋地赠王子尘个便宜国舅的名号。

谢云嵩也表示认同:致命一击,莫浪费了兵器。

三人正密谋着如何排兵布阵,突然门边传来急切的敲门声:爷!有急事要禀!是宋谅。

宋星然一声进才砸下来,宋谅已迫不及待破门而入,他拿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宋星然跟前:方才有个小厮塞了张字条过来。

纸条上书:宋夫人有难,醉蓬莱,寒玉厅。

宋星然攥着纸条,眉头皱紧:可有追寻到是何人?清嘉今日改是去听戏了,那瓦子就在醉蓬莱附近,他今夜打算迟归家,至今不曾得到府上来信,说清嘉抵家。

所以宋星然几乎是瞬间便信了这个说法。

他冒不起险。

宋谅摇头:那小厮只说是门外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塞了几钱银子使他传信,我再派人去外头搜寻,连个影子都没了。

宋星然来不及思索,便落下一句失陪,急匆匆地往醉蓬莱赶去,才出长亭楼大门,迎面便碰上了天青雪青,说是那雅座周围蒙着白纱,朦朦胧胧是能瞧见人影的。

我两在外看守,里头只有听雪同夫人,但戏都散场了,里头确实是夫人的声音,说自己再呆一阵。

但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天都黑了一阵了,雅座上也燃起了灯火,我们便觉得不对劲,叫人也听不到回应,甫一进门,才发现里头是两个假人!我们发动人手去寻,也找不着了。

宋星然心底咯噔一下,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先去找人,迟些再罚你们。

——清嘉艰难地睁开眼,浑身似有火烧,一阵莫名的炽火自五内涌起,烧得她大脑都发昏,腿脚也似灌了铅一般沉重。

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一间房,陈设布置都不曾见过,但墙上挂的画是次品,身上盖的被子也只是寻常棉布,显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好地儿。

听雪呢?清嘉一出声,便被自己娇滴滴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方才,她是在雅座上听戏,一切都是好好的,吃了一盏茶,吃了几品果子,在天色昏黄,好戏几近结束时,她便觉得困倦。

最后,好似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昨夜宋曦半夜闹了几次,她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当时也不觉得有异,左右这瓦子来了好几次,门口天青雪青还看着呢。

谁知一松懈,便真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中了旁人陷阱。

她身子重得很,脑子也不大清醒,行动间发出几声厚重的响动,但才将脚放下床,脚底一阵肉乎乎软绵绵的诡异触感,她尖叫着向下望去,才发现床底下,竟躺着个王子尘!王子尘被她一脚丫子也踩醒了,缓慢地睁开眼,眼底也是茫然,揉着眼打量了她片刻,才道:孟兄?他声音是从未有的低哑,面颊上也呈现出怪异的潮红。

王子尘扶着床缘将身子拽直,不小心碰了清嘉垂在床沿的手,肌肤交触间,二人之间仿佛有阵怪异的吸力,瞬时间,谁都没有挪开手。

这一下的轻触更是带出了体内许多怪异的渴望来。

清嘉听见王子尘急促的喘息声,脑袋嗡了一声,终于找回零星清明,忙挪开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缩到一个离他最远的角落。

他们都被下药了,不能靠太近。

如今尚有理智残存,还勉强能挣得开,待药性渐渐发开,便会好似星火燎原一般,只被身体原始的渴望操控,与禽兽也没有区别。

她不喜欢王子尘,也不想与他发生关系。

此刻,清嘉已无力去思索贼人是谁,只想勉强想着如何脱困,抱着自己瑟瑟抖了一阵,才瞧见大门的影子,踉跄着往门口走去,却发现门早被锁得死紧。

窗台上的香炉更是袅袅生烟,也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

清嘉一把将香炉掀开,胡乱地将那炉香踩熄,才脱力呆坐在地上,余光却瞥见王子尘眸光闪烁,漆黑的双目,一点理智都没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野兽盯上了猎物。

清嘉更心慌,凭着本能,顺手抄起桌上的水壶,对着王子尘的脑门用力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