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2025-04-03 04:16:41

此言一出,裴茵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窗花撕烂成两半。

她与凌王之间的约定,两人一直默契遵守,眼下这般平衡状态,在裴茵看来,自是极好的,可若是老夫人来了……那就不好说了。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便是凌王殿下那般冷淡疏离的性子,怕也不会乐意吧。

安嬷嬷将裴茵脸上的为难看在眼里,还以为她在为殿下不愿与她圆房一事而伤心,毕竟一个多月来,王妃对殿下的关心和照顾,安嬷嬷都看得清楚。

只怪殿下性子冷淡,王妃这么好一个姑娘,日日知冷知热地照顾着他,可殿下便像是一块冷玉般,让人怎么都捂都捂不热。

可安嬷嬷不敢同凌王言说此事,如此,便只能试着与王妃说上一说了。

王妃不必担心,殿下外表看着虽冷淡了些,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王妃这般天仙美貌,只稍主动些,殿下自是招架不住的。

安嬷嬷苦口婆心道。

裴茵闻言小脸倏地红了,她担心的哪是这些,可偏又无从解释,她知道安嬷嬷说这些话是一片好意,但与她却是无用。

嬷嬷别说了,裴茵将头埋低,窗花也贴不下去了,只将手中之物往安嬷嬷手上一塞,我还有事,先回清风院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嬷嬷看着姑娘家娇羞的神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今年这年节,凌王府可是有的热闹了。

**转眼便到腊月二十六这日。

因着先前安嬷嬷所言,裴茵今日起了个大早,想着若是老夫人来了,千万不可失礼。

然左等右等,裴茵皆未等到有人前来传话。

午后,原本明媚的天色忽暗,天边刮起簌簌的北风,瞧着天色,似要下雪一般。

昨夜送药之时,裴茵原想试探询问一番,然看着凌王那张冷肃面庞,原本想问的话根本不敢问出口来。

罢了,凌王殿下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有些事情,即便她不介意,他也是介意的。

裴茵手捧暖炉,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北疆与上京间,相隔千里,中间若是有事耽搁个一两日,也是有的。

能躲一日,便是一日吧,裴茵如此想着,又烘着炭盆,便昏昏睡了过去。

暮色降临,天边余下一抹灰白,游廊上灯火渐明,王府上下似乎皆忙碌起来了。

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裴茵坐在窗柩边细细观赏。

对于上京冬日的严寒,她自是畏惧,但对于白雪皑皑的景致,她却是喜欢的。

如同此时这般,静静坐在房中,一边烘着炭盆,一边赏着雪景,便是再好不过的。

王妃,丹竹从院中着急忙慌地跑来,说话还有些气喘吁吁,禀,禀告王妃,老夫人的马车到府门之外了。

裴茵闻言一下站起身来,王府下人对她这位王妃向来只当摆设一般,府中大小事宜从不来报,想来今日安嬷嬷也忙得抽不出时间过来递话,幸而她一早吩咐丹竹留意着外头动静,眼下出去迎人,也算来得及。

妆发、衣裙皆是今早精心打扮过的,外头刚下起小雪,丹竹替主子披上件烟霞色海棠纹披风,这件披风胜在精细好看,却并不保暖,这般场面,丹竹自是从美观出发来替主子挑选衣衫,无人料到今日会忽然落雪,眼下也来不及重新挑选了,裴茵系上锦带,接过手炉后,便快步出了房中。

没想刚出院门,却见着贺云年迎面而来的身影。

裴茵脚下步子一顿,赶忙福身行礼,接着柔柔唤了声:殿下。

贺云年低低应了一声,似乎未料想到她能如此迅速地出来应对,先前他原想将此事告知于她,怎料前几日事忙,一时将此抛诸脑后,然此时瞧着小姑娘薄妆淡雅,柔婉端丽的样子,便知她应是已经知晓了祖母前来一事。

从清风院到府门之间,尚有段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未有多言。

今日王府各处皆掌着灯,幽静无声的石径两旁灯火透亮,天边飘落的雪花映着昏黄烛火,另有一番美感。

风雪渐大,瑟瑟北风混着细碎的雪花扑在肩头和发梢,寒风透过锦衣和披风,直往人怀里钻。

即便怀里捧着手炉,裴茵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刚才出来的匆忙,未记得带伞,此时再叫丹竹回去取伞,一来一回怕是也耽误了。

耐不住瑟瑟寒风,裴茵未有多想,只伸手拉了拉披风,将兜帽严严实实地罩在了头上。

贺云年在前默默走着,知道身后之人可能跟不上他的速度,故而刻意放缓了步子。

眼看风雪渐大,他忽然想起那日与裴茵外出时,她坐在马车内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贺云年驻足,回头,入眼的便是一张头戴兜帽的娇俏面庞,莹白如雪的脸蛋四周被一圈毛绒绒包裹着,只露出一对灼灼清亮的眸子,和冻得发红的鼻尖。

今日之事本王该提前告知你才是。

贺云年淡淡道了这么一句。

裴茵脑中正想着安嬷嬷先前所言的同寝之事,忽然被对方这么一打断,裴茵思绪全乱,只冲着对方愣愣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该应些什么好。

凌王向来惜字如金,且说话多是冰冰冷冷的语气,如今日这般温和之言,裴茵还是头一次听到。

无妨的,安嬷嬷先前已将祖母来府一事告知于我了。

裴茵柔声说道,至于安嬷嬷出言提醒她的其他事情……裴茵不知如何开口,只将事情暂压在心底。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行至府门。

裴茵抬手将兜帽取下,又理了理鬓发,端正立于贺云年身侧。

府门外,车马刚至,整整齐齐地停着几辆马车,为首的那辆楠木金顶,想来当是老夫人所乘。

裴茵视线落在车帘之外,静待着车中之人。

车帘撩起,车上一人踩着脚踏缓缓落了车,却未是预料中的老夫人,而是个妙龄少女。

裴茵心中不解,却也不好多问,总之是老夫人的亲近之人。

片刻后,待女子落了马车之后,才见她撩起车帘,扶着一人,步履蹒跚地缓缓下了马车。

裴茵原想迎上前去,不过看见贺云年伫立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不知该不该上前。

未及裴茵多想,方才先下车的妙龄少女已搀着老夫人缓步走了过来。

给祖母请安。

贺云年语气仍如往常般平淡,但周身却难得的添了几分温情。

小女裴茵,给祖母请安。

裴茵上前几步,福身行礼,脸上挂着柔婉的笑,嘴角两个梨涡浅浅荡开,如同冬日的一抹暖阳,照亮今日这个风雪夜。

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看了眼裴茵,无需多礼,这大冷的天,大家都进屋说话吧。

小姑娘长着张讨人喜欢的脸,眉眼清丽,黛眉淡远,说话声音也如她的长相一般甜润柔婉,让人很难不心生喜欢。

老夫人此番前来,就是想看看这位孙媳妇是何样貌品行,虽说对裴茵的初印象不错,但品性这事,日久才能见人心,故而老夫人脸色仍是淡漠。

裴茵对老夫人的态度并不意外,先前她也曾设想过与老夫人见面时的种种场景,以她的尴尬身份,想来轻则受些冷言冷语,重则即便是嘲讽辱骂,她也得受着。

裴茵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如今面对老夫人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她而言,已算是好了。

反观站在老夫人身侧的少女却是满脸喜色,一双眼睛始终落在贺云年身上,未曾移开:表哥,好久不见。

裴茵方才不知女子身份,此时听着称呼,便也猜得出来。

然贺云年对此却是置若罔闻,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安嬷嬷倒是习惯了如此场面,赶忙上前道:老奴早命人将东面的墨韵斋收拾出来供老夫人休憩,老夫人和表小姐舟车劳顿,是想先回墨韵斋休息,还是先用晚膳?先回院休息吧,晚膳也在墨韵斋内用便是,老夫人眼神在贺云年与裴茵间来回逡巡,而后继续道,也让小辈们早些休息才是,明早再来请安,不迟。

老夫人不是讲求排场的人,此番来京带的行李和人不多,说完话后,便径直朝墨韵斋去了。

安嬷嬷上前,替了表小姐的位置,一路搀扶老夫人往墨韵斋方向而去,只是临行前还不忘回首看裴茵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

裴茵自是读懂了安嬷嬷眼中的深意,思及前几日嬷嬷对自己说地话,裴茵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鎏金手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前院的热闹散去,裴茵一颗悬着的心却未落下。

夜色渐沉,风雪愈发大了起来。

裴茵目送老夫人离开之后,并未回清风院,而是径直去了后厨拿药。

雪势渐大,青石板路上覆了白白一层,踩上去吱吱作响,裴茵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然面上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安嬷嬷先前对她的提点还有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裴茵自都领悟到了。

不过权衡利弊之下,裴茵心中还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即便老夫人在王府地位崇高,然凌王府能做主之人仍是凌王殿下,能给她和离书之人也唯有凌王一人,殿下对她的态度,裴茵心里清楚,此时她断不可做些出格之事,惹恼了他。

同房之事切不可提,老夫人那边……若真要苛责于她,她忍着受着便是,左右不过再留两个多月,届时拿了和离书,便什么都好办了。

丹竹在旁替裴茵打着伞,瞧着主子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方才老夫人的冷言冷语而担忧。

丹竹嘴笨,不懂宽慰人,送药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王妃一贯不许旁人插手送药,每回她与王妃去肃清居送药,王妃都只许自己站在外头等候,不许入内,即便丹竹心疼主子,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前面的可是表嫂?身后一道女声传来,裴茵驻足回头,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庞,正是今日搀扶了老夫人一路的那位表小姐。

我叫林月莹,女子说着脸上露出傲娇的神情,自小和表哥一起长大玩耍。

裴茵眸色微动,跟着柔声道了句:月莹表妹。

这位表小姐方才在外院中的表现,便足以让人看透她的心思,一双眼睛未离开过凌王半寸,此时辅一开口,便又提及了表哥二字,让人想不知道她的心思都难。

表嫂可是去肃清居给表哥送汤的?林月莹看了眼裴茵手里的瓷盅。

正是。

贺云年交代过毒发之事不得外传,故而裴茵未敢告知瓷盅内装的是解毒汤药,只顺着林月莹的话,说是汤。

那可巧了,我正要去肃清居寻表哥呢,林月莹说着脸上露出个浅薄的笑容,我和表嫂同行便是。

对方如此直言不讳,裴茵也不好出言拒绝,林月莹的打算裴茵清楚,不过与她这样心思喜怒全写在脸上的人打交道,反倒还容易些。

偌大一个王府,凌王的内宅,她自认无权也无心思去过问,这位表妹若真有那意思,她断不会有所阻拦。

通往肃清居的石子小径不宽,两人刚好并肩而行,裴茵脚步渐缓,生怕脚下一滑,将汤药弄洒了。

我与表哥许久未见,这次来上京,我特从北疆带了表哥最喜欢的松曲酒,一会儿该与表哥浅酌几杯才是。

林月莹举了举手中之物道。

裴茵闻言眉头轻蹙了下,酒与汤药性向冲,二者自是不可同时服用:月莹表妹,殿下近来怕是不宜饮酒。

为何不宜?林月莹脸上一下没了笑容,满脸不悦地看向裴茵,难不成是因为表嫂怕我带来的酒,会抢了你手中汤的风头?裴茵没想她反应如此之大,凌王中毒之事不可对她言明,裴茵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温声道了句:表妹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月莹咄咄逼人。

……你就是怕我会抢了你的风头。

裴茵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在林月莹看来便是默认。

表哥自是会更喜欢我带来的松曲酒,而非你的那碗什么汤。

两人本是并肩而行,林月莹言语激动,忽地侧行一步,肩头堪堪撞在裴茵肩上。

裴茵未料到她会有如此过激反应,忽然被人这么一撞,脚底打滑,身形不稳,手中的白瓷药盅差点跌落在地,幸而裴茵一直留意着手中之物,这才没把药盅打翻落地。

王妃没事吧。

丹竹赶忙上前去扶。

没事。

裴茵摇了摇头,本还想再对林月莹解释几句,可看着她已大步走远,便也懒得再同她多费口舌。

林月莹对贺云年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想来早已记恨上她了,两人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她便藏不住了。

此番她来府的目的,恐怕也不止送酒和叙旧那么简单。

裴茵轻笑,凌王的后宅她可不想管,她只庆幸手中药盅并未打翻,否则失了这盅汤药,今晚还不知再上哪去寻呢。

丹竹,你先替我端着汤药。

丹竹上前接过药盅,正奇怪今日王妃怎会让她端药,便看见王妃弯下身子,右手撑在右脚脚踝处,神色痛苦。

王妃可是伤着了?裴茵咬了咬嘴唇,而后轻点了点头。

这表小姐当真失礼,奴婢就没见过这般蛮不讲理的人。

丹竹愤愤道。

裴茵轻揉了几下脚踝,大致知道是扭着了,而后直起身来:丹竹,你且先替我端着汤药,待一会儿到肃清居外再给我。

裴茵试着走了几步,还好伤得不重,走得慢些并无没问题,只咬了咬牙,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肃清居走去。

作者有话说:表妹出没,我是土渣我先骂(狗头保命)20、含入v公告肃清居外,灯火通明,廊下挂了盏琉璃风灯,被风吹得轻身摇晃。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肃清居入夜之后,便是如今这般,四处亮堂着。

裴茵刚到院外,便看见林月莹满脸不悦地从院中走出,待见到裴茵时,只当没有看见,鼻子里哼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了。

她的手中空无一物,想来那松曲酒已然放下。

裴茵也不愿搭理她,只接过药盅,缓步朝院内走去。

丹竹是奴婢,自是不敢多言,只冲着那道离去背影,狠狠瞪了几眼,也觉解气。

林月莹刚走,房门尚未关上,裴茵抬脚步入房中,最先看见得便是摆放在桌上的那一坛酒。

殿下切忌,服药期间,不得饮酒,否则药性便减弱了。

裴茵将手中药盅放下,苦口婆心道。

你把本王当作酒鬼?贺云年没好气道。

并非如此,裴茵摆了摆手,只是方才在外头遇见表小姐,她说想与殿下浅酌几杯。

本王本就不喜饮酒,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贺云年看向裴茵道。

这倒是与林月莹方才所言相去甚远,裴茵倒也懒得多想,只照例将盖子打开,而后把药盅往前推了推。

今日这药,好似少了?贺云年看了眼药盅问道。

雪天路滑,方才行路时不小心洒落了一些,裴茵解释道,殿下放心,只洒了一点点,这药的药量足矣。

贺云年将药尽数喝下,裴茵收拾好桌上之物,如往常一般温声道了句殿下早些安置后,便欲站起身来,因脚踝有伤,所以站起的动作比往日稍慢了些。

贺云年的视线落在裴茵沾了雪水的肩上,见她要走,忽地轻咳了几声道:先前你带来的桂花酥糖,明日记得再拿些过来。

裴茵愣了愣神,没想到凌王会忽然提起这事,先前那包酥糖,不是瞧他并不放在眼里吗,怎得还叫她明日再拿些?这些质疑,裴茵自是不会说出口,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道:那阿茵明日便随汤药一起,再带些酥糖过来。

嗯。

方才在圆凳上坐了一会儿,脚未用力,不觉多少痛楚,待这会再站起身之时,裴茵才发觉脚踝处痛地不行,身子一个趔趄,往一旁栽倒下去。

幸好贺云年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裴茵才没有摔倒在地。

脚怎么了?贺云年淡淡问道。

雪天路滑,来得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贺云年想起方才裴茵所言的汤药不小心洒了一些,想来两件事当是同时发生的,脚都崴了,汤药却只洒落了一点,倒也算是尽心竭力。

还能走吗?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贺云年问道。

自是能走的,裴茵撑着桌子,咬牙站起身来,似在证明自己没事一般,殿下忘了,我就是大夫,不必费事再请人来看了。

裴茵说完,便拿起桌上东西,一瘸一拐地出了房中。

小姑娘看着柔弱乖顺,实则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柔韧之劲,贺云年看着那道纤细孱弱的背影逐渐远去,只觉心头微动,沉吟片刻后,只屈指吹了个响哨。

夏戎很快闪现在院中:殿下有何吩咐。

去拿把伞给王妃,顺道再命人扫一扫路上的积雪。

……拿伞?扫雪?夏戎怔了一下,只觉这话不像殿下往常会说的,不过仍旧屈膝抱拳,恭敬道了声:属下遵命。

**翌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雪已停,日头高悬,只不过这天气瞧着暖和,实则依旧是冷得骇人。

丹竹,我昨日吩咐你配的药包可备好了?昨日的披风被雪水打湿,裴茵今日披了件嫣红斗篷在外,显得愈发明媚动人。

往日裴茵鲜少穿这般明艳的颜色,今日要见长辈,总该给人留个好印象才是。

都准备好了,这助眠安神的药方,奴婢先前早配过多次,断不会出错的。

丹竹回道。

裴茵点了点头,初次行礼问安,准备些小礼物总是没错的,她对老夫人的喜好自是不知,只是按着外祖母的习惯来准备的,权当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吧。

昨夜降雪,庭院中的枝木皆被积雪覆盖,出了房门,入眼的便是白雪皑皑的冬日景致,这般美景可是她在扬州时从未见过的。

府中的石径小路皆已洒扫干净,上头未有积雪覆盖,相比昨晚倒是好走多了,裴茵扭伤的右脚尚未痊愈,不过昨晚上了药酒,今日倒不算太痛,只需走得慢些,便也没什么大碍。

墨韵斋外,安嬷嬷正守在外头,见裴茵前来问安,脸上神色一时有些变幻莫测,裴茵看那神情,多少猜到些缘由,怕是那位表小姐已在老夫人面前说道过她一番了。

安嬷嬷领着人一路往里屋而去,路上低声道:王妃莫要忧心,老夫人并非片面武断之人,只是昨晚……多谢嬷嬷提点,阿茵懂得的。

裴茵知道安嬷嬷接下来想说什么,不外乎是先前那番同寝言论,故而连忙出言打断。

正厅很快到了,安嬷嬷知道王妃是聪明人,多说无益,便只领着人入了正厅。

厅中烧着碳火,暖意十足,老夫人端坐上首,林月莹站在老夫人身侧。

案几上的玉鼎淡烟袅袅,裴茵闻着气味,一下便知这是养心安神的香料,看来她准备的药包,老夫人会用得上。

小女裴茵,给祖母请安。

裴茵上前,盈盈福身一拜。

老夫人神色如常,倒也没有刁难的意思,只不咸不淡地道了声:坐吧。

裴茵未着急落座,仍立在原地温声说道:阿茵幼时习得些医术,故而特调了安神助眠的香包,今日特缝制了两个来给祖母,望祖母不要嫌弃。

裴茵说完,丹竹便将东西递上前去,老夫人接过香包,放在鼻前轻嗅了嗅,药包用上好的锦缎缝制而成,气味清新怡人:阿茵有心了,快坐吧。

裴茵被阿茵这个称呼叫得微微一怔,从前在扬州时,外祖母也是这么叫她的,是以稍顿了片刻,才缓步走到红木圈椅旁坐下。

婢女给裴茵看了茶,案几上摆放着几碟点心,裴茵端坐椅上,俨然一个等待长辈问话的乖顺孩子。

老夫人对她本就没什么恶意,先前又得了安嬷嬷的传信,对裴茵的品性已有大致了解,也知道她一直在尽心竭力地为云年煎药抑毒,纵是昨晚月莹告了她一通黑状,然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眼光毒辣,姑娘家家什么性子,她有自己的清晰判断。

这桩婚事,虽太后有意为之,不过阴差阳错之下,倒是刚好送了个乖顺懂事的姑娘到云年身边,小姑娘若真能得云年亲眼,甭管什么身份,往后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是好的。

故而今日,老夫人更多是试探之意,而非刁难问罪。

你幼时学过医?老夫人开口问道。

回祖母的话,学过一点。

师从何人?师从……家中外祖母。

裴茵如实答道。

好,好。

见裴茵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世,老夫人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是个实诚孩子。

你既习得医术,照料云年的起居汤药,倒也算得心应手,老夫人抿了口桌上的茶,继续道,就是云年那孩子最不喜喝药,倒是难为你了。

裴茵知道,她在府中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只是侍奉凌王每日汤药这件事上,裴茵觉得,倒也算不得委屈为难。

祖母言重了,殿下未曾为难过阿茵。

裴茵如实道。

小姑娘懂事知礼,甚得她意,老夫人脸上面露喜色: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站在一旁的林月莹见祖母对裴茵未有苛责之意,心中满是怨怼,明明她昨晚都已将裴茵欺负自己的事情告知了,外祖母往常最疼自己的,今日竟不帮自己出气。

外祖母……林月莹娇滴滴地轻唤了一声。

老夫人并未应声,只侧头给了她一个严肃的眼神,林月莹知道外祖母的脾气,不敢多言,只将心中那口闷气生生按下,满肚子的怨气。

老夫人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原是对这位安阳侯府替嫁之女不放心,这才同意带着林月莹一同前来,想着在王府多个人侍奉也是好的。

不过眼下看来,阿茵这丫头,乖巧懂事甚合她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云年对她并不排斥。

如此,倒也不必她再多此一举了。

将我带来的那对白玉耳铛赏给阿茵,姑娘家年纪轻、肤色好,戴着最是好看。

老夫人侧头对安嬷嬷道。

安嬷嬷笑着应了声是,就知道老夫人惯是这般嘴硬心软的。

裴茵有些受宠若惊,全然没料想到老夫人非但没苛责她,反倒还给她送了见面礼,谢恩之后,便退出了厅中。

裴茵刚走,老夫人没急着叫安嬷嬷去送东西,而是支开了林月莹,单独与安嬷嬷叙了会儿话。

云年那家伙哪儿去了?回老夫人的话,殿下素来勤谨修身,一早便出去了。

安嬷嬷回道。

你别替他说好话,再忙,能忙到和自己媳妇儿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老夫人说着,脸一沉,待他回府之后,立马到墨韵斋来一趟,就说是叫他过来给我请安的。

是。

老夫人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阿茵那孩子懂事乖巧,又生得那般楚楚动人,就是脸皮薄了一些,若要她做些谄媚讨好的事情,恐怕为难。

夫妻之道,本就该男子主动,这事儿,还得从贺云年身上先下手。

**贺云年是踩着余晖回得王府,天色渐黑,北风簌簌,天边有细碎的雪花飘落,瞧着天色,今晚又是一个雪夜。

贺云年翻身下马,抖落肩上掉落的雪粒,抬脚入了府门。

给殿下请安,安嬷嬷在大门外早已等候多时,老夫人请殿下去一趟墨韵斋。

贺云年原本也有此意,故而便低低嗯了一声,便往墨韵斋而去。

正是晚膳时分,墨韵斋中一早备好了饭菜,待贺云年来到,老夫人便吩咐开席。

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整齐摆放着四菜一汤,都是寻常菜式,今日这顿晚膳,老夫人特支开了林月莹,祖孙两人相视而坐,大有种闲话家常的味道。

知道你不挑吃,祖母便叫人随意备了几样小菜。

老夫人说着,夹了块鱼肉放到贺云年碗里。

祖母在墨韵斋可住得习惯?有安嬷嬷陪着,自然习惯,老夫人说着,拿出今早裴茵所赠的药包,置于桌上,还有孙媳妇送我的安神药包,祖母能不习惯吗?贺云年手上动作一顿,并未接话,已然猜到祖母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阿茵那丫头,祖母瞧着,是个好孩子,老夫人说着,又将药包收好,看的出她十分喜欢此物,不论你对这桩婚事喜欢与否,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人姑娘家日日为你煎药送药,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你便是如此回应人家一片真心的?贺云年低头不语,祖母若是知道二人之间的约定,知道所谓的一片真心是另有目的,恐怕便不会如此作想了。

你有伤在身,身边总该有个贴心人照顾着才是。

老夫人继续道。

不过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贺云年只默默听着,祖母多年未踏足上京,知道此番她跋山涉水来这一趟,绝不止过年那么简单。

知道劝不动他,老夫人也未继续说下去,只话锋一转,又道:倘若你不中意裴茵,月莹对你也是痴心一片,今晚,便叫她去肃清居中侍奉着。

月莹的事,祖母往后别再提了,贺云年拧眉,随即放下手中玉箸,祖母慢用,我去趟清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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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萧凌唯有装病避嫌,只待鹬蚌相争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怎料,这病瞒得过太医院院首,却瞒不过院首之女。

那娇娇软软的小包子成日在他眼前撒娇晃悠,夜晚扑到他怀里抱抱,这谁受得住?摔!这还怎么装!眼见这病装不下去了,某夜,萧凌翻身将人制在榻上,欺身吻了下去。

既是提防不住,便将怀中人变成自己人好了。

白切黑皇子×娇软活泼小王妃先婚后爱小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