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3 章

2025-04-03 04:16:51

不行, 女子怎么能上战场?陈母看了陈父一眼,按着丈夫的意思道:我一直不喜欢她舞刀弄枪。

但是她喜欢。

言尔玉坐在高高的明台上,俯视着台下的众人。

台下的人看不清贵妃脸上的表情, 只觉凤凰遨游天际,威严如神明。

我说不行就不行。

柔弱无依的陈母, 难得展现强势的一面, 对于不吃她这一套的, 例如陈父, 她从来温婉柔顺,从不拒绝, 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女儿, 却常常说一不二, 女儿稍有不顺, 便对风落泪,对月伤怀,做足了伤心欲绝的情态。

陈母观陈父面上的表情, 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她又道:女儿家家去战场上像什么样子?哦。

言尔玉的手死死捏住椅子的扶手, 心中怒火烧得旺盛,父母之爱子, 会枉顾她的意愿吗?亲娘爱女,会根据夫君的意愿说话吗?陈筠停下自己的脚步, 转头看自己的母亲, 亮得像黑曜石的眼睛,蕴满暴风雨前的平静, 娘, 我天生属于战场, 与其蹉跎老死,不如在战场上肆意纵横,我愿意战死沙场,不愿意老死后宫。

什么死不死的?陈母对女儿说什么并不关注,她知道今天的目的是阻止女儿重返战场,于是开始家常便饭的表演,你如此气我,看来是要我死。

陈筠想起小玉的话,小玉说,没有人会天然爱另一个人,接受父母没那么爱自己事实,或许会快乐很多。

陈筠微微闭眼,再睁眼,眼里全是寒芒,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疆场走去,这二十余年亲情,记忆里最多的是父亲严苛的眼神和母亲满脸的泪。

她重重跨出一步,想起沈知远带着几分痞气的笑脸,与沈知远,她虽然遗憾,但绝不后悔,她走上疆场的每一步,她都不后悔。

人总是要走出自己的路,爱情,亲情,重要,但不至于生死攸关,若有必要,这两者不是不能抛弃。

陈筠抬眼看,言尔玉坐在高高的明台上,朝她笑得眉眼弯弯,陈筠回一个释然的笑。

圣旨近在眼前,陈筠双手接过,跪到地上,深深一拜,语气铿锵,掷地有声,臣…筠…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她高高举起圣旨,当着文武百官,众臣家眷的面,道,本将军这一生,从未借过谁的光,只凭自己立世,不必陈家人将我逐出宗谱,自此以后,本将军与陈家再无瓜葛,所得俸禄赏赐皆留与陈家偿还生恩与养恩。

抛却姓氏,惊世骇俗!在场所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言尔玉最先反应过来,为她鼓掌,眉飞色舞道:好样的,你想姓什么便姓什么,和隔壁老王姓也使得。

那岂不是和臣妾姓?静妃善意地调侃,圆圆的包子脸上露出梨涡来。

卫奕冷着脸凑热闹,想不想姓卫?和朕姓也使得。

战神姓什么不重要,只要她能护好边疆,姓玉皇大帝都行。

陈家人威胁的,害怕的,却又不得不依靠的陈筠,即使脱离了陈家,依然有很多人愿意接纳她,包括皇家。

陈家人这才反应过来,陈父大惊失色,你在胡说什么?皇上,臣这女儿一时糊涂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陈母无声抽泣,泪眼朦胧是望向女儿,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女儿的眼神,得不到一个回望。

不行,陈筠脱离陈家,我不是做不了大将军了?不行!爹!你快叫她回来。

筠战神的异母弟弟藏不住心里话,叫嚣起来,很快被自己的生母捂了嘴,狠狠在腰间一掐。

没有人理他们,也没有人为他们是说话,刚才与陈父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朝中官员背过脸去,刚才还夸陈母好看优雅气质佳的官夫人,明晃晃给了她一个白眼。

他们的一切荣耀、光环、地位,都是来自陈家战神,却又妄图拿捏战神,亲手将她逼走,陈家没有战神,他们什么也不是。

言尔玉看着陈家人的丑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往往走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陈筠道:臣倒觉得,姓氏不要也罢。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让她做天地间第一个不曾有姓的女将军。

她冷静地回头,看向陈家几人,狠绝地打破陈家人最后的希望,如今本将军与陈家再无瓜葛,陈家人不该在此地。

筠筠,你是不是不要娘了?陈母凄厉地喊出来。

陈筠微微颔首,道,如果你愿意跟着我,自然还会是我娘,如果你要留在陈家,那便与我再无瓜葛,选择在您自己手里。

陈母威逼女儿一辈子,第一次被女儿推上选择的岔路口。

在场的宫人和禁卫军很有眼色,立刻请走不相干的人。

陈家人被赶出赏花赏鱼宴的消息不胫而走,陈家族长气到晕厥。

虚弱地仰躺在病床上,陈家族长本以为是他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触怒了皇上,听完了这一家子的叙述,陈家族长大怒。

他气到吐出血来,陈家小辈慌忙去请大夫。

陈父跪得近一些,血沫子落了他满脸,他连抬手去擦都不敢,甚至还在上眼药,叔公,实在是这个孩子太不孝了。

逆子。

陈家族长手里的佛珠脱手,砸在陈父的脸上,很快鲜血如注,畏惧陈家族长的怒意,陈父任由鲜血落下。

请家法。

陈家族长倚着大靠枕,悲痛地闭上双眼,我陈家再无战神!陈筠的爷爷死了,陈筠也走了,陈家武脉无人可继。

虽然他们已经将错处都推给曾经的陈家战神,但不论什么样的语言艺术,都改变不了事实,陈筠脱离陈家,陈家再无战神。

陈家家法严苛,不死也得脱层皮,陈父很快跪地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叔公,叔公。

陈父跪着挪到陈家族长身前,扯住他的被角。

这不能怪我啊,是陈筠早有脱离之心,叔公,你失去了一个重孙女,还要再失去一个孙子吗啊?求求叔公放过我!陈父的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陈家族长浑浊的双眼里流出泪来,闭目不再看,很快有人将陈父拖下去了。

远在东北的陈明得知京城的消息,看了半晌万里无云的广阔天幕,喃喃道,我不过是冒名顶替,也是时候该还给她了。

*陈母最后还是没能脱离陈家,她难以想象没有丈夫的日子,虽然这个丈夫被打到遍体鳞伤,可能活不了几天了,陈母宁愿丧夫守寡,也不能主动离开丈夫。

这样的选择,在陈筠的意料之中。

对于筠将军重返战场之事,朝中不是没有非议,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质疑都是苍白可笑的。

再者长宁长公主珠玉在前,女子不是没有领兵打仗的先例,那些质疑声,反对声,倒是渐渐小了。

筠战神踏上了回东北的归途。

四月份末,东北的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草长莺飞,百花渐次开放,一切都生机盎然,筠将军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与沈校尉重逢。

那难得的好天气,沈校尉正在草地上练兵,远远看着红衣女将军打马而来,黑马红衣银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极其简单的颜色,勾勒出令人胆寒的速杀,衬得鲜艳的春光也黯然失色。

吁!女将军勒住马。

沈校尉单膝跪地,一脸肃穆,唯有眼神,露出抑制不住的热切,属下将军麾下沈知远,拜见将军。

成熟稳重男人的脸,与当年稚气的少年重合,那时候他说,我是要成为将军的男人。

*从小叶凝笙的运气就特别好,想要的东西都能拿到手,对她好的人会事事顺利,对她不好的人往往遭受这样那样的灾厄,但是到京城以后,好运气突然不灵了。

贵妃陷害她,却越来越得宠,隐隐有立后的倾向。

皇帝驱逐她,她担惊受怕好久,虽然是皇帝做错了,她也不想他受到伤害,但无事发生,皇上依然高高在上,万民归心。

叶凝笙日思夜想,焦虑得睡不着觉,好容易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皇上忌惮言家,十分厌恶贵妃,贵妃因为多次触怒皇帝,早就被禁足在自己的宫里。

十六岁时,她如愿以偿地进宫了,宫里早已没有贵妃,皇上很喜欢单纯善良的自己,但天真又单纯的自己,在宫里是没有活路的。

那些女人面上总是笑盈盈的,实则内心十分嫉妒她,总是暗地里谋害她,逼得她不得不学着栽赃、陷害、杀人,她的心机越来越深,斗倒的人也越来越多,皇上没有立后,便由她统摄后宫事。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皇帝不过二十六岁,突然龙驭宾天,便从宗室里选了一个孩子继承皇位,她成为年轻的太后……叶凝笙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汗,摸着黑下了床,倒了一口凉茶喝下去。

喝下凉茶,才舒服一些,看着窗外零落的星子,叶凝笙才敢想梦里的内容,莫名的,她觉得似乎梦里的才是真的,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抚了抚胸膛,压下这怪异的感觉。

睁着眼到天光大亮,叶凝笙索性叫人备轿,出去散散心。

天色尚早,街道上除了早起的小摊小贩,还没什么行人。

撩开轿帘,街道上行人寥落,有早起的店家开了门,也没什么生意。

这时候,一家排着长队的铺子撞入叶凝笙眼帘。

这是?轿子停住,叶凝笙询问自己的丫鬟。

小姐,这是京城里刚兴起的什么琉璃博物馆,东家说自己店里的东西是是什么来着,易碎工艺品,对,是这个词,所以限制了进楼的人数,这些人都是排队去取明天进楼的号,能取到号,才能进楼买东西,据说还能私人什么制,奴婢这榆木脑袋想不起来了。

上辈子没有啊!叶凝笙陡然被自己的心声吓了一跳,什么上辈子?她在乱想什么?这个念头就像附骨之疽,一点点在叶凝笙心里发芽成长,叶凝笙又做了梦,梦中的一切更加清晰。

所以是从哪里出了岔子呢?谁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宠爱?叶凝笙很快就发现,是言尔玉。

上辈子这个时候,贵妃因为成功阻拦选秀,已经遭到皇帝的厌弃,而她,会在下一届选秀中入宫,与贵妃并没有正面冲突。

这辈子选秀没有取消,她早早地回了京城。

她要想办法,让一切回归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