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7 章

2025-04-03 04:16:41

贺云年弯腰捡起飘落脚边的信纸。

很好, 通敌叛国的证据也有了,倒是省了搜宫的麻烦。

太后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暂幽禁于永福宫内, 待明日早朝由陛下定夺。

贺云年冰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呵, 幽禁, 许太后冷笑,凌王下得一手好棋, 小皇帝可没有凌王殿下的能耐,我许家终究是败在你手上了。

凌王直接赐哀家一杯薄酒便是了。

贺云年居高临下地鄙夷着她,并未言语。

朝堂之上, 许太后之所以能把持朝政多年,一直靠得是朝中老臣的支持。

先前贪腐筑堤官银一案, 已令许家失了大半旧臣之心,如今勾结北戎, 更是让许家走向万劫不复。

而这些朝臣的支持拥戴,必须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 铲除许家势力的事情, 可以由他来做, 但最终的定夺,必须由陛下来定。

尽好一个臣子的本分, 这是贺云年心中一直谨记之事。

宁熙帝勤政爱民, 有头脑有心胸,假以时日,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许家虽作恶多端, 但也给了皇帝不少磨砺心智的机会。

许太后把持朝政多年, 即便此番能一击致命, 但朝中必定还有许家残存势力。

煽风点火、制造舆论、引帝王猜疑忌惮,这些都是许太后先前常用的手段。

即便她死了,也得谨防此事被人利用,煽动人心。

贺云年将信收好,而后转身迈出殿门,守卫随即将门重重关上,永福宫中重归寂静,只余许太后匍匐在地的狼狈身影……翌日早朝,中书令罗宏重新翻出扬州筑堤官银贪腐一案,还有他在扬州数月以来收集的其他证据一一列出,贪污官银、买官卖官、强抢民女等数十条罪证,每一条都足够许家抄家灭门了。

罪证虽多,却唯独没有通敌叛国一项。

贺云年先前并未对外声张此事,这也是他将此事交由皇帝定夺的原因之一。

太后对皇上毕竟有养育之恩,宁熙帝是重情之人,此事也关系着天家颜面,许家的罪证已足够他们抄家灭门了,这种丑事,还是不声张为好。

还有便是,许太后毕竟曾执掌朝政,西征之事已提上日程,若此时传出这种消息,于军心不稳。

宁熙帝将此事交由罗宏全权办理,刑部曹侍郎协同。

罗宏本是两朝老臣,在朝中威望颇高,先前他一直拥护太后一脉,如今他带头主办许家一案,朝臣自是知道见风使舵。

自打凌王回京之后,许家是如何一步步走向衰败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以宁熙帝之才德,尚不足以对付许家,若没有凌王在后推波助澜,恐难成事。

自古有功之人多,但居功自傲之人也多,从前许家与凌王两相博弈之时,宁熙帝尚可以稳坐帝位,如今许家一倒,凌王若是怀有异心,岂非……但此时,定北军中却传出即将西征收复失地的消息,凌王自请离京征战,此举令人惊讶,更让人钦佩。

**上京朝堂的风起云涌,全然没有打扰到泰然别院里的悠然自得。

别院中,裴茵正在厨房给外祖母煎药,她手执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许是夏日天气炎热,整个人显得有些神色恹恹。

暮色昏黄,日影西斜。

滚沸汤药的炉火熄灭,裴茵抬手将药倒出,拿承盘托好,亲自送至东厢房中。

汤药下肚,江老夫人看了眼略有些心不在焉的裴茵,高深一笑:阿茵,明日你且回凌王府去吧。

什么?裴茵对外祖母突如其来之言感到意外。

瞧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外祖母知道你心里念着何人,快别在外祖母这儿耗着了,合该早日回去伴着自己夫君才是。

外祖母也是过来人,女儿家的那点心思,一眼便知。

外祖母,我,我没有……被人一语道破心事,裴茵当然觉得不好意思。

这儿照顾的人手自然足够,且外祖母近来觉得身子好了许多,你留在此处,用处不大,倒不如回府好些。

江老夫人语重心长道,你的心意,外祖母明白,但出嫁从夫,你身为凌王妃,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耗着吧。

裴茵低头,外祖母所言非虚,出嫁从夫,若是遇上有些人家,别说多日不归了,便是离开一日,都有不被婆母允许的。

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上京离这儿不远,你什么时候想来,届时再来便是。

于情于理,外祖母都说得在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裴茵自己确是有些念着他的。

沉吟片刻之后,裴茵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外祖母见她点头,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儿天一亮,你再启程不迟。

外祖母觉得此处的温泉甚好,你在此处住了许久,都未见你去过,今晚若是得空,大可试上一试。

裴茵被这话一噎,那日温泉池中的种种浮上眼前,小脸莫名红了一瞬,返回上京的心一下动摇起来。

外祖母,我……外祖母眼见裴茵绯红的小脸,知道她思念夫君,也怪自己先前没有留意,合该早些叫她回去才是。

天色尚且透亮,你即刻启程也好。

外祖母体贴说道。

……?**夤夜时分,天边一轮弯月高悬,贺云年方才策马返回府中。

甫一入大门,他便快步向清风院走去,待远远见着屋内透出温暖昏黄的亮光,接连忙碌了几日的心,似乎一下便松了下来。

若非今日手下来报,说王妃已然坐马车回府,他或许还要在城郊军营中继续住下去。

随着许家落败、皇上赐婚安和公主和亲之事的消息传开,北戎内部支持二皇子巴图择的朝臣越来越多,想来二皇子登基的消息不久便会传来,如今是收复西北失地的最好时机。

北上之事已然提上日程,京中军饷、粮草皆已备齐,西征之途,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贺云年本想着让裴茵一直就这么在泰然别院中住下去,待到他凯旋回京之后,再叫她回府不迟。

西征之事他尚未告知,一来是因为事忙,他不得空前去见她。

二来则是怕真见了人,他会生出不舍之情。

说来好笑,他久居北疆多年,从前只觉上京拘束,不喜久留于此,如今倒是反了过来。

他征战沙场的次数数不胜数,然不舍之情,却真是第一次从他心底生出。

虽说许太后做过的恶事数不胜数,但当初这桩阴差阳错的赐婚,确是她此生做过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足矣保她体面的死去了。

贺云年如此想着,已抬脚迈入房中。

夫君……裴茵一路车马奔波,嘴上虽对外祖母说着不着急回府,然坐上马车之后,还是决定遵从内心,几次三番地开口对车夫说劳烦快些赶路。

没想回府之后,却不见贺云年身影,细问之下,才知他近来忙碌,多宿于军中,已久未回府。

她强撑精神,依靠在床头,几度昏昏欲睡,又生生忍着,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心里的那点期待成了真困倦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夫君。

她又唤一声,而后趿鞋下榻,向他小跑过去。

贺云年面上神色淡淡,只轻轻拉了下她的手腕,顺势将人揽进怀里。

想我了?男人冷淡又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裴茵听得出来他嗓音中所带着的疲惫。

虽然不想承认,但裴茵还是很没有骨气地嗯了一声。

夫君近来可忙?裴茵小脸在他颈窝处蹭了蹭,方才在回京路上,奈芸同她说了近来朝中发生的几件大事,也知道他近来忙碌,但真见到他憔悴的面色,心底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贺云年点头,下颌抵在她细软的发上,而后缓缓开口:三日之后,定北军将启程西征。

三日之后?裴茵愕然,环在他腰上的手骤紧,此事着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先前她只知许家和北戎是阻碍,对于西征一事,当真是毫无头绪。

夫君为何不早同我说起此事?裴茵方才还笑逐颜开的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要是我早知此事,便……便什么?贺云年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意问道。

我便一早回来了!裴茵就知此人的心肠是黑的,明明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故意要问。

裴茵鼻尖轻哼了下,这时候也不觉什么羞不羞耻了,索性一股脑儿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贺云年紧绷多日面无表情地那一张脸,终于展颜一笑。

分别的这段时日所受的相思之苦,也不算白挨了。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告知此事,他当然可以随时下令,命人将她接回府中,只是近来太忙,即便裴茵住在王府,他亦不能得空相见,他不喜做事分心,裴茵若在府中,必然会令他分神,如此,倒不如让她留在泰然别院好了。

但眼下,难得听她说了几句真心话,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贺云年停顿一瞬,而后低头将温润唇抵在她耳畔,缓缓道:裴茵,我很高兴。

很高兴,离京之前能听你如此言说。

高不高兴的,还不是即将分离了,裴茵还未从那股愤愤之情中抽离出来,既气他不一早同自己言说,又担心浪费两人相处的时间,只憋红张脸低头愤懑道:所以夫君并没有多少想念我吗?还是夫君觉得,逗弄我,很高兴吗……唔!夜风轻拂,红烛摇曳。

就在二人呼吸即将紊乱之前,贺云年艰难地抽回了自己的神志,强迫自己离开眼前温润诱人的唇瓣。

你所惦念之事,待我凯旋之后,再完成不迟。

两人唇齿分离,额头相抵,贺云年声音沙哑,努力调匀着自己的呼吸。

裴茵脸颊绯红,头脑也有些发懵:……?她所惦念的,是何事?贺云年本还不想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但看裴茵一脸疑惑的样子,只开口淡淡道:圆房。

裴茵本就泛红的小脸倏地更红,只绵软无力地在他胸口处轻挠了两下,低头羞愤道:谁……谁惦念着那事了?贺云年并未多言,只递了个我都懂的眼神给裴茵,粗粝的手掌在她腰间摩挲了几下。

裴茵羞愤难当,她今日已多次放下女子矜持,既特意赶路回来看他,又同他说了许多露骨之言,怎得他,他就不能给自己留些颜面吗?到底还是思念大过羞愤,裴茵的视线落在他下颌细密的胡茬之上,也知他近来忙碌,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罢了,不同他计较了。

净室已备了热水,夫君先沐浴更衣吧。

裴茵主动说道,见他身上那身沾了尘土的锦袍,军中不比王府,他怕是忙得连沐浴的时间都没有。

贺云年点头,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

半个时辰之后,贺云年从净室出来,裴茵往床榻内侧挪了挪位置。

见其躺下,裴茵主动往他身上蹭了蹭,他长臂揽过,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抵在她细软的发丝之上。

睡吧。

他抚了抚她的发丝,温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圆房的事情我也着急,但还是得,再等等头顶锅盖迅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