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2 章

2025-04-03 04:16:41

翌日一早, 裴茵睡醒时,贺云年已不在身旁。

知道他近来事忙,日日都是早出晚归的。

从前,裴茵从不想知道他每日在忙些什么, 一来是因为身份, 二来则是因为压根就不想不知道关于他的那些事情。

然眼下, 随着两人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越来越多。

并非是对他不够信任, 先前裴家一事,她从到到尾都没对他提过半个字,可贺云年还是默不作声地帮了裴家一把。

而是, 昨晚入书房送药时,他将一张字条慌忙压入书下的小动作, 令她稍感迷惑。

她所熟悉的贺云年,是极少露出慌乱神色的人, 好似千军万马当前,他都可以岿然不动、毫不畏惧。

但是昨晚在书房时,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张惶之色……如此, 才令裴茵心生疑窦。

裴茵起身洗漱更衣之后, 便唤了夏戎前来。

王妃有何吩咐。

近来上京不太平,夏戎得了殿下吩咐, 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王妃。

正值时节交替之际, 我想外出一趟,去城北买些首饰、锦缎。

贺云年先前叮嘱过,让自己出门同夏戎言说, 以防不测。

属下这就去安排马车。

夏戎恭敬道。

慢着, 裴茵见夏戎要走, 开口将人叫住,烦问夏侍卫一句,先前我托殿下传回扬州的书信,可有回信?殿下说过,最多只需三日,可现如今已过去小半月了。

夏戎稍怔片刻,全然没料到王妃会忽然问及此事,但他很快调节好情绪,恭敬道:回王妃的话,属下一贯只负责府上防卫,往来书信的事情,得去军中问过才知。

先前王妃几次助殿下查找线索,知道王妃没那么好糊弄,夏戎生怕自己所言露出破绽,又补充道:眼下正值雨季,信鸽容易迷失方向,待明日,属下再派人去军中细问。

裴茵点头:如此,便有劳夏侍卫了。

**马车缓缓向城北方向驶去,裴茵坐在车内,看着车外的商贩走卒、车水马龙怔怔出神。

传信回扬州一事,她刻意没有去问贺云年。

因为她知道,贺云年若有事想隐瞒自己,她仅凭一张嘴,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故意问了夏戎,没想得到的却也是这般含含糊糊的回答。

王府到城北的距离,本不算远,一炷香的功夫,马车便缓缓在城北的布匹铺子前停下。

裴茵将落在窗外的视线收回,正值雨季,信鸽容易迷失方向,但愿是她多心了吧。

裴茵踩着矮凳缓缓下了马车,甫一下车,看见站立在旁的夏戎,便开口说道:听说城南有间新开的点心铺子,那里的栗子糕最是好吃,且每日限量供应,去迟了可就没有了。

裴茵脸上神色淡漠:不知可否劳烦夏侍卫亲去一趟,替我买些回来?裴茵自己或许不知,此刻她冷脸说话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与她日日相对的男人。

夏戎心头一紧,此处是城北,而点心铺子却在城南,此举用意明显,然明知这是王妃的调虎离山之计,可却半分都容不得他拒绝。

售卖布匹的铺子同御安堂仅一街之隔,御安堂同王妃之间相互熟识的关系,夏戎怎会不知,但王妃是主子,他只有保护王妃的职责,怎敢阻拦其做事?见对方犹豫,裴茵又道:怎么,夏侍卫可觉有何不妥?夏戎别无他法,只在心中默默许愿,扬州同上京间山长水远,走陆路传递消息,断没有那么迅速,且有关江府的消息,他们早已派人四处封锁,绝不会那么快传回上京。

属下,遵命。

夏戎咬牙应下。

果然,端出凌王妃的头衔好办事。

裴茵展颜:若今日没吃到夏侍卫亲手递上的热乎栗子糕,本王妃可是要不高兴的。

眼见夏戎策马离开的背影,裴茵转身便步入御安堂中。

外堂中,仍是于掌柜坐镇,裴茵见到熟人,开口便问:敢问于掌柜,近来可有扬州传回的消息或信笺?于掌柜摇头:南下扬州的马车刚离京不久,姑娘若想送信,当等下回了。

不是送信,只是想问问有无扬州传来的信笺。

见于掌柜神色如常,便放心下来。

另外,还有抓几味药材回去,裴茵说着,将一张写了药名的宣纸交给掌柜,有劳于掌柜,我稍后来取。

御安堂的于掌柜同她是老熟人了,知道稍后来取的意思是什么,只派人将人引至二楼,之后便默默退下。

上了二楼,裴茵一眼便看见坐在桌旁,焦急等候的庞吟。

今日一早,她便吩咐丹竹去了国公府给庞吟传了口信,约她今早在御安堂等候,果不其然,庞吟赶早来了。

阿茵,我等了你好久,方桌旁,庞吟见到裴茵,一下就坐不住了,今日你若不差人来寻我,过几日我也打算去你府上的,近来上京里里外外发生了那么多事。

庞吟说着,稍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只低声下来小心翼翼问道:你,还好吗?眼见庞吟如此神情,裴茵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庞吟的性子,一贯是直来直去的,如今日这般小心翼翼的询问试探,准没好事发生。

庞吟,可是扬州有什么事发生?裴茵一下紧张起来,近来她总觉心神不宁,唯恐江府出了什么事情,说话最慢三日的信笺至今未到,她怎能不疑,若是江府出了事,你千万别瞒我!扬州?你想到哪儿去了?庞吟疑惑,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能知晓扬州发生之事。

裴茵这才放心下来,而后缓缓在方桌旁坐下。

庞吟将先前买来的栗子糕打开呈上:先吃些点心,城南的栗子糕,知道你喜欢吃,我今早特命人去买的。

裴茵看了眼面前软乎乎、热腾腾的栗子糕,只抿嘴一笑,而后伸手过去拿了一块。

见裴茵笑了,庞吟便安心下来,只仰头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再将茶盏往桌上那么一放,看那架势,好似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准备开堂说书一般。

眼看庞吟如此神情,定是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八卦,既是无关于江府的事情,裴茵便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好奇来,只将栗子糕放入口中,静待庞吟开口。

你那继母孙氏,你可还记得?庞吟神秘兮兮道。

裴茵一怔,孙氏此人她自是记得,只是没想她流放西州之后,还能听到她的消息。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庞吟才刚说了第一句话,裴茵便品出几分惊天大瓜的味道来。

裴茵咬了一小口栗子糕,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前几日,我听家中一位远亲说起此事,说是那孙氏啊——庞吟说道此处,故意顿了一顿,拖长尾音。

死了!裴茵心头一凛,执着栗子糕的手微顿。

裴家男丁被判流放西州,孙氏作为裴明远的正妻,自也该同行上路,虽说西州苦寒,流放路上也时常遇上有衙役苛待刁难,但此时听到消息,裴茵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见裴茵面露疑色,庞吟继续道:并非衙役苛待刁难,也知道,裴家是由凌王出面保下的,那些个衙役可都是看人脸面办事的,凌王殿下的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庞吟如此言说,裴茵一时更加疑惑了,既无人苛待刁难,那孙氏又是如何死的?眼见裴茵两道柳叶眉眉心蹙在一处,庞吟也不再卖关子了,只开口直言道:那孙氏在流放途中受不了那般苦难,便生了收买衙役之心,先是用私藏的金银收买,后来银钱使尽,她竟企图以美色勾引。

裴茵听到此处,不由被入口的栗子糕噎了一下,这确像孙氏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年逾四十,虽说风韵犹存,但在流放的众人之中,多数皆为裴家人,且裴明远也是在场的,她居然能够……未及裴茵细想,庞吟又继续道:那当差的衙役也是没见过女人,孙氏以为自己奸计得逞,之后便生了逃跑之心,没想人都没跑出两里地后,便被抓了回去。

流放途中逃跑可是重罪,她被抓回之后,生生被人打断了两条腿,又无人照顾医治,只能一直拖着,直到拖至病死。

裴茵是习医之人,自是清楚被人打断腿后,不管不顾不医治,是个什么下场,孙氏那么一个看重脸面之人,没想最后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裴茵听完,并未应声,只觉心中一阵唏嘘。

倒不是为孙氏感到惋惜,她那是咎由自取,只是心中难免想起了父亲裴明远。

人到中年,晚节不保,还要在流放西州的路上被自己的正牌夫人扣上顶绿帽。

这等奇耻大辱……裴茵没再继续往下想,只低头抿了口茶水,默不作声。

看见裴茵如此神情,庞吟多少猜到她心中所想,原本想说的第二件事,一时竟有些不敢开口了。

裴茵凝了凝神,很快将心绪平复下来:你方才说,上京里里外外发生了许多事情。

裴茵将手中茶盏轻轻放下,看向庞吟:那么,还有呢?还有……方才还一脸慷慨激昂的庞吟,忽然眼神闪烁起来,她将手搭在裴茵手背上,似在安抚,阿茵你也别太难过了,要我说,凌王殿下是有将你放在心上的。

而那位只是敌国公主,政治联姻,没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