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1 章

2025-04-03 04:16:51

国运, 一定是国运!叶凝笙反应过来,这辈子没能抢占先机,皇上不了解自己, 自然不会对自己的事感兴趣,但没有皇帝会对国运不感兴趣。

上辈子她回到京城, 是三年后的选秀, 进宫以后好长时间没能见到皇上, 听说是大灾相接, 洪水之后是干旱,干旱之后好像有了更大的危机, 这事她不懂了, 她模模糊糊记得, 当时惠妃带着后宫众人捐出了一半的俸禄给受灾之地, 又带着她们为灾民祈福。

先知是叶凝笙唯一的筹码,但她不能一次全部抛出去,她得一件一件, 缓缓地抛, 这样既有接触皇上的机会, 让皇上爱上自己,也有让皇上越来越重视自己。

那就先把三年之后的洪水抛出去, 叶凝笙做好打算,叫人备车, 往皇宫里去。

监视她的龙鳞卫发出消息给同伴, 叫人接应她入宫。

这一次叶凝笙进宫进得很顺利,守卫宫门的禁卫军拦都没有拦她。

叶凝笙笃定, 一定是皇上下了旨, 才让他随意进出皇宫。

她想做梦一样, 重新踏入这片梦寐以求的宫墙,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还能重回上辈子命运,成为后宫的主宰。

皇帝在偏殿见了叶凝笙,他左手中拿着一块玉料,右手握着刻刀,正在雕刻些什么。

参见皇上。

叶凝笙落落大方地行礼。

皇帝并不看她,头也不抬,叶氏,你带来的东西最好让朕满意。

皇上放心。

叶凝笙很有信心,她把大灾说了。

你是说洪灾?皇帝抬起头来,终于给了叶凝笙正脸。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发生在何处?受灾百姓几何?皇帝的话像是连珠炮,问题接连而来。

叶凝笙语塞,支支吾吾道:发生…大约发生在南方?南方多水……她前世是后宫女子,甭管外面是大灾,发洪水了,还是干旱,百姓颗粒无收,反正不会淹到她,或者饿到她,惠妃做出表率捐俸禄她骂她假,带着她们祈福她还抱怨辛苦呢,外面那些贱命管是怎么死,与她这样尊贵的后妃有什么关系?哪里会关心是哪里发洪水?什么时候发洪水?受灾的贱民有多少呢?但在皇帝面前,她显然不能这么说,皇上既然有此一问,那必定是关心百姓的,她便根据自己的推测瞎说一气。

皇帝不是第一天做皇帝,自然能听出叶凝笙话里的假来,倘若叶凝笙完全是个骗子,她宣称自己重生是要得到什么?毕竟这样大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只要静静地等待来日一一验证。

倘若叶凝笙没有撒谎,这也是皇帝给叶凝笙机会最主要的原因,如果叶凝笙是真的重生了,他却因为闻所未闻便把叶凝笙的消息拒之门外,将有可能拯救百姓的机会推走,那他难以原谅自己,万条性命,是万个家庭。

叶氏,叶凝笙立刻跪在地上,她能感觉到皇上的怒气,怎么办?皇上是不是以为自己在骗她,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几乎是瞬间,叶凝笙后背就出了汗,湿热难当,她却觉得如坠冰窖,不应该的,她应该好好想清楚再来,不然何至于手忙脚乱?叶凝笙十分后悔,连忙求饶,臣女不敢有半点虚瞒,只是时间久远,隔着一辈子,混淆了记忆也是有的。

求皇上放过臣女!想清楚了再来。

皇帝留下这么一句话,龙步威仪,很快离开。

叶凝笙等到一点声音都听不见,才敢从地上抬起头来。

夏日的衣衫本来就薄,如今已经从里到外湿透了,这便是陛下的气势吗?叶凝笙一边心有余悸,一边暗自坚定,就是这样的伟男儿,才配做自己的丈夫,她一定要成为皇上后宫里的女人!出了宫,回到家里,叶凝笙细细地思量该如何回答皇上的问题。

不知道的事情,她是真的不知道,再怎么想也不会知道,是她没记住而不是忘记了,根本不可能想起来。

与其胡乱去编,不如和皇上说实话,因为她的坦诚,皇上说不准还会高看自己一眼。

只有自己重生了,想要知道上辈子的事,避开上辈子那些灾难,只能靠自己的记忆,她对皇上而言,具有不可替代性,所以,不必那么害怕皇上,反正皇上不可能杀了自己。

要是杀了自己,皇上更不可能知道上辈子的事了,她相信,那么爱民如子的皇上,不可能放弃自己这个先知。

叶凝笙看着自己腰间的明黄色荷包,这是她打算今日送给皇上的荷包,下回,下回一定要将这个荷包送出去。

笙儿,母亲可以进来吗?王氏身着粉色的锦缎,端着一碗燕窝粥敲门。

母亲进来吧。

这几日,叶凝笙一直在想如何面对皇上索要筹码的事,还没有细想父母那辈的事,今日,正好问个清楚。

王氏将女儿从头到尾打量一遍,还是早上的那套衣衫,衣衫整齐,不像是发生过男女之事。

王氏心里暗暗叹气,这傻姑娘,进宫和皇上私会一着,居然什么也没发生?她要是和皇上发生了点什么,皇帝还能不纳她不成?若是怀上孩子就更好了,七月而生虽然会被人说嘴,但那可是皇上的龙子,能生下皇上的第一子,除了那些满怀嫉妒的人,谁还较真是不是足月?笙儿,娘见你脸色不好,特意熬了燕窝粥,宫里头各色美人都有,我儿可不能容色上落了下乘。

王氏一脸的喜色,言谈之中,已经把自己出个宫妃当成囊中之物。

你都知道了娘?叶凝笙放下调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这是自然,你用的是家里的车夫。

我儿真是好福气,进宫都不用通报,皇上必定很喜欢你。

王氏打量着女儿娇美的小脸,也难怪皇上喜欢,女儿生的这么好看,谁不喜欢?皇上对女儿倒是淡淡的,不像喜欢女儿的样子。

叶凝笙想起皇上的冷脸,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皇上喜欢自己。

我的儿,你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是皇上,那是一国之君,你还想他笑着对你么?你爹不过是小小侯爷,你何曾见过他不威严?你爹都是如此,何况是享有天下的皇帝?王氏只当时小孩子不懂事,皇上就是再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放下身段?你想啊,除了你 ,谁有贸贸然进宫不用通报的优待?如果这都不算宠你,母亲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帝王的宠爱了,皇上是个明君,自然不会像纣王,周幽王那样为讨美人一笑,什么都做得出来。

能让他稍微破例,便是十足的宠爱了。

王氏心里十分高兴,真不愧是她的女儿,前途不可限量啊。

叶凝笙仔细思量了母亲的话,确实,皇上一派明君,规矩谨严,只对自己入宫不必通报这件事稍有纵容,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事爱?她倒是越发信了皇上对自己的宠爱,果然,她上辈子磕磕绊绊最后能那么厉害,虽然他目前没有想起来是怎么个厉害,但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上辈子自己过得很好,这辈子有上辈子都记忆助力,她会过得更好。

母亲,你和长宁大长公主是怎么回事?叶凝笙开始问。

王氏脸色瞬间变了,谁和你说的?她捏住女儿的手腕,半寸长的指甲陷进肉里。

王氏一向柔情似水,很少露出这样疾言厉色的一面,倒是吓了叶凝笙一跳。

娘,娘……手腕剧痛,叶凝笙好容易挣脱,手腕上鲜血已经流出来了。

王氏赶忙拿帕子捂住女儿的手腕,笙儿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是皇上和你说的吗?她又回复那个柔情似水的模样,耐心地询问。

嗯。

叶凝笙点点头,母亲把她捧得这么高,她自然不好意思讲因为名字被皇上申饬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王氏道,长宁大长公主是你父亲的亡妻,难产而亡,一尸两命,后来在我的陪伴下,你父亲逐渐走出悲伤,这才有了你们。

王氏轻描淡写,似乎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也是长宁大长公主没有运道。

笙儿你记住,死人无论如何是斗不过活人的,王氏脸上的狠厉一闪而过,继而又是满面温柔,传授女儿人生的智慧,甭管这个男人心里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再难过再悲伤,也不耽误他娶妻生子,日子久了,连悲伤也会淡忘。

叶凝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叶世良已经在妻子的起居室等候良久,见妻子回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皇上是不不是喜欢笙儿?那是自然,我们的女儿,谁不喜欢?皇上给了独一份进宫不用通报的恩宠。

王氏满面骄傲。

那就好,叶世良几乎是喜形于色,如此,看来我们笙儿与皇上的婚约可以找机会提出来了。

以后,我就是国丈,夫人你是国丈夫人。

叶世良的手不规矩起来。

讨厌。

王氏推他一把,半推半就从了他。

*又是一场宫宴,臣子们在岸边宴饮,家眷们在游湖。

叶凝笙羡慕地看着众星捧月的贵妃娘娘,皇上真的很宠爱言尔玉啊。

看着看着,这份羡慕逐渐成了不甘心,凭什么?前世言尔玉很快就死了,为什么今生受尽宠爱,言家也没有衰败像?她的宠爱本该是属于自己的,鬼使神差地,叶凝笙脑子里想起那句,死人是永远争不过活人的。

若是言尔玉死了呢?一切会不会回归正轨?她被自己的想法骇得心惊肉跳,她何曾害过人?看向言尔玉的眼神却越发狠毒。

这副样子落在了惠妃的大宫女眼睛里,惠妃一向擅长借刀杀人,她吩咐道,叶小姐要是想做什么,咱们不妨给她行个方便。

大宫女领命而去。

叶凝笙看着言尔玉站在船边,恶向胆边生,西北干旱,她在西北长大,应该不会游泳?只是她身边不少人,怎么接近呢?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言尔玉身边的宫女居然让人绊住了脚,宫女们两三个在一起看浪得看浪,说话的说话,只剩下一个宫女寸步不离跟着言尔玉。

叶凝笙假意去看水,摸到言尔玉旁边,说时迟,那时快,她干脆利落地拉着言尔玉掉入河中。

叶凝笙做戏做全套,她会游泳这事瞒不了人,便在水里奋力扑腾,四处寻找言尔玉的身影,假装救人,实则想将挣扎的她溺死。

湖面茫茫,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言尔玉的身影。

另一边酒过三巡,场子热了起来,叶世良借着酒意道,皇上,先皇与叶家订下的婚约,什么时候履行呢?卫奕脸色微变,冷冷地看着叶世良,宁远侯,那个宁字,咬得很重,你不妨仔细回忆当时的情况。

叶世良酒立刻就醒了,汗珠顺着面颊滚落,臣不敢撒谎,先皇金口玉言,说,‘世良,朕与你结个亲家如何?你看看朕的太子可配得上叶家女?’呵,皇上冷笑一声,朕早就知道你叶家人不要脸,没想到竟然这样不要脸,你是当没有先帝旧人了吗?父皇说的这话是指着长宁姑姑的肚子说的!先帝旧人纷纷点头,谁都知道,皇上金口玉言的婚约为的是护国柱石长宁大长公主的孩子,只是这孩子恰好是叶世良的孩子罢了,长宁大长公主一尸两命,区区叶家的孩子怎么敢鸠占鹊巢?叶世良被皇上的语气吓到,不是说皇上喜欢笙儿吗?怎会如此疾言厉色?若真的喜欢笙儿,该顺水推舟纳了笙儿才是。

臣该死,臣年老昏聩,胡言乱语。

叶世良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请罪。

皇帝不打算收手,痛打落水狗,你哪里是年老昏聩?你是早有预谋,不然为何给女儿取名叫宁生,叫了宁生,她便是长宁姑姑的孩子吗?便能继承婚约吗?隐秘的心思被戳破,叶世良无从辩驳,只得低头认罪,头磕得俞响。

大殿里明明坐满了朝臣,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落针可闻,只有叶世良磕头的声音。

宁远侯叶家,只怕是废了。

这是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

参见陛下。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通报,禀报陛下,娘娘落水了!大殿明明济济一堂,却无人敢发声,落针可闻,只有叶世良磕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