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31 章

2025-04-03 04:16:50

皇帝的伤倒也不重, 就是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可怕,太医手脚麻利, 很快将伤口包扎好。

言尔玉也回去换了件衣裳。

案子还是得审,皇帝坐在高台上, 神情冷漠, 大理寺卿, 开始吧。

一夜的时间, 让司玉芬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什么能说, 什么不能说, 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未必没有机会翻身。

大理寺卿习惯性地起范儿,疑犯姓名、性别、年龄、家住何处?司玉芬觉得大理寺卿似乎是个傻子,她堂堂陛下贵嫔, 谁不知道她姓名?性别就更离谱了, 陛下难道有男妃?至于家住何处, 司家主枝,几十年前可是最得用的, 谁不知道京城司家,当年三桂坊司家占了一半!唯有年龄可能需要回答。

正值双十年华。

她按着自己的意愿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大理寺卿可不会惯着她, 嫌犯报上姓名、年龄、家住何处。

他重复了一遍, 并且开始怀疑这位耳朵不好。

果然是卑贱时,谁都能欺负, 司玉芬认为这是大理寺卿执意为难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 她不得不低头。

姓名司玉芬, 性别女,家住三桂坊第一家。

当年占了半个三桂坊的司家,如今也只剩下一隅之地了。

与死者是什么关系?她是罪妾的宫女,也是罪妾的妹妹。

旁边有人刷刷地记录,在场的无关群众则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这种世家的家族秘辛,真是刺激。

她是卑贱的外室女,罪妾是正室嫡出,司家嫡女,自然看不惯这种狐媚子,罪妾相信,没有任何正经人家的姑娘,会喜欢外室的孩子。

她是真的能言善辩,明明是自己嫉妒玉簪,却要把矛盾扩大化,变成外室女和嫡女的矛盾,言尔玉听了都想为她鼓掌,这口才,不做ETC可惜了,人间ETC,自动抬杠。

你逼死她的原因是?大理寺卿像个无情的提问机器,丝毫不为司玉芬的故事有一点点停留。

她母亲抢走罪妾的父亲,她从小抢走父亲对罪妾的爱,天长日久,矛盾渐深,后来罪妾发现她竟然和小太监有染。

就是他。

她抬手一指,直指躺在一边的小贺子,小贺子在一旁,被捆得比过年的猪崽子还结实,听到这话只能发出呜呜呜呜声。

此等丑事发生在罪妾宫里,身为一宫主位,罪妾真是夜不能寐,眠不安寝啊,景宏宫内出现了这样的事,罪妾还有何面目去见皇上太后?所以罪妾一定要想办法,捂着这件丑事,本来罪妾想要小贺子死,哪里想到莲香死也要保住他,这才使计逼迫莲香自裁,做出这种丑事的宫女,自裁本来就该是她的命,罪妾只不过是推动了这件事。

言尔玉在红木雕花的椅子上逐渐坐不住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照司玉芬这样说下去,她处处为难,处处牺牲,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那你又为何诬陷贵妃害你的孩子。

此时确实是罪妾鬼迷心窍,这件事罪妾无话可说。

司玉芬以为皇上兴师动众地审她,是为了还贵妃清名。

她不能理解也绝不可能想到,皇帝是为了律法的尊严,为贵妃正名才是顺带的事,看不清主次,抓不住主要矛盾,她逃不脱了。

罪妾偶然得到贵妃字迹的纸条后,以为贵妃要害罪妾的儿子,护子心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现在看来,幕后另有其人,不是贵妃娘娘要害罪妾的孩子。

为贵妃娘娘带来如此多的麻烦,是罪妾的不是,还望娘娘能够理解罪妾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司玉芬表面上当场承认贵妃并不是害她子嗣的凶手,为贵妃正名,实则包藏祸心。

知道她仿写纸条的人只有莲香,但是莲香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知道纸条来自何处。

只要她把这件事往幕后主使上引,有人会信她的话,幕后主使栽赃贵妃娘娘,还有人会觉得她是被迫为贵妃娘娘正名,将来她出来,在人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默默垂泪,大家自然能想到她是无辜的,是被迫为贵妃娘娘正名。

这样,言尔玉谋害皇嗣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官禁民愈张,越是官方的消息,很多人越是不信。

此时她表现得越是恳切,越能在人心里埋下疑影。

皇帝刚想张嘴,就看到言尔玉起身,他安心地退回去,由他做后方。

妙啊!妙啊!言尔玉忍无可忍,不禁为司玉芬鼓掌,司庶人,你真是生了一张巧嘴,不去天桥说书真是埋没了你,一推三五六,事事有苦衷,最后你反而无罪有功是吗?罪妾不敢。

司玉芬装模作样地磕头,似乎真为自己的所做所为忏悔,罪妾误会了贵妃娘娘,罪妾确实有错。

在司玉芬嘴里,陷害变成了误会,她们应该同仇敌忾去对付幕后之人才是。

误会?言尔玉冷笑一声,呵。

本宫问你,你从何处得识本宫的字迹?似乎只是闲闲一问。

经年累月,罪妾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是给贵妃娘娘您请安的时候,见到了娘娘的字,娘娘的字极好,笔势雄奇,清新飘逸,自由灵动,一见就给罪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久久难以忘怀。

她的故事编得入情入理,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是假的,更无法求证一段模糊的记忆的真伪。

这就是你说的本宫的字迹?纸条作为证物,也在清正阁明堂上。

言尔玉拿过物证,递给司玉芬。

司玉芬仔细看过,点点头,这确实是罪妾在景宏宫中捡到的纸条。

她怕言尔玉拿一张假的纸条诈她,仔细看过才点头确认。

太可笑了。

这是刘彦谨的字啊!真是个小天才,怎么会想到用刘彦谨的字来栽赃?言将纸条交给众人传阅一遍,可有人认识这纸条上的字迹?说来也巧,大理寺卿正是刘彦谨那一年春闱的副考官,他极为欣赏刘彦谨的策论,刘彦谨的二甲进士,是他亲自选出来的。

这…这不是彦谨的字吗?大理寺卿迟疑半晌,彦谨时任青州知府,早已走马上任了。

芬贵嫔瞳孔地震,那纸条不是贵妃的字迹?怎么会?难道惠妃故意害我!她隐晦地看惠妃一眼。

惠妃面无表情。

说说吧,刘彦谨是谁?言尔玉不急不慌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吃了两口茶点。

大理寺卿难为住了,臣只知刘彦谨是京城人士,独子,父母具在,无妻无子。

那你来说。

在场有两位穿着飞鱼服的,梅淰眔穿着绯色飞鱼服,十分张扬,沈知远则穿着墨色飞鱼服,低调奢华。

言尔玉指的是沈知远。

臣查过,刘彦谨八代单传,祖上八代都和宫里没什么关系。

所以,言尔玉将字条直接丢在司玉芬脸上,司庶人,祖上八代都和宫里没什么关系的刘彦谨写一张纸条指使他人害你的孩子,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你又是怎么在本宫宫里看到刘彦谨的字,进而认为是本宫的?她在撒谎!在场人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样的想法。

罪妾,罪妾或许是记岔了,时间久远,对应错了也是有的。

司玉芬皱眉凝思,似乎真的在回忆。

不可能,言尔玉断然否认,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的字丑得那么离奇,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是真的,但绝不会让人将她的字和任何看起来像字的纸条联系起来,睁眼说瞎话,都不至于这么离谱。

孙喜,小心捧着贵妃娘娘的墨宝,给诸位看看。

皇帝适时地助攻,言尔玉昨晚也写了几个字,这是皇上收到的贵妃的第一份墨宝。

孙喜抓肝挠肺地想看看贵妃的墨宝,他偷偷摸摸地斜着眼睛看。

瞳孔地震,他错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是不要看为好。

各位后宫妃嫔以及现场的前朝之人都看过了贵妃的墨宝。

皇三叔公的反应最为剧烈,老头子风雅了一辈子,如今竟然要看这种东西。

老头忍不住拿手捂着眼睛,似乎纸上有什么东西灼伤了自己的眼,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后世,叫做辣眼睛,用行动表示辣眼睛。

看了真正贵妃墨宝的人陷入沉默。

字写得好的人,确实可以将字写得很丑来迷惑别人,但是丑得这么离谱,只能是天赋,模仿不来的。

孙喜最后举着贵妃娘娘的墨宝给司庶人看,司玉芬一撇见,她就知道这一局,她输了,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大皇子,只要不死,一切都来得及。

司玉芬的谎言不攻自破。

这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吧你。

她认输也认得干脆,罪妾因贵妃娘娘失了圣心,便怨恨贵妃娘娘,一时鬼迷心窍,得到了一张纸条,以为是贵妃亲笔,是莲香提议模仿字迹,所以才有后来事啊,罪妾罪该万死。

你和玉簪倒真是姐妹情深,她主动提出自裁来诬陷本宫?言尔玉坐在座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司玉芬。

司玉芬慌不择言,她觉得谋害贵妃的罪,无论如何也要脱去,这才是最大的罪责,逼死个把宫女算什么?没错,确实是莲香所为,也是她亲手写的纸条,罪妾这些年在宫中所作的诗文,都来自于莲香,她极及擅长书法,也擅于模仿字迹。

司庶人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眼睛不断转动,思考破解之法。

那你看看这个。

言尔玉又丢出一件物什,是玉簪的《咏菊》。

玉簪写了首揭发你的诗藏好之后,还不计前嫌帮你出主意?司玉芬,你觉得合理吗?再者说,玉簪是什么人,是受尽你虐待,身体里被你插了二十八根针的人,她身上大小伤痕数百处,你如此虐待她,她还如此为你着想?言尔玉说起玉簪的伤痕,声音都在颤抖,她有多痛啊,常年累月受那些伤。

被捆住的小贺子也呜呜哇哇地哭,原来他的莲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他被捆得严实,努力朝着司玉芬的方向蛄蛹。

许是…许是玉簪宽宏大度,主意是她出的,罪妾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若真的不遗余力帮你便不会留下诗句揭发你,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你自导自演,想要利用纸条陷害本宫,你一直嫉恨玉簪,便拿小贺子的命威胁玉簪以自裁来栽赃本宫,一石二鸟,除去两个你嫉恨的人,司玉芬,你真是好心机啊!司玉芬无从辩驳,只能死死地捂住肚子,罪妾还怀着大皇子,不能杀我!臣妾以为,皇嗣为重,还是等司庶人生下孩子再进行惩戒。

惠妃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她正愁没有办法去母留子呢,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皇帝没有回应,反而道,把赵世伟带上来。

赵世伟一脸决绝,双眼通红,显然,他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罪臣招,什么都招。

他跪到地上,深深地磕头。

赵世伟,你疯了!想想赵家!司玉芬歇斯底里地大喊,她最大的依仗是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证明她的孩子不是皇嗣,她必死无疑。

赵家,哪里还有赵家?你拒婚不就是因为赵家没了吗?要不是玉簪,我也早就死了,如今把命还给她,正好。

你害死玉簪,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玉芬,希望下辈子,我不要再见到你。

他竹筒倒豆子地说,也不管自己的话里,有多大的信息量。

罪臣罪该万死,身为侍卫,秽乱宫闱,司庶人腹中之子乃罪臣血脉……这些事是言尔玉不知道的,听说就是十分震惊,好家伙,后妃和侍卫乱搞,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发现的,这瓜真是刺激。

惠妃气得喝了口茶,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亏她还想养她的孩子,真是晦气。

小贺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蛄蛹到司玉芬近前,他用尽浑身力量,从背后狠狠一撞,正撞在司玉芬腰上。

啊!司玉芬惊呼一声,鲜血从她的裙下流出来,很快染红了素色衣衫。

本就月份小,又吃了些许虎狼之药,吃了药也不好好休养,司玉芬非要着急忙慌地起来,去见沈知远,去向皇帝讨宫室,如今被这一撞,这孩子怎么保的住?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