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侄孙女的, 这孩子一向乖巧,是她中意的皇后人选,其实到底真的假的也不要紧, 毕竟三人成虎的例子不少,只要皇帝信,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真。
但是到底怎么才能让皇帝相信呢?太后了解自己的这个养子, 他一向心性最是坚韧, 认定的东西很难改变, 人也一样。
太后唯一能确定的,是将这件事闹大, 闹得人尽皆知, 皇帝信也好, 不信也罢, 但凡有一点怀疑的影子,这一局,就是她赢了。
芳筠, 好孩子。
太后亲自把这位李小姐护在怀里, 你别怕, 姑祖母信你必定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告诉姑祖母, 你看到了什么?这是可以说的吗?李芳筠抱着自己的脑袋,做出极为虚伪的害怕的动作。
事无不可对人言, 自然是可以说的。
太后娘娘在宫人的侍奉下, 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绣墩上。
她的余光略过贵妃,见贵妃面色坦然, 忍不住心底笑她天真, 再坚韧的人, 再坚定的感情,都扛不住风言风语的,只要心底有一条缝,怀疑钻进去,缝就会越来越大,最后泪落恩断。
芳筠…芳筠看到这个男人握着贵妃娘娘的手!李芳筠大叫出声,以刺破耳膜的音量。
言尔玉忍不住捂了捂耳朵,这也太刺耳了,是生怕别人听不见?太后也吓了一跳,她只当李芳筠真的是吓坏了,此时她又觉得这孩子小家子气了,多大一点事,怎么能怕成这样,倒也不必在意,除了贵妃再换人就是了,李家女那么多,总能挑到合心意的。
怪不得贵妃娘娘要对哀家这个可怜的侄孙女喊打喊杀的,原来是因为这孩子见到了不该见的,如今哀家也亲耳听到了,贵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哀家?太后慢条斯理地,面上甚至带有些微笑意。
太后娘娘说笑了,仅仅凭您侄孙女的一张嘴,只怕是难以服众。
子虚乌有的事,言尔玉丝毫不怕她,她甚至十分怀疑这位李小姐脑子有问题,污蔑人也得讲究基本法吧,红口白牙嘴一张,谁会信?无风不起浪,贵妃要是真的行的正,坐得端,必定不会让人抓住首尾。
太后态度轻慢,这轻慢的态度向来会给人带来很强的压迫,不知道今天这两人是不是傻子,丝毫感觉不到。
说话总要讲究证据,这还什么都没抓住呢?太后娘娘别往儿臣头上扣帽子,您的帽子太严实了,儿臣头小戴不住啊。
言尔玉开始发动嘲讽技能,学着太后,笑得不阴不阳。
哀家的侄孙女可是亲眼所见,言贵妃,你还敢抵赖?哀家今日要是轻轻放过,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跪下!跪下喊得气势十足,在场的宫人不少禁不住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儿臣无错,为何要跪?言尔玉言语铿锵,挺直了腰板,俯视着太后娘娘。
儿臣的宫人们,也是亲眼所见李小姐认姐不成,恼羞成怒污蔑人!一时间,鸣蝉都歇了声,流云为之停滞,四方阁里落针可闻。
两边都有人证,并且人证都是亲信,不足采信,一时间陷入僵局。
俗话说大神打架,小鬼遭殃,在场的宫人们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出这个是非之地,不论是哪方赢了,为了保护子虚乌有的皇室秘辛,说不准都得被赐死。
太后娘娘当年的恋人,如今权势滔天,朝堂上首屈一指,不知是否念念不忘您……言尔玉率先打破僵局,随口胡扯一个太后莫须有的恋人。
她停顿得够久,表明自己暗示的确实是对太后娘娘念念不忘,才笑着接上后面的话,……的襄助之情?放肆,哀家岂容你胡乱编排?李太后心中一跳,怎么会……无风不起浪,太后娘娘要是真的行的正,坐得端,必定不会让人抓住首尾。
言尔玉一字不差地将太后刚才对自己说得话还给她。
混账,你如此胡言乱语,说话总要讲究证据,一张红口白牙,怎可凭空污蔑人?太后气得胸脯不断地起伏,多少年她不曾这么生气了。
儿臣的嬷嬷可是亲眼所见,太后娘娘,您还敢抵赖?儿臣今日要是轻轻放过,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跪下!言尔玉一字不差地将太后刚才的话还给太后。
太后这时候也醒过神来了,方才因为诧异乱了阵脚,如今重新起手。
学哀家说话?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如此牙尖嘴利,胡搅蛮缠,论辩才,哀家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不过…她横一眼言尔玉和姜太医,道,哀家不能让皇帝蒙在鼓里,连帽子的颜色都不知道!贵妃刚才的话,让太后更是铁了心要除掉她,不知她知道多少?就算只是听个声,这样一个人在后宫,是极大的隐患。
太后是铁了心的今日将贵妃的罪责定死,或许只有皇帝起初是不相信的,但是其他人影影绰绰地,总有人会觉得确有其事,不然哪里至于一向宽厚仁恕的太后娘娘将此事闹得那么大。
天长日久,这么觉得的人多了,说得多了,皇帝最后也会怀疑的,一旦开始怀疑只会越来越确信。
与哀家去见皇帝!太后娘娘直接上手去扯贵妃娘娘,言尔玉抗拒,开始推搡起来。
原来天家婆媳产生矛盾,动起手来,也是扯头花,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
快与哀家去见皇帝。
太后声音越来越大。
言尔玉属实是没想到太后会直接扯她,毕竟太后一向是最精致讲究的,于是没控制住,疯狂还手。
不必了。
平地一声响,宛如炸雷,在空中炸开。
这声音落在很多宫人耳朵里,无亚于催命的雷声。
见皇帝来了,正在扯头花的太后和贵妃分开,互相恶狠狠地瞪一眼对方。
芳筠,跟皇上说实话。
太后掸掸袖子上的灰,没多说什么话,却做足了嫌弃的姿态,只是配上被扯下来的一撮头发,显得有些滑稽。
芳筠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女,臣女是李连的孙女,李甲的女儿,论起来,皇上是臣女的表舅,小的时候,说不准皇上还抱过臣女呢。
李芳筠捂嘴而笑,娇憨极了,若是个知情识趣,就该顺着她递得台阶往下聊。
太后现在觉得自己的侄孙女是个蠢货了,看不清形势搞不清状况,有时候比蠢还要命,这是个哪里来的蠢货?芳筠。
太后沉声提醒她别演了,赶紧说正事。
皇帝冷漠地看着李芳筠,朕对你祖父有些印象,外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像那般废物的十分少见。
至于你,你祖父如此废物,家中兄弟长辈没有出息的,只怕是没有机会进宫,朕抱过你,更是无稽之谈了。
言尔玉抬眼看卫奕,卫奕骂人好狠,李芳筠客套一下,他就一一拆穿。
呜呜呜呜呜,卫奕的话成功让李芳筠哭起来,太后心急如焚,这个废物,是不是真的分不清轻重缓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还得耐着心哄她,芳筠,你是不是被看到的场景吓坏了?别怕,好孩子,你只管大胆地说,哀家和皇上,都会护着你。
芳筠被皇帝的话惊出一身冷话,她明白,此时能够依靠的,只有太后娘娘了,于是顺着太后娘娘的话说,当着皇上的面,臣女不敢说。
不敢说那就别说了,朕不耐烦听一些藏头藏尾之徒的话。
卫奕今天的嘴像是淬了毒,毒箭匡匡地往外发。
母后,朕和贵妃该回去了。
卫奕直接拉着言尔玉往外走,不带一丝丝留恋。
臣女看见贵妃与人私通!李芳筠在背后大喊。
言尔玉内心震撼,好家伙,还挺会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得,刚才还说握着手,不过过了半刻钟,就变成自己私通了?卫奕捏捏掌心的细嫩手掌,道:那个叫芳什么的污蔑当朝贵妃,其罪当诛,念其与太后娘娘为血亲,饶其死罪,打五十大板,责令其父治家不严之罪。
迅速处理完芳筠,卫奕和言尔玉回到乾正宫,一路无话。
回到安全的环境,言尔玉问他,生气了?卫奕肃着脸,是。
你也怀疑我真的和姜太医有什么?一瞬间,言尔玉的心揪起来,就因为别人的一句闲言碎语,卫奕就怀疑她?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点断了干净。
不是生你的气,是生我的气。
卫奕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闷声道。
说到底,她们污蔑你,由头在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被人中伤。
卫奕眼中暮色沉沉,似乎下一秒就要暴起挥刀砍人。
我不在乎啊,阿奕,你也不必介怀。
言尔玉去抚平他的眉头。
我晓得,但我在乎。
阿玉不在乎的,他要替她在乎,阿玉在乎的,他更要替她在乎。
开心点啦,反正嘴长在别人身上。
这种被别人在乎的感觉真的很好啊,有人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关心你。
卫奕还是气鼓鼓的,言尔玉只好牺牲色相去哄,让人喘不上气来的深吻结束,卫奕脸色才好看些许。
如果我真的和别人有了首尾,你当如何?言尔玉脸埋在卫奕胸前,闷声发问。
如何……卫奕不敢想那样的场景,他会气疯,可能会杀了那个男人,将她囚.禁在宫里,一直看着她,让她的余生,对她寸步不离。
但这样的话他不敢对言尔玉说,毕竟这样的行为太过可怕了,像个疯子。
每次卫奕头痛起来的时候,其实他都有强烈的破坏欲望,但是碍于责任,碍于多年所受的教导,他一直默默忍受。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1)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又有人新的努力忍住的理由,是她。
他不想变成疯子,他怕吓坏她,失去她。
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一定是我错了。
卫奕斟酌良久,给出自己的回复,你那么好,你不会有错,肯定是我哪里没做好,所以你才会抛弃我。
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的,我只有你了,阿玉,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此时的卫奕显得有几分脆弱,甚至让人觉得可怜,但又紧紧抿着唇,上牙齿悄悄咬着下唇,透露出几分倔强。
他想要一个保证。
作者有话说:(1)为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