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御赐之物, 快寻花匠来。
大宫女面上表情不动,声音里透着焦急,似乎为风吹倒的御赐之物焦急不已。
惠妃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忍冬花, 恨得跟什么似的。
惠妃宫里有请,哪个花匠敢不来?小季子带上自己的全套工具, 慌慌张张地来了。
参见惠妃娘娘。
惠妃正在读书, 并没有给小季子眼神。
大宫女是贴心人, 很快带着小季子来到案发现场, 这花被风吹落,发现时已经这样了。
小季子一惊, 这哪里能是被风吹的, 就算是被风吹的, 这花藤都了, 该是什么重物在上面碾过。
碾过!小季子心惊肉跳,抬头看一眼,隔着南海珍珠做的帘子, 看不见后宫最贤德淑惠的惠妃娘娘。
确实是风吹的。
小季子露出讨好的笑, 就算他发现了是有人故意毁坏这盆花, 他也不能上报,因为这只是一盆花而已, 就算最后查清楚是惠妃亲自毁的这盆花,惠妃未必有什么处罚, 但他的死期, 马上就到了。
小季子不敢,想活, 他只能顺着这位大宫女的话说, 夏日里, 就是好刮大风,吹倒了花盆是常有的。
这可是御赐之物,大宫女强调一遍,这花遭这一劫,要是活不成了可怎么办?不过一盆花罢了,想来,皇上不会怪罪惠妃娘娘的。
小季子满面堆笑。
我是说,这花,活不成......大宫女特意停顿了一下,能成大宫女的,都是人精,既然娘娘不喜欢这花,自然要为娘娘分忧。
那该怎么办啊?这话还是刚才那句话,只是停顿的地方不一样,有了别样的意思。
小季子心脏开始疯狂跳动,他忍不住开始猜,惠妃难道对皇上心生怨怼?所以连这盆御赐的花都容不下?他不敢猜了。
姐姐放心,小季子一定会努力的。
小季子假装听不懂大宫女的话,尽量把自己当傻子,请姐姐放心,奴才一定尽全力。
小季子,你真的听懂了吗?大宫女怀疑地看着他。
那当然,奴才给惠妃娘娘做事,哪里敢不尽全力?小季子一脸的骄傲。
得了。
这傻子根本没听懂,大宫女一甩袖子,懒得跟这傻子说话。
小季子摸摸头上的刚出的汗,好险好险,若是他帮着惠妃故意养死这盆花,那等于是主动上了惠妃的船,将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坐,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还好假装没听懂,逃过一劫,不管这花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他都会尽全力救治,还要大张旗鼓地救治,至于最后能不能救活,那就是天意了。
小季子搬了花,勤勤恳恳地救治。
惠妃表面上是看书,心里又生一计,她觉得皇上有此变化,一定是言尔玉的错,都是言尔玉的蛊惑,这个言尔玉,表面上做的都是仁善之事,背地里赚尽名声,顺便给自己家里添堵。
她的父亲觉得,目前礼崩乐坏,应当克己复礼,遵循孔孟之道,女子安于室,相夫教子。
言尔玉偏偏支持德妃重回战场。
德妃真的回到战场,风气为之一变,似乎回到了长宁大长公主在时,父亲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支持德妃对言尔玉有什么好处?没有,但是能给自己家里添堵。
言尔玉是言元帅的女儿,就算武将再不关注朝廷局势,自己父亲作为文臣泰斗,他的主张,言尔玉该是知道的,所以,她就是故意的,损人不利己,如此歹毒。
皇上也是奇怪,明明之前耳聪目明,现在偏宠言尔玉,连朝廷之事也要听她的?书里说的褒姒、妲己,大概就是言尔玉这般了,迷惑军心,胡作非为。
她一定要想法子,揭开言尔玉的假面,一定!惠妃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被惠妃惦记的言尔玉,正在琢磨皇上的生日礼物。
这是皇上来人间的第二十三个年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想,这些年,他很少过生日,言尔玉就忍不住对他好点。
生日蛋糕是一定要有的,云姑姑骂骂咧咧第成为人工打圈器,给言尔玉打出了新鲜的奶油。
这是云姑姑的一小步,确实大曜糕点史上的一大步。
他二十三岁生日的话,言尔玉希望能给他独一无二的生日体验。
卫奕坐拥天下,金银财宝,田庄铺子,很难想出他真的想要或者缺少的东西,蛊毒倒是他的当务之急,言尔玉也没本事给他解了不是。
那不如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一个难忘的体验。
卫奕想要的,应该也是一个像寻常人家的生日,只要有家人陪在他身边,给他过生日,就很开心。
卫奕在愁的,是另外一件事,叶凝笙能够提供的消息很少,他面临的,是旱灾水灾相连的未来,据说还有不知名的迷惑人心智的东西。
但是,只知道有这些,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就像悬在头顶的剑,知道有这把剑,心里惴惴不安地等待,但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广屯粮,希望灾难来临时,能够有一些应对。
卫奕翻开折子,这封折子是朝中喷人无数的铁御史写的,那些被他喷了的人,给他取了绰号,叫铁公鸡。
说他喷人像公鸡打鸣。
不知铁御史要喷谁,怀着这样的揣测,卫奕打开折子,臣斗胆,代人上书......铁御史是代替佩剑上书,这位镇国长宁大长公主在时,风头无二的女护卫,镇国大长公主被人谋害去世后,逐渐黯淡无光,如今主动拿起了剑,请求驻守边疆。
她不是要为将官,她只求一个在边关效力的机会。
佩剑的丈夫,庄晓东,是工部员外郎,为何她不通过庄晓东上书,却要绕过他,去求铁御史?皇帝挥手召开龙鳞卫,要他们去查。
庄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龙鳞卫很快查到,皇上到到晚上才有时间听回复。
庄家夫妻失和,庄夫人已经离家出走,住进了客栈。
皇帝一挥手,龙鳞卫道,臣告退。
还能是因为什么失和,佩剑想要去战场,庄小东不答应罢了。
卫奕叹息一声,就算是枕边人,很多时候也不能理解对方的想法,还好他的阿玉不这样,他们一直能互相理解。
这个时候,阿玉应该睡着了吧,晚膳时候,他特意叫人告诉了一声,就寝不必等他,不想打扰熟睡的阿玉,卫奕决定自己一个人在乾正宫睡。
今晚实在是奏折太多了,卫奕久违地谁在自己的龙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昭阳宫的温床,虽然他什么也做不了,但是软玉温香在怀,能让他睡得特别踏实。
睡不着卫奕翻开自己的黑账本,开始记仇,回忆是谁让他今天不能早点结束工作,睡在昭阳宫。
永益公的小儿子和元康侯的小儿子打架,今天为了谁对谁错,朝堂上争议良久,这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偏偏都宠爱幼子,这种当街斗殴的丑事,不该回去打孩子吗?居然敢拿来庭议。
卫奕决定明天就下旨,斥责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幼子,永益公和元康侯舍不得打孩子,就由他这个皇帝来打。
太后的娘家又开始不安分,居然纵容子孙向地方索贿,江西巡抚也是蠢,居然相信了。
太后这侄子和江西巡抚,都不能要了,该下大狱的下大狱,该革职得革职。
卫奕想了一会朝中的事,觉得十分没意思,虽然他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好皇帝,但他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想着超重之事吧?那他就只是皇帝,而不是卫奕了。
人总要有一点活下去的指望,卫奕以前没什么活下去的指望,无欲无求,现在活下去的指望,是尔玉。
来人。
皇帝从龙床上出声。
奴才在。
孙喜急忙应声,如临大敌,皇上从来歇下了就不会叫人的,今儿是怎么了?摆驾昭阳宫。
是。
皇上看起来无比冷静,也没有发烧,这是怎么了?突然去昭阳宫,贵妃娘娘该睡下了吧?孙喜暗自腹诽。
皇帝端坐在轿撵上,披着明黄色的披风,看着满天星辰。
满天星辰照亮宫中的一切,照亮通往昭阳宫的路。
昭阳宫里万籁俱寂,似乎整座宫殿都陷入了沉睡,所幸还有檐角的宫灯,照亮宫殿。
看看阿玉我就走。
卫奕心说。
一行人轻手轻脚,除了守夜的太监宫女,谁也没惊动,走到言尔玉的寝殿外面,里面居然亮着灯。
灯火如豆,明明灭灭,印在窗户上,给人莫大的惊喜。
守门的宫女吓得瞌睡都醒了,这么晚了,皇上居然来了,娘娘好歹是没白等。
孙喜冲她一摆手,守门的宫女秒懂,无声地对皇上行礼。
言尔玉正坐在桌前,左手托着脸,许是睡得熟了,细嫩的脸庞从手上滑落,直直往桌面上撞去。
卫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撞到桌上,十有八九鼻青脸肿。
他运气,火速往言尔玉身边冲,只盼着能在落到桌子上之前接住她的脸。
好在言尔玉睡得不熟,脸落到半途,又被自己的右手接住。
她两只手一起伸出来,像小猫洗脸那样,揉揉自己的脸,企盼能通过自己的动作,让自己少点瞌睡。
阿奕怎么还不回来,好困啊!困死了!=_=!她一抬眼,冷不丁看见站在自己旁边的人,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来,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意。
回来啦,言尔玉迷迷瞪瞪站起来,和卫奕贴贴,快去洗漱睡觉吧,好困哦。
瞌睡让她声音都软了起来,听起来格外像是撒娇。
终于等来了归人,言尔玉放纵地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打算去床上继续睡。
为什么等我?不是说了不要等吗?卫奕声音轻轻地,像是怕惊了谁的梦。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作为你的家人,等你是应该的,你在前朝吵架了也好,骂人了也好,受了委屈也好,总有家人在等你,无论外面多大风多大雨,昭阳宫里总有一盏等你的灯。
言尔玉再次对着卫奕贴贴。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太傅告诉他,君临天下,要刚强要勇毅,太后告诉他,要喜怒不行于色。
生母,生母不提也罢,只要不伤害他,就是好母亲了。
姑姑对他很好,但她嫁人了,住在宫外公主府,十天半个月见一次,远水救不了近火。
卫奕因为言尔玉的话心弦剧烈震动起来,家人,家人,是这样的吗?昭阳宫总有一盏等他的灯,听起来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言尔玉看着卫奕脸色变了,神色有几分动容,十分茫然,她干什么了?她不是什么都没干?怎么突然这么感动?但是她好困啊,她只想睡觉。
卫奕回报言尔玉的,是剧烈的吻,他轻柔地托住她的头,让她无处可躲,然后是细细密密的吻砸下,扫荡过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仿佛被点燃,唇齿纠缠间,言尔玉越发觉得喘不上起来。
良久,一吻结束,言尔玉大口大口地喘气,言尔玉从来没这么渴盼过呼吸新鲜空气。
等等,眼前那是什么?又绣着黑色纹路的衣角露出来。
言尔玉揭开卫奕的披风,发现他并非衣衫整齐,里面穿的是中衣。
为什么穿的是中衣?他是刚从别人的宫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