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董茂他在外面等不及了,说是要进来找叶姑娘。
管事的急匆匆地走进来,低声说道。
他将头埋得很低, 仿佛并未看见沈暮辞和叶楚楚的小动作丝毫。
话音刚落, 便听见牢狱的楼道上响起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楚楚小美人儿,退婚书要到了吗?在密不透风的牢狱中, 董茂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还有断断续续的回音。
叶楚楚一个机灵,帮沈暮辞按摩的手一顿。
别害怕。
沈暮辞将叶楚楚的手握住,然后轻声对管事的人说道, 你去拿纸笔来, 燃一支蜡烛便好。
这狱卒很快便端了一张小桌案来,并在其之上点燃一支红色的蜡烛,将一张白色的宣纸扑开, 并且将一支笔递到了沈暮辞面前。
整个牢狱顿时就明亮起来。
突然的光亮让叶楚楚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极力睁大眼睛, 这才看清了白子轩的面容。
眼前的男子仪容端正, 在烛光的映衬下脸色略有些苍白, 但就算如此, 在狱中也极具威仪。
只是下一瞬, 叶楚楚便见白子轩拆掉了自己的发冠, 他将自己的墨发全数散落下来, 紧接着, 白子轩又将自己的衣衫随意摆弄了一番,让人看起来有些凌乱。
白子轩相貌本就生得极好, 玉冠束发, 仪容端正, 平日里看起来便是如玉一般的贵公子;而现下,这样一变,给他周身陡增了一丝散漫的气势,反之却更加显得清秀俊逸。
眼前的男子并不像一个阶下囚,倒是更像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公子。
叶楚楚有些疑惑,并不知道白子轩这般做有何意。
楚楚,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做。
沈暮辞悄悄向叶楚楚挪进了些,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叶楚楚瞪大了眼睛。
相信我。
白子轩低沉温润的嗓音在叶楚楚耳边响起,让人感到心安,叶楚楚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董茂还未走到关押沈暮辞所在的牢狱,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叶楚楚,你执意如此?为何?只见沈暮辞披散着头发,两眼血红,衣衫散乱,犹如巨笼中的困兽一般,正死死盯着叶楚楚。
若说白子轩让叶楚楚配合他表演一场刻骨铭心的分手大戏时叶楚楚心中是有些质疑的,那么此刻,叶楚楚便亲眼见证何谓真正的演技,以假乱真。
见着叶楚楚不说话,沈暮辞突然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见其眼中似有水光,在烛光的照耀下,似有一滴明亮的水珠从眼角滚下。
紧接着,沈暮辞朝着叶楚楚步步紧逼,将她一点一点逼到墙角。
叶楚楚,我可是哪里做得不够好?竟然让你这般厌我?是,我曾经是曾惹你不高兴,但那时是我太过自大和无知,我也会犯错,我也在不断改变。
我白子轩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若你不信,我可将这颗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眼前的男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玉树临风的样子,站在叶楚楚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阴翳的疯子。
白子轩所言之语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若非他已提前告知她此乃逢场作戏,叶楚楚就真信了。
叶楚楚觉得,听着白子轩的这些话,她就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淫.妇,而他则是被骗身骗心的小可怜。
只是在这一瞬间,叶楚楚便愣在了原地。
眼见着董茂已站在牢狱之外,叶楚楚突然听到白子轩对她再次咬了咬耳朵:楚楚,赶紧推我一把,快点。
董茂似乎就要发作,沈暮辞见叶楚楚似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心下一横,便算好位置,自己朝着一边倒了下去。
叶楚楚:......叶楚楚,你要退婚书,好!好得很!沈暮辞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白子轩,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把退婚书写好。
董茂看着叶楚楚将白子轩推倒在地,心下大喜,便狂妄地说道。
而叶楚楚,自始至终就站在那里,她背对着董茂,面对着白子轩,眼神里暗藏着说不出的震惊。
她一直都是个极为实诚之人,要是让她一直演戏,她定是难以完成的。
但好在白子轩却是演戏的一把好手,自导自演,很好地弥补了叶楚楚的缺漏。
沈暮辞装作颓废的样子,走到小桌案边坐下,刚提起笔,突然顿了顿,用乞求的语气问道:叶楚楚,我再问你一次,你心里可曾有我?叶楚楚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宣纸,示意他赶紧写下退婚书。
原来如此。
沈暮辞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似是在自言自语,含着无尽的叹息。
叶楚楚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哪怕她告诉自己这是在董茂面前演戏,但她依旧对拒绝了白子轩这事情而感到心口处有些沉闷。
你要退婚书,我给你便是。
沈暮辞将退婚书写好,然后递到叶楚楚面前。
叶楚楚接过这张薄薄的纸,心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表演结束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觉得她自己都要入戏了。
只是她随着董茂离开牢狱之时,回首看见白子轩落寞的背影,她的心竟然有些酸酸的。
*****董茂和叶楚楚要成亲之事,可谓震惊了整个梧桐镇。
现下梧桐镇流民甚多,本就是不易操办喜事之时,但董茂毅然决然地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
这日,锣鼓宣天,喜气洋洋,红绸高挂。
因着裴宇的安排,叶楚楚在很早之时就与影十一互换了,因此,此刻凤冠霞帔、头顶红盖头之人正是易容成为叶楚楚的影十一。
董茂对此次成亲相当重视,因此专门为叶楚楚准备了一个小院落来作为迎亲的地点。
吉时到!迎新娘上花轿!影十一被董茂缓缓地从房间内扶了出来,然后在人群簇拥中坐上了喜轿。
董茂胸前挂着一朵鲜艳的红花,骑在高大的白马之上,穿着大红喜服,显得极为神气。
街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如今梧桐镇的流民并未得到妥善的处置,董茂现下自己却成亲了,未免也太猖狂了些!徐鸿文头戴草帽,其面容也被完全遮住,见眼前此景,心中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县太爷家的这位公子,做起事来一向随性,倒是这叶姑娘,前些日子不是才和一个叫白子轩的商贾定亲了吗?怎的现下却又答应嫁给董公子了?据说是被逼的!叶姑娘的未婚夫,前些日子不是被董茂给抓了吗?想必也是有苦难言吧!百姓看着迎亲的队伍,在下边窃窃私语起来。
而此刻的徐鸿文心中的火气就快要压不住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徐鸿文手中拿着一把刀,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人群,径直冲向了花轿。
他的身手太快,又是从侧边闯入,以至于他都进入了花轿,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有人要抢亲啦!顿时有人吼了起来。
影十一本还端坐在花轿中,突然见轿中闯入了一位蒙面男子,也是一惊。
叶姑娘,你听我说,我见白公子眼中对你的情意不假,你千万不要就这般心急嫁给董茂!一定有办法救白公子出来的!徐鸿文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而这时,影十一整个人都懵了。
下一瞬,影十一的盖头便被掀起,便见眼前这个男子一副要拉着他逃婚的架势。
影十一眉头一皱,淡淡说道:公子,请回吧!这一说话,让徐鸿文大为震惊,他指着眼前易容成为叶楚楚的影十一,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叶姑娘,你——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他便被踢出了花轿。
见着有官兵包围,徐鸿文只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许是刚才经受了太大的刺激,刚躲开了追兵,便晕了过去。
*****徐兄,你可算是醒了。
待徐鸿文一睁眼,便见沈暮辞正走进屋内,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徐鸿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问道:你是白公子?如假包换。
沈暮辞说道,徐鸿文抢亲一事他已经知道,虽然对他鲁莽的行文感到有些生气,但又因为其好心而心怀感激。
董茂让沈暮辞下狱本就是为了得到叶楚楚,如今叶楚楚已经嫁给了他,那么董茂也就遵守当初的承诺直接将沈暮辞放了出来。
白兄,我知道叶姑娘为何不会说话了!徐鸿文突然急切地说道,这秘密我断是不会说出去的!沈暮辞握着杯盏的手一顿,有些好奇地望着徐鸿文。
这叶姑娘,乃是男扮女装——徐鸿文说完这话便住口了,留下一个怪异的眼神让沈暮辞自行领会。
男扮女装若是直接开口便会被戳穿,于是只有装哑巴才能不露馅。
沈暮辞盯着徐鸿文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徐鸿文是在说他断袖。
霎时间,沈暮辞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而叶楚楚,便是在这诡异的氛围之下推门而入。
啊!徐鸿文看见叶楚楚一声大叫,差点让叶楚楚一个不稳将手中的药洒在地上。
白兄,你现下需要冷静。
沈暮辞开口说道。
叶楚楚自也是知道今日董茂迎亲时闹出的那个乌龙之事的,此刻见徐鸿文震惊,便意识到这事情徐鸿文定然还蒙在鼓里。
她便直接给沈暮辞递了个眼神。
沈暮辞一会意,本还想再捉弄此人一番,但最终还是捡着要紧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徐鸿文。
徐鸿文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难以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那种激动:白公子,我是真怕那日我带着流民在董府门口闹事最后断了你和叶姑娘之间的姻缘。
幸得老天保佑,我今日可差点就做傻事了。
*****待将徐鸿文彻底安抚下来之后,叶楚楚和沈暮辞一道离开了房间。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之上,一路沉默。
自从那日在牢狱中与白子轩演了那场戏后,叶楚楚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每天夜里,叶楚楚总会想起白子轩那爱而不得的眼神中充满的绝望。
今日,她从徐鸿文口中偶然听到姻缘,顿时又想起了白子轩所说的那番话。
——我白子轩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若你不信,我可将这颗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难不成,这白子轩真对她有点情意?为何旁人看着他们,总会下意识地将他们绑在一块儿?想到此,叶楚楚停了下来。
见着叶楚楚突然伫足而立,沈暮辞看向叶楚楚:怎么了?紧接着,便见叶楚楚比划道:那日你在狱中,说的话可都是真的?什么话?叶楚楚有些羞涩,如今白子轩已经能够看懂她简单的手语,但还是用手比划道:真心,日月可鉴。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下面是对第n届奥斯卡影帝的采访——主持人:你当初在牢狱中的那段表演演技非常精湛,请问你是如何酝酿情绪的呢?沈暮辞(冷漠脸):我并没有酝酿什么情绪。
主持人:那你表演时是有什么技巧吗?沈暮辞:并没有,我只是把我心中最真实的情感宣泄出来了而已。
观众(尖叫):赶紧联线女主角,影帝他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