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山书院可以派人去往国子监的消息不胫而走, 短短两天,程昭昭就觉得自己在书院内随处可见拿着课本用功苦读的师兄师姐。
因为院长亲自发话了,九月、十月与十一月的三次考校, 将决定着究竟派哪几个学生去往上京国子监。
这回的派遣与原来的不同, 是每个学堂,各个不同层级的学生皆有机会,只是数量多少之差距,是以肉眼可见的,这山上几乎只要是个学生,都在努力。
阿妩, 我瞧他们简直用功到可怕, 你当真决定要跟他们争一争吗?程昭昭拧着秀眉, 觉得自己大抵是有点倒霉的。
悬知堂升往明晖堂的名额每月只有那么几个, 这些人如今这么努力,岂不是逼得她也不得不必须更加努力才行?不然哪里争得过他们这些卯足了劲想去上京的?毕竟是学院掏钱呢。
她原本是好意担心江妩,才出此言, 哪想江妩面不改色,反倒从容地笑了笑:不了, 我觉得我也许也争不过他们,反正我到时候也能自己去上京,就不抢这个名头了吧。
你不去国子监了?程昭昭颇有些遗憾, 附过去与她悄悄道, 其实阿妩我告诉你, 国子监可是上京好儿郎最多的地方,国子学的郎君大多家世与学业并重, 太学的也不差, 一年能出好几个寒门贵子, 而且大多长的都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国子监的确都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啊!程昭昭话音刚落下,身后便有一道清晰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回头,沈愿同付清台正并肩站在她们身后。
沈愿笑如春日桃花,面容璀璨:看来五妹妹平日里是没少进国子监逛逛啊,连其中郎君生的是何样貌都知道,就是不知,可有我们清台好看?抑或者,有我好看?真是不要脸,你哪里有我们家付清台好看!沈二哥偷听姑娘家说话,可是君子作风?她急急地嘟囔了两声,不好斥驳他旁的,便只能先对着付清台解释道:那些都是平日里去看望兄长们还有衔青的时候,碰巧见到的,国子监的郎君虽好看,但是,但是……但是着但是着就没了下文。
沈愿笑意更深:但是都没有付清台惊才绝艳就是了。
程昭昭心下自然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要保持一些姑娘家的娇羞,跺脚道:你胡说!沈二哥哥,做人要谦卑,你看看付大哥,他都尚未说什么呢,哪有你这般议论人家样貌的。
我夸他,你倒不乐意了。
沈愿兀自摇摇头,这世道,做人真难。
欸,江姑娘可是要往那边去?他话转的快,江妩都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他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正好我要去趟白鹭堂,江师妹不若同我一道吧,听闻江姑娘近来也同五妹妹一道努力想去明晖堂,路上有何问题,都可问我。
这样好的机会,江妩自知自己不该拒绝。
只是留程昭昭同付清台一块儿?她很难不猜测沈愿是别有用心。
在被沈愿带着走的路上,她微有些不悦,但她生来便习惯伪装,即便试探也是带着端庄温婉的笑容:昭昭同付师兄,这是互相定了情意吧?什么情意?沈愿装傻充愣道,师妹说五妹妹同清台?此话怎讲?不然师兄为何留他二人独处?沈愿莫名笑道:江师妹此言差矣,他二人留下是独处,你同我去白鹭堂,又何尝不是呢?难道你还在想,我或许对你,也是别有情意?江妩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沈愿父为大理寺卿,正三品,母亲为皇帝表姐,萧家郡主,如若当真能嫁他这样的人家……她所想不过瞬息,沈愿却能仿佛能窥见她的神思,闷笑着低头道:可惜了,江师妹,我自幼与人定亲,是位同五妹妹一般心性纯良的姑娘,我不可能负她,师妹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混蛋,谁多想了?!江妩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恼羞成怒,没控制住神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沈愿耸耸肩,笑而不语。
可在江妩看来,这话里话外,表里表外,皆是嘲讽。
最为明晃晃的嘲讽。
她不知沈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抑或是,听到了什么,不然凭他素日表现,明明对陈温也不差,怎的就对她如此针锋相对?她憋着一口气,又不能当着人的面发作,眼眶里泪水打转,倏忽就落了两滴下来。
沈愿定睛一看,不禁觉得这姑娘真是厉害,眼泪说来就来,能屈能伸,受辱不言,程昭昭同她做朋友,时日久了,只怕到时候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可惜她是个假面人,他也是个千年修炼的火眼金睛。
实话说吧。
他在江妩开口前,与她正色道,我今日寻江师妹来,是有正事。
江妩抬眸看他,不确定的眼里噙满了泪珠,要掉不掉,委屈无比。
我中秋下山,拜访过令尊了。
岂料沈愿单单这一句话,便叫她满腔泪水都没了发挥的余地。
她呆呆地看着沈愿,不明白他是要讲什么。
沈愿笑了笑:还不明白么?我见过太守大人了,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