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5-04-03 04:16:33

程昭昭望着沈愿同江妩离去的方向, 紧张地揪了揪付清台的衣袖:沈二哥哥不是已经同鲁国公府的小姐定了亲吗?怎么瞧着还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该不会是打我们阿妩的主意吧?我告诉你,我们阿妩不论出身如何都是不可能做妾的,你回去赶紧叫他打住这些荒唐的想法, 再有下次, 绝不饶他!……付清台总是相当佩服她胡思乱想的本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不断冒出荒唐的想法。

不是,他同江妩有正经事说。

他道。

什么事?付清台未答。

他从袖中掏出这几日给程昭昭整理的笔记批注,撇开话题:这是我近来为你整理的苍南山近几年考过的所有策论题目,全是明晖堂一级的,以及一些佳作骈文, 你好好看看, 月底的考试也许会用到。

这等好东西, 程昭昭自然欣喜不已。

她接过厚厚的一沓书卷, 问:我近来都少有理你,你有生气么?没有。

程昭昭嘟了嘴,显而易见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付清台一瞬察觉到自己的失言, 想了想,牵起了她的手:我知道你觉得亏欠衔青, 想要好好念书叫他看到你的努力,这是为你自己好也是为衔青好的事情,所以我不生气, 但是等你考上明晖堂之后, 需得好好补偿我, 嗯?程昭昭微低的脸颊悄悄爬上几抹红晕:你想要什么补偿?这又问到了付清台的知识盲区。

他想了想:等时候到了,我们一起回上京吧。

不是疑问的语气, 是十分笃定且自然的说法。

程昭昭恨不得当即便跳起来答应他, 再叫他抱着自己亲一亲, 可是如今大庭广众,她还要点脸皮。

我,我还要哄衔青呢。

她娇嗔着道,到时候我得陪衔青回去,跟不跟你一道还不好说呢。

那就我跟你还有衔青一道回去。

付清台捏了捏她的小手,昭昭,我想跟你一起回去,回去了一起面对父母长辈,还有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

那你会亲自上我家门提亲吗?会。

你会日后都一心一意待我吗?会。

那你还会,还会十天半个月才理我一次,与我一道用饭吗?不会。

付清台垂首,对不住,昭昭,从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领会你的意思……好像自两人说开之后,一提起这些事便总是他在道歉,程昭昭于心不忍: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非得一定要怪你,就是,就是这是个疙瘩……我知道。

付清台揉了揉她的后脑,以后我会慢慢叫你看到我的诚心,昭昭,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是不是?重来一世,万分庆幸,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

程昭昭点点头,心里如打翻了的蜜罐一样甜。

—有人欢喜有人愁。

江妩魂不守舍地从白鹭堂出来,脸色差到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我见过太守大人了。

沈愿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抱有些许侥幸,觉得他也许是要说别的事。

可她和沈愿之间,哪里有别的事可以说。

他要说的,就是程昭昭的事。

我知道身为太守的女儿,江姑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我们所有人进入姑苏城所用的路引,也就意味着,山上明文规定的不许同学之间互相议论家世这一点,在江姑娘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江姑娘同程家五妹妹做朋友,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我这里有几句话想要提醒江姑娘。

你单知道程家五妹妹出身高门大户,乾安侯府,那你可知道,乾安侯府的后头是谁?乾安侯府的老侯爷,同已故的太后娘娘是堂亲,是太后娘娘当年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一手培养起来的朝廷重臣。

当今圣上身上流的一半是程家的血,在上京城中,如若有人敢欺负了程昭昭,利用了程昭昭,被侯府和圣上知道,你可知将来后果会如何?到底是年轻未曾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沈愿一提到程家的背后是圣上,江妩的脸色就已经开始铁青了,眼神流露的慌张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青涩。

可是不该,她除了凤簪那次,还从不曾对程昭昭有过任何明显的恶语相向,何况那次她本人在下面,根本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沈愿大抵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轻笑道:趁如今还早,我想江姑娘也尚未来得及做什么,好意提醒你一句,该收手时就收手。

程昭昭如此单纯的心性能一路平平安安活到现在,靠的从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仆妇护卫,明处的,暗处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你若不信,不妨叫你爹在整座姑苏城中查一查,程昭昭到姑苏的前后,整座姑苏城,比平时多了多少来自上京方向的行伍之人以及丫鬟仆妇。

江姑娘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也需得放在正道上,当着人的面一套,背着人的面一套,不是君子淑女的作风。

我劝姑娘日后还是好好学习,毕竟,与绝对的权力而言,与绝对的权力而言,你的聪明,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可能为你带来的,是全家的灾祸。

他话就说到这里,江妩也没心思再听下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道:我没有,我没有害她,我还没有害她,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你还没有害她,我知道。

沈愿依旧是叫人如沐春风的轻笑,可是那点笑,就如同早春料峭的枝头,阴寒湿冷,一点不暖。

你若已经害了她,你如今也不可能活生生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了。

我也不是非要叫江姑娘你去做些什么。

他道,我只是给江姑娘提个醒,欲簪凤钗,必承其重。

我父亲在大理寺就常教导我,任何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任何人,都不能妄图摆脱。

姑娘的凤簪是怎么来的,带上它之后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若好好想想吧?凤簪,他提到了凤簪……所以真的是凤簪那次?她不过是当着几个常聚在一起的小姐们的面诋毁了程昭昭两句,也能被他这样揪出来?他们上京来的,便当真是这样手眼通天不成么?沈愿看她脸色,见她终于知道害怕,便点到为止,起身欲离开,不想江妩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红着眼角抬头问: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那那件事也没有必要瞒着我了吧?是付清台请你来同我说这番话的吗?他喜欢程昭昭,是吗?他们俩早就情意相通了,是吗?沈愿顿了顿,虽然他不是什么门当户对、媒妁联姻的绝对拥护者,但时至今日,他倒也愿意应景地说一句:人家国公府的世子同侯府嫡出的独女,本就是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