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23 章

2025-04-03 04:16:41

林月莹昨日跟了裴茵一路, 原先只是不服外祖母将这么好的差事交给她做,没想却意外发现了裴茵与城北那间药铺有所关联。

她久居北地,自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从个普通商户手中窃取一封信笺, 于她而言, 轻而易举。

林月莹简直欣喜若狂, 表哥的这桩婚事她怎会不知其中蹊跷,明明先前外祖母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担心, 谁知待来到上京,外祖母却被裴茵三两下一忽悠,即刻转了态度。

林月莹不服, 凭什么一个随便替嫁来的女子就能做表哥的正妃,她同表哥多年情谊, 表哥却连话都不愿同她多说。

眼下终于让她抓到裴茵的把柄了,这般偷偷摸摸地想问送信, 其中定有蹊跷,林月莹出了御安堂, 便拐进小巷中, 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 细细研读起来。

怎么只是封普通的家书……林月莹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林月莹不想白白错过, 她将信笺反复研读了三遍, 始终未见不妥,原以为抓到了裴茵的把柄,没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私自向外传信虽不和王府规矩, 不过以先前外祖母袒护裴茵的程度来看, 想来也只会将此事轻轻揭过。

这信若只是普通信笺,外祖母和表哥自不会计较此事,可若是写了旁的有关凌王府的事情,那性质可是一下就变了。

林月莹自小研习书法,模仿字迹,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月莹转了转眼珠子,随即找来张空白宣纸,而后研磨,缓缓落笔。

**清风院中,小厨房炉火上正炖着汤,裴茵昨日既说了要做药膳,今日便不得食言,故而一早便在小厨房煨着那盅枸杞乌鸡汤。

裴茵正看着火,那头丹竹忽然来报:启禀王妃,墨韵斋那头来了人,说叫王妃立即过去,奴婢瞧着来人气势汹汹,不想请人,倒像是来问罪的。

可有说什么事情?裴茵倒是不急,温声细语的问道。

没有,奴婢问了,来人就是不肯说,丹竹摇头道,还有,奴婢听说,那位表小姐此时正同老夫人在一处,便是如此,奴婢才担心的。

因着先前王妃崴脚一事,丹竹对林月莹这位表小姐可是没什么好感,眼下听说林月莹就在老夫人跟前,下意识便觉得是她搞的鬼。

无妨,裴茵说着,站起身来,那我去一趟墨韵斋便是。

王妃要不等等,奴婢想法子拖一拖。

丹竹担心道。

老夫人若真想为难我,拖又有什么用呢?裴茵温声道。

再过一个时辰,凌王殿下当会回府的,殿下许会……会护着王妃的。

这话丹竹自己说得都觉心虚。

偌大的凌王府,就没有会护着她的人,裴茵知道,在此处,万事都只能依靠自己。

那日林月莹故意推搡她,后来还去老夫人跟前告了黑状,可老夫人只是轻轻揭过此事,可见老夫人并非昏聩之人。

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林月莹便是想刻意抹黑她,也要找得到机会才行。

别担心,就算真有什么事,老夫人最多责骂几句,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裴茵淡定道,说罢便抬脚出了清风院。

**墨韵斋中,老夫人端坐正中,正闭眼捻着手中佛珠,身后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安嬷嬷和林月莹。

裴茵缓步入了厅中,见林月莹一脸得意,安嬷嬷神色不定,心中大致有了几分猜测。

老夫人听到脚步声,缓缓睁眼,而后挥手屏退其余下人。

厅中虽燃着炭盆,却难掩满屋冷凝,裴茵上前,福身道了句:祖母安好。

你可有话想对祖母交代?老夫人不是拐弯抹角之人,上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对裴茵这丫头的印象还算不错,今日之事看起来虽是证据确凿的样子,但她也不能仅凭月莹的一面之词就下断论,凡事还得问个清楚才是。

阿茵不知祖母所言何意?裴茵疑惑道,见此肃然,裴茵只觉似有大事发生,但又毫无头绪,故而只能如此回话。

不知何意?那我便提醒一句,昨日,你可去过什么地方?可有给什么人送过信?老夫人脸色一沉,接着将手中佛珠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显出几分肃然之气。

一说信笺,裴茵当即明白过来,定是昨日她送去御安堂的那封。

然昨日她虽去了御安堂送信,但信笺不过普通家书,何至于惹老夫人如此动怒?回祖母的话,阿茵昨日去城北买办物件后,确实去过一家药铺,那药铺掌柜与我熟识,我确实托他送一封信给远在扬州的亲人。

裴茵解释道。

以她的身份,老夫人对她有所怀疑,并不奇怪,裴茵继续道:阿茵知道,私自送信出府,不合规矩,但那不过是封普通家书,若祖母不信,大可派人将信笺从药铺取回,拿来一看便知。

一看便知?老夫人向身侧递了个眼神,安嬷嬷随即拿出封信笺,递到裴茵手中。

裴茵接过信笺,上边确是她的字迹,只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林月莹,看她一脸得意,便知此事定然是她所为。

裴茵倒也不慌,只将信封打开,当触及到两页信纸之后,她便即刻察觉出不对来,自己先前所书的只有一页,然这信封中却有两页,裴茵一目十行地扫过信上内容,当即明白了老夫人为何如此动怒。

信纸有两页,一页确为她亲手所书,然另外一页,虽与她字迹相仿,却不是出自她手,信中内容十分露骨,字里行间都写着对表哥的思念之情,还言凌王殿下性情暴怒,自己在凌王府受尽委屈苛待。

居然还知道她在扬州有位表哥?看来林月莹对她还真下过番功夫调查。

若此事真是自己所为,裴茵倒也不惧承认,她并非敢做不敢当之人,然这事纯属子虚乌有,还无端牵连进旁人。

那日在肃清居外,林月莹推搡她的那一下,因不想惹是生非,她已然没有同她计较,没想自己的宽容大度非但没让林月莹收敛退让,反倒还觉得她好欺负,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裴茵强压着心中怒气,若只是她一人之事,她或许可以轻轻揭过,不放在心上,然偷盗书信、伪造书信,还将她在扬州的亲人牵扯进去,却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府衙断案,尚需有证物、证词,信笺你已看过,可还有什么想说的?老夫人说话语调平稳,面色沉静肃然,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回祖母的话,这信并非出自我手。

裴茵眼中带着愠怒,说话声也因愤怒而微微有些颤抖。

来到上京的这一个多月来,她心中有过委屈,有过忧伤,有过畏惧,也有过茫然失措,唯独还没有过今日这般的愤怒情绪。

可这一次,林月莹的卑劣行径,着实让她感到愤怒。

信封上的字迹,以及第一页信纸,确是出自我手,裴茵说着,将信纸展开,拿在手中,但是第二页信纸上的内容,绝非我所写。

四下安静了一瞬,脚下燃点的炭盆,发出噼啪一声闷响。

方才我便说过,府衙断案,尚需有证物、证词,这信中字迹一致。

你说信封和第一页信纸上的内容是你所书,第二页信纸却不是,如何能证明?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她既不会听信林月莹的一面之词,也不会轻信裴茵的抵死不认。

她认的,是证据。

站在一旁的林月莹,见裴茵满身怒气,一时有些慌了手脚,此时听了外祖母说证据,才稍定了定神。

她自小研习书法,模仿字迹是她的长项,然她住在北疆的这些年,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习武上,旁人早就将她擅长书法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外祖母,我看她就是嘴硬,不敢承认。

林月莹在旁不忿道。

我问你话了吗?老夫人侧身,给了林月莹一计刀子眼,而后又看向裴茵,你说。

只见裴茵将两页信纸缓缓展开,接着放在鼻尖出嗅了嗅,复又移开,接着不慌不忙地将信叠好。

回祖母的话,这两张信纸上所用的墨汁明显不同。

这第一页纸上和信封上所用的是我从扬州带来的乌节墨,其味清新,带着淡淡乌草的味道。

而这第二页纸上所用的是一般书画斋中售卖的烟松墨,其味则是带着浓重的松香味。

这字迹可以模仿,然信封中截然不同的两种墨汁气味,如何解释?裴茵说道模仿字迹几字时,特意看了林月莹一眼,眼中尽是不屑,接着顿了顿,继续道,这信是我一早就写好的,所以信纸上乌节墨的气味清淡,然另外一页信纸,想来是今日所书,上边烟松墨的气味尚浓,一闻便知。

裴茵说话时腰脊挺直,全然没有丝毫畏惧胆怯。

安嬷嬷得了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上前将信接过,老夫人拿过信笺,放在鼻尖处轻嗅了下,发现确有不同。

而后又侧头看向站立在一旁的林月莹,问道:月莹,这信是你找来的,你说,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墨汁不同,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林月莹神色稍有些慌乱,继续道,外祖母,谁知是不是裴茵写信时,故意用了两种墨水,以混淆是非!难不成,我还能提前预知这信会被贼人所窃?裴茵说到贼人二字时,明显加重了语气。

你!你就是想狡辩抵赖!林月莹气急败坏道。

倏然厅门被人重重一推,发出嘭地一声响,只见一高大身影缓步迈入厅中。

虽未言语,周身却带着股戾气,莫名让人感到畏惧。

阿茵昨日去城北药铺,是为给本王抓药。

贺云年行至厅中,未躬身行礼,也未出言问候,只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还有,送信一事,本王也是提前知晓的,这封信,本王先前已看过,确只有一页。

此言一出,前厅中算是彻底阒寂无声了。

老夫人知道贺云年的性子,眼下这般已是动了怒的,压下隐忍不发,不过是给她这个祖母一个面子罢了。

林月莹也是一脸惊愕,她没想表哥今日会回来的这般早,她打听过,表哥往日最早也是过了申时才回府的。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表哥居然知道裴茵往外送信一事,而且,还看过信笺?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但眼前的一切,却令她不得不信。

这下她可真是自掘坟墓,凶多吉少了……然最惊异的还属裴茵,贺云年的突然出现已足够吓人,瞧着他的神情姿态,裴茵原以为是来找她问罪的,没想他张口说出的话,远比他的突然出现还叫人心惊胆战。

为他抓药?事先知晓?早已看过?方才被人诬陷之时,裴茵尚且能冷静应对,然此时,面对贺云年的突然出现和维护,她算是彻底傻了眼。

作者有话说:裴茵:?我不对劲,还是你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