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众人明显察觉到御座上的天子周身气势冷冽了起来。
姜家乃百年望族,在朝中声望极高,再者姜太傅的嫡孙女姜芸蕙在京都素有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美名, 因此, 她乃后位的最佳人选。
姜太傅此言一出,无非便是催促着天子赶快立姜芸蕙为后。
臣等附议。
亦有不少其他大臣站了出来, 皆是想要将自家女儿或者孙女送进宫的大臣。
哪怕做不了皇后,只要成为了天子的枕边人将来说不定便会有出头之日。
沈暮辞透过十二旒珠扫视了一番,这些朝臣纯粹就是想要给他添堵。
可此时的他不再是刚登基时大权旁落之人,他心有所属, 自是不能在立后之事上妥协。
沈暮辞看了看自己佩戴着的那个小小的绣囊, 突然轻斥了一声:社稷安宁?不知诸位爱卿从何得知?如今边境未定,西北烽烟四起,此乃社稷安宁?如今朝纲重振, 诸卿昼断狱,夜理书, 此乃社稷安宁?如今灾洪未定, 未至‘水旱从人, 不知饥馑’, 此乃社稷安宁?天子语势一句比一句强劲, 其间有明显的怒意, 众臣迫于威压都不太敢抬头。
陛下贵为天子, 理应绵延子嗣, 择嗣以承大统。
现后宫空虚,请立后宫, 以慰列祖列宗而固国本也。
姜太傅并不顾及天子的怒意, 依然坚定地说道, 若陛下今日不给臣一个说法,臣便一头撞死在这金銮殿上。
既是如此,朕若有后位的人选,自然会告知诸卿一声。
御座中的天子霎时起身,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十二章纹,胸前的正龙威严峥嵘,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姜爱卿,请自便。
退朝吧。
天子语罢,衣袖翻飞,很快便离开了殿内,而此时的姜太傅,看着天子离去的方向,眼中有墨色在翻涌。
今日天子这话,无非便挑明了他并无立要姜芸蕙为后的意思。
姜太傅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姜家铲除苏家有功,对后位势在必得,如今却公然被天子拒绝,姜太傅只觉得颜面全无。
天子不打算立姜家女为后,倒是给了其他世家机会,看着周围之人都悉数离去,他更加气愤。
清正,且慢!姜太傅看着刚踏出殿门的张大人,急忙追了上去。
怀忠兄客气了,不知找我有何事?这张大人乃是曾经去往梧桐镇安抚难民的张巡抚。
你可见过,陛下在梧桐镇时身边的那名女子?姜太傅并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张巡抚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顿时想起了天子和叶楚楚间那般亲密无间的举动,但依然佯装无事一般:我不知怀忠兄在说什么。
这是陛下的私事,我一个外臣如何得知?姜太傅两眼微眯,似在探究其中的真假:难道你就没留意到今日陛下挂在腰间的那个绣囊?这与陛下的衣着如此格格不入,若非是他意中人为他绣的,他又怎会戴上?显然是觉得还说得不够,姜太傅又斩钉截铁地补充道:陛下定有意中人。
张巡抚是知道姜太傅的性子的,他如此说,定是见过那名在梧桐镇陪伴在天子身侧的女子,也认定了她就是天子心仪之人。
只是张巡抚是一个并不怎么看重名利的,听罢便劝道:立后之事自然由陛下决断,我们这些作为臣子的,干好份内之事便好。
这言外之意便是,天子既然已经说了不会立姜芸蕙为后,再这般执着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若陛下立一个平民出身的女子,你也愿意?那是自然。
张巡抚对叶楚楚的印象极好,我相信陛下的眼光。
姜太傅并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遂乃拂袖而去。
怀忠兄。
张巡抚看着姜太傅的背影,叹了口气,莫要因为立后一事惹恼了陛下。
今上能如此迅速地铲除苏家,有如此铁血手腕,非是等闲之辈。
姜太傅似是已经走远,再未回头。
*****沈暮辞回到府中的时候,叶楚楚和燕兰正商量着给姜芸蕙准备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阿蕙这些天因为苏钦的事情,睡眠不大好,要不然咱们送她一个药枕吧。
叶楚楚正说着,便见长廊那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她急忙起身。
待到人走进了,叶楚楚看到沈暮辞的神色吓了一跳:子轩,今日谁惹到你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沈暮辞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听叶楚楚这般说着,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缓和了神色。
退朝后,他便一直想着立后一事。
起初,他想着,待他重振朝纲,便可立叶楚楚为后;可今日,他才发现,阻拦他和叶楚楚的,恐怕还有以姜家为首的世家。
沈暮辞的眼中划过一道戾色。
今天遇到了些糟心事,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
沈暮辞朝着叶楚楚笑了笑,只有在小姑娘身边,他才会感到心安和踏实。
随着叶楚楚走进,沈暮辞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
过几日是阿蕙的生辰。
叶楚楚一边走一边说着,我和燕兰打算送一个药枕给她,她这些日子休息得可差了。
可是为苏钦着急?沈暮辞问道。
你竟然知道苏钦?叶楚楚惊呼,也对,你是皇商,说不定平日里也是见过他的。
沈暮辞立即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不定苏钦没死呢?可是苏家的那些罪臣可是当街行刑的,阿蕙那日见了差点晕过去。
叶楚楚眨了眨眼,子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呀?见着小姑娘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沈暮辞只是说道:楚楚,不管怎么说,此事已过,还是要向前看,希望姜姑娘能够早日走出阴霾,你多劝劝她。
再者,楚楚,以后若是你去姜府,切记不要和姜太傅撞上,姜太傅乃朝廷重臣,万一稍有不慎惹他不快,咱们难以自保,明白吗?叶楚楚点了点头。
楚楚,等我把这些糟心事儿解决掉,我们便成婚吧。
沈暮辞紧紧握住叶楚楚的小手,温柔地说。
叶楚楚的手被白子轩攥得生疼,其实她并不太在意白子轩什么时候和她成婚,她一直都很相信他。
可他却多次向她提出成婚之事,就像是怕她跑了一般,叶楚楚总觉得白子轩这些日子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转眼之间,就到了姜芸蕙的生辰。
其实这生辰宴姜芸蕙本是不愿意大操大办的,只是姜家每年都会为她办一次,若今年不办,必然会遭人非议。
姜芸蕙乃京都贵女,其生辰宴自然是极为盛大的,京中许多世家小姐都会来为她庆生。
这偌大的姜家花园,今日喧闹不已。
这是叶楚楚和燕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因着有商陆和蝉衣把关,两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
叶姑娘,燕姑娘,随我来。
繁霜见二人到了,急忙将她们迎了进去,小姐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
此刻花园中已经有了不少贵女,这些贵女各个浓妆艳抹,衣着华丽,手中还拿着一个小扇子,风姿绰约。
楚楚!阿兰!姜芸蕙今日也打扮得极其盛重,见她们到来,立即向她们走来,语气间有些责怪,你们可是到了,我真怕你们不来了呢!怎会。
叶楚楚和燕兰将药枕递给姜芸蕙,这个药方是我专程为你配的,可以助眠。
姜芸蕙十分欣喜,平日里她一般只会收到胭脂水粉,要么则是些贵重的首饰,可只有她知道,哪怕礼物再贵重,其中包含几分真情,无从得知。
只有叶楚楚和燕兰所送之礼,礼轻情意重,让她今日空虚的心充盈了起来。
今日若你们听到了些流言蜚语都不必在意,这些人平日里闲暇惯了,不去嚼舌根便没事可做。
因着有姜芸蕙的提醒,叶楚楚和燕兰并不怎么与这些贵女打交道。
然而,纵使这般,到开宴之时,两人依然成了众位贵女好奇的对象。
开宴之时,众人刚落座,便听说公主殿下今日要来,姜芸蕙急忙起身前去迎接。
安乐公主乃是今上唯一的妹妹,哪怕其母是突厥派来嫁给先帝的和亲公主,但依然备受宠爱。
公主殿下亲自前来为姜芸蕙庆生,显然是皇家给足了姜家面子。
姜芸蕙一离席,整个宴厅的氛围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两位姐妹是哪家的小姐?平日里我怎没见过。
这秦小姐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其父亲也算是天子重臣。
姜芸蕙离开,她算是在座贵女中地位较高的一位了,便妩媚一笑道。
叶楚楚和燕兰对视一眼,知道难以避免,随即便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语气不卑不亢。
姐妹们,你们说姜姐姐她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平日里怎还和这般普通的女子走在一起。
秦小姐用手绢捂着嘴笑道,眼中尽是对叶楚楚和燕兰的嘲讽,我看,怕不是你们想要攀高枝吧?秦小姐慎言。
燕兰眉头微皱。
都是有眼力见的贵女,自然看出了叶楚楚和燕兰与她们行为举止上的不同,虽然这两人举手投足间并无错处,但依然缺乏世家贵女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
也不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宴会,我们姜姐姐邀请你们乃是好心,但你们也不动脑筋想想,你们、也配?秦小姐盯着叶楚楚和燕兰,存了心不打算给这两人台阶下,我看今日她们给姜姐姐送的礼物也寒碜得紧,竟然是个枕头。
此乃药枕。
叶楚楚轻声辩驳道,说话时依旧不卑不亢,张弛有度,其药材都是精心配好的,有助眠之效。
我看叶姑娘平日里怕是痴迷于药理,完全不通琴棋书画吧。
秦小姐高傲地看了看周围之人,扬着下巴说道,也不知你这样的女子,以后哪个夫家能看上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燕兰再也憋不住了,她放开叶楚楚的手,骤然从座位上起身,楚楚她已然订了亲,未来夫婿乃一皇商,对她甚好,秦小姐不要觉得你高贵得紧。
叶楚楚听到燕兰将皇商提了出来,有些隐隐担忧,因为她知道,这些贵女并不一定看得上皇商。
但她也知道燕兰纯粹是好心,只听燕兰对她轻声道:说出来怎么了?楚楚,你就是太心善,今日就是要给这些贵女一点颜色看看,要不然瞧不起我们。
皇商?果不其然,秦小姐突然笑了起来,与之同时,在座的许多看热闹的贵女中也有人悄悄低着头笑着。
自古商贾地位本就低下,哪怕你夫婿是一皇商,看起来像是与皇家攀上了关系,不也一样是无用之人?秦小姐所言尖酸刻薄到了极点,燕兰正想继续反驳,却不想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高呼:公主驾到!众人急忙起身行礼,安乐公主今年刚及笄,比这些贵女年龄都要小些,她和姜芸蕙一起进来,只说了一句不必多礼,便东张西望了起来。
公主,您身份尊贵,自是应当......还未等姜芸蕙说完,沈安荷见叶楚楚旁边有一个空位,急忙走上前去,坐了下来,姜姐姐,我要坐这里!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沈安荷又开始说话了:对了,刚刚本公主好像听到你们在说那个什么?什么来着?皇商?谁的夫婿是皇商呀?回公主,是民女的未婚夫婿。
叶楚楚在公主面前自然不敢造次,只得恭敬回道。
姜芸蕙也是一惊,她只知道叶楚楚有心上人,今日才知道竟然是已经到了订亲的程度。
皇商好啊!就在众人以为公主也要跟着嘲讽一番时,却没想到公主竟然直接站在了叶楚楚这一边。
嫁人又不是非要嫁什么高官厚禄之人,自然是两厢情悦最重要。
沈安荷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本公主看秦小姐一整天只关心别人的婚姻大事,怎么不担心一下自己?我看你都快二十了还没嫁人,你才是嫁不出去的那个吧。
公主殿下......秦小姐低着头,娇嗔道,我......还未说完,秦小姐脸便红了。
哦,难不成秦小姐想给我皇兄当妃子?我看算了吧,就你那样子,不仅我皇兄看不上你,我也是看不上你的。
沈安荷啧了一声,丝毫不留情面。
这安乐公主明摆着是帮叶楚楚说话,哪怕在座之人再过迟钝,也都意识到了,当即开始打圆场。
叶楚楚看了沈安荷一眼,恰好沈安荷也在看她。
沈安荷因为其母是突厥人,她长相肖目,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灵动似水。
她俏皮地朝着叶楚楚眨了几下眼睛,这让叶楚楚产生了一种奇妙之感,像是两人已经非常熟络的样子。
这让叶楚楚心中有些奇怪,这公主对她也实在是热情了些。
秦小姐今日颜面全无,宴席还未结束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
而宴席结束后,贵女们尽数离去,很快便只剩下了叶楚楚、燕兰、沈安荷与姜芸蕙。
楚楚,今日我没想到她们会说那些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姜芸蕙拉着叶楚楚的手说道,带着些许歉意,你和阿兰送的药枕我很喜欢,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我并不在意这些的,我知道我未婚夫婿的地位不高,但如今我这般已知足。
叶楚楚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意,她看向沈安荷,今日还要多谢公主殿下为我解围。
不不不,不用谢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皇......沈安荷嘴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急忙止住,要谢就谢你那个皇商夫君,皇商本来就很厉害。
此时的沈安荷要为皇兄掩饰,原本言辞机敏的她竟然有些语无伦次,索性睁眼说瞎话。
原来,今日她正要出宫参加姜芸蕙的生辰宴,却不想被高福唤去了养心殿。
接下来,那个一直被她认为没有七情六欲的皇兄,竟然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密——她马上就要有皇嫂了。
碍于皇兄的威严,她虽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她只记得皇兄说:若今日在宴席上有人找叶楚楚的不痛快,你帮她怼回去便是,切莫让她受了委屈。
如今,沈安荷见着叶楚楚,发现这位准皇嫂不仅长得漂亮,医术还很高明,最要紧的是,还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庸俗之辈,这让她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位未来的皇嫂。
不得不说,她皇兄的眼光是真的好,这皇嫂,果真与京都那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样。
我以后唤你们楚姐姐和燕姐姐可好?沈安荷看向叶楚楚和燕兰,就像是一个邻家妹妹一般,极为惹人怜爱。
叶楚楚与燕兰有些受宠若惊,但见公主诚意满满,完全没有公主架子,说话也平易近人,也只得应了下来。
对了,姜姐姐,我今日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沈安荷想到了什么,不一会儿众人便被沈安荷领去了一个僻静的驿站。
随我来!沈安荷平日里活泼好动,楚姐姐,你记得把姜姐姐的眼睛给蒙上。
到底是什么?竟然如此神秘?姜芸蕙笑笑,自从苏钦被斩首,她就很少笑了。
待叶楚楚最后将手放开,姜芸蕙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逆着光对她微笑的男子,唇瓣微动,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吧?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安荷把姜芸蕙推上前,这是我皇兄让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钦郎!姜芸蕙提起裙子,朝着眼前人奔了过去。
芸蕙!这一唤,便是千言万语。
叶楚楚一行人自然是识趣的,都退出了房间,给这对小情侣留出独处的空间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叶楚楚好奇地问道,苏钦不是已经被陛下斩首了吗?所以现在房间里的不是苏钦,乃赵钦是也。
沈安荷卖了一个关子。
她们望向屋内拥抱在一起的两人,这才从沈安荷口中得知事情的整个经过。
原来,当日斩首之人,并非苏钦,乃是天子从牢狱中挑选出的一个与苏钦身形相似的重犯。
苏家已倒,现在的苏钦,不再姓苏,随母姓赵,即为赵钦。
苏钦的母亲当初被苏家家主也就是苏相所杀,而他也在苏家屡遭排挤,这些年来,苏钦一直游离在外,想要摆脱苏家这个无恶不作的家族。
他自是不愿意一直顶着苏家的姓氏继续生活下去,也不愿意让自己未来的妻儿随自己一起背负苏家曾经的罪过。
也正是如此,天子允诺了他的请求——让他在行刑时诈死,以新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
但为了不让外人生疑,因此苏钦并未告诉姜芸蕙真相。
待尘埃落定,两人才算是苦尽甘来。
分别之时,姜芸蕙与苏钦紧紧相拥,两人缠绵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
芸蕙,我要去西北了,你记得照顾好你自己。
待我立下军功,便来娶你,等我。
苏钦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他鲜艳的红色披风被风起,英姿飒爽。
我等你。
姜芸蕙给苏钦送去一吻,照顾好自己。
姜芸蕙的这个生辰过得无异于是甜蜜的,因为在这天,她再次见到了她的心上人。
苏钦对阿蕙真好。
叶楚楚感叹道。
楚楚,你家那位难道对你不好?姜芸蕙还沉浸在苏钦对他的海誓山盟之上,也没想太多,我今日才知道,你家那位竟然是位皇商。
起初我听成了‘皇上’,差点给吓死了。
姜芸蕙说完,沈安荷突然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迎着众人担忧的目光,沈安荷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刚才嗓子有些痒,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你当初来到京城,是因为他吗?楚楚哪里是因为他。
燕兰听后轻斥了一声,我看当皇商也是不容易的,不知为何像是结了不少仇家,我们被他的仇家追杀而来。
只不过,还是要谢谢他留下的那些影卫,要不然,我和楚楚怕是小命早就没了。
叶楚楚悄悄拉了拉燕兰的衣袖,随即解释道:我和燕姐姐无父无母,其实来到了京都,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怕身在异乡,也是好的。
对了,公主,不知你可认识他?叶楚楚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他姓白,名子轩。
啊?沈安荷一惊,匆忙说道,我、我没听说过他,许是因为平日里我不关注这些吧......众人都未察觉到沈安荷的异样,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要为皇兄掩饰,实在是,太苦了。
几个女子回到姜府后,又在姜芸蕙的小院子里玩闹了一阵,这才分别。
姜芸蕙刚送走其他三人,便见姜太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旁边:芸蕙,刚才你送走的那几位女子,其中一位可是叫‘叶楚楚’?姜芸蕙很是讶异,遂道:祖父怎知道她?姜太傅心下了然,只道:听闻这姑娘医术极好,若有空闲,可否让她来为我看看旧疾?姜芸蕙不疑有他,便应了下来。
*****几日后,叶楚楚清晨刚起身,便被姜芸蕙接走了。
姜芸蕙一脸焦急:楚楚,今晨我祖父突发旧疾,不省人事,连早朝都未去参加,我知道你医术极好,可否为我祖父看看?叶楚楚想到白子轩曾告诉过她,尽量不要和姜太傅接触,正想要拒绝,突然被姜芸蕙攥住了手:楚楚,我祖父这旧疾已有数年,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前些日子你能够把我的体寒之症治好,今日能帮我祖父看一眼吗?姜芸蕙已然哀求至此,叶楚楚自是不忍拒绝,想着白子轩只说切莫得罪权贵,便稀里糊涂地跟着姜芸蕙去了姜府。
叶楚楚到姜府时,姜太傅正虚弱地躺在床榻之上,在他旁边还站着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分别是姜芸蕙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她的小叔。
祖父,我让叶姑娘帮您看看。
姜芸蕙将叶楚楚带到房里,众人立即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姜太傅看着朝着她缓缓走来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着天子喜欢的女人。
这女子目光坚毅,纵使面对权贵,并未流露出丝毫怯意,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他曾经那位叛离家族的女儿。
当初,她叛离家族时,眼神也是这般坚毅果决,不卑不亢。
多年来音信全无,也不知道他的凝娘到底怎么样了。
姜大人可否将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叶楚楚声音清脆动听,此刻的她跪坐在床前,但脊背依然是挺直的。
叶楚楚为姜太傅把了许久脉,她秀眉微皱,似是有些疑惑。
楚楚,我祖父如何?姜芸蕙焦急地问道。
不知姜大人这咳喘之症有多久了?叶楚楚问道,如今大约间隔多少日子会发作一次?大约有五六年了。
现下大约每隔半年会发作一次。
姜太傅如实回道。
祖父,可您两月前才发作过一次呀,这次为何会这般迅速?姜芸蕙不解道,声音越来越小,难不成......不是发作迅速,是压根就没有发作。
叶楚楚倏然起身,许是最近思虑过多,我给大人开几副安神的方子,如何?简直就是在胡闹!姜太傅的幼子姜弘明听了这话,言语激烈,你这乡野女子,略通一点医术便无法无天了不成?还真当自己是神医?诊断不出来就是诊断不出来,说我父亲装病这又是闹哪样?姜弘明一边说着一边朝叶楚楚走去,作势便要将她一把抓起。
小叔!姜芸蕙见自己小叔如此冲动,急忙上前拦人,楚楚她也是好心,既然诊不出来,我们去请御医便是。
就在这时,外边有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少爷!小少爷!少夫人!孙小姐!大事不好了!陛下听老爷身子不适,亲自带着御医到府上来了!天子亲自前来,乃是对姜家的器重。
众人惊喜之余,也慌乱得紧,急忙上前接驾。
而叶楚楚自然也被姜芸蕙拉着走了出去。
楚楚,待会儿陛下来了,切莫东张西望,陛下说什么听着便是,也莫要反驳。
姜芸蕙在叶楚楚耳边低声道。
众人齐齐站在长廊之上,恭敬地等候着天子。
远远便见天子带着他的亲卫以及御医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子身着一身玄色窄袖龙袍,在袖口处还用金色丝线绣着祥云,腰间束着一条玉带,其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绣囊。
这绣囊做工较为粗糙,竟然与这一身衣装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变故就只发生在这一瞬。
还未等众人行礼,便见叶楚楚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楚楚!姜芸蕙不知叶楚楚为何会在这般重要的时刻朝着天子跑去,此乃大不敬,想要将她拉住,却拉了个空。
接下来,众人便亲眼看见,叶楚楚跑到天子面前,用双手搂住了天子的脖子,她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语气亲昵:子轩,你怎么来了?你看到陛下了没?叶楚楚感受到白子轩强劲有力的心跳,还用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以姜弘业为首的众人,见着眼前之景,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只得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叩见陛下。
作者有话说:欢迎大家来围观小沈的大型掉马现场,各位可以把你们的榴莲、算盘、搓衣板全部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