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盛夏多雨, 九月初,也是接二连三的降雨天。
迎新接待点从室外的操场草坪,转移到了室内的大学生活动中心, 下午,雨稍稍小了些, 温瓷撑着伞朝大学生活动中心走去。
路过校车站台时,看到一个女生提着行李, 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 刘海也湿漉漉地垂耷在额前。
温瓷打量着她的容貌, 有些眼熟, 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方心慈看到温瓷, 似也认出了她, 红润的唇瓣微启,唤了声:你是学姐?听到她的声音, 温瓷恍然想起来,这不是就是南湖湿地公园里一定要三块钱买她苏打饮料的那个小姑娘吗。
温瓷走到校车站台边, 打量着她大包小包提行李的模样,问道:是你今年新生吗?是啊。
女孩微笑道,我叫方心慈, 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温瓷。
她很有礼貌地唤了声:温瓷学姐好。
你现在是要去报道吗?是啊,我刚刚去操场上, 看到迎新点已经撤了, 又下雨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温瓷解释道:天气预报说后面几天都会下雨, 所以迎新点搬进室内了, 在大学生活动中心, 辅导员应该会通知你们啊。
唔…我还没来得及看通知。
女孩摸出了手机,戳进扣扣,果然看到了辅导员在群里@全体成员的通知。
进了大学之后要经常关注群里的通知哦,不然会错过很多重要消息。
谢谢学姐提醒。
温瓷见她一个人瘦瘦小小的样子,又提着这么笨重的行李,便问道:你男朋友不来帮你提行李吗?女孩脸颊泛红,很不好意思地说:学姐,那天我那样说,就是想让你把水让给我而已。
其实他不是我男朋友,现在还不是。
哦,那是你在追他?也没有追啦,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多看我一眼。
只是因为爷爷希望我们在一起,给我们定了个娃娃亲,我又不敢违逆爷爷的意思,所以只好装作很在意他的样子。
温瓷索性给她撑了伞,和她一起朝着大学生活动中心走去:这个年代了,还有娃娃亲吗?所以他从来没放在心上,我也知道的,就是老人家比较固执。
方心慈无奈道,不过无所谓啦,我这才刚上大学呢,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学姐你说对吧。
温瓷耸耸肩,说道:进了南湘大学之后,你就会发现,帅哥遍地都是,整个世界可不是围着某一个人转的。
真的哎!真的,我刚刚在校车站等雨停,不过半个小时,就看到好多帅哥经过,不过帅哥都有女朋友啦,哪里轮得上我。
那可不一定。
温瓷淡淡道,这学校男多女少,不信等会儿我叫个单身大帅哥过来帮你提行李。
好呀。
温瓷带着她去大学生活动中心报了名,才发现这姑娘是经管系的学妹:那你的宿舍跟我们在一起,就在五栋。
哇,太好了!以后也可以经常见到学姐。
方心慈摸出了手机,学姐,可以加个微信吗?温瓷摸出手机,和她相互添加了好友,然后又给段飞扬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帮忙提行李。
段飞扬一听是有漂亮学妹需要帮忙,放下手里的架子鼓,马不停蹄横穿整个校园,不过十分钟便哼哧哼哧地赶了过来。
温瓷将方心慈介绍给了他,叮嘱道:你要送她到宿舍楼下哦。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段飞扬毫不犹豫扛起了行李箱,交给我吧,学妹跟着我走。
方心慈嘴角咧了咧:其实…不用扛,可以拉着走,下面有轮子的。
温瓷知道这家伙迫不及待要表现,笑着说:没事,他精力旺盛,让他消耗消耗,不然晚上睡不着。
方心慈跟着段飞扬朝女宿五栋走去,回头对温瓷扬了扬手:学姐拜拜。
温瓷站在阶梯边,也对她挥手。
……晚上,她给傅司白打了几个电话,傅司白都没有接听到,段飞扬说他在鬼火音乐社,温瓷找了过去,却也只有莫染和林羽他们几人,不见这男人的影子。
你们今天见到傅司白了吗?电话也不接…本来温瓷也就是随口一问,不想莫染和林羽俩人同时道——在篮球馆打球。
图书馆看书呢。
这话一说出来,温瓷便起了疑:到底是在篮球馆,还是图书馆?莫染和林羽相互嫌弃地对视了一眼,知道再瞒不过去了,只能对温瓷道:他在老船长酒吧。
在酒吧就在酒吧咯。
温瓷不解地问,为什么要骗我呀。
林羽支支吾吾道:不是…没有骗,就…不知道怎么说。
他越是这样,温瓷心下越是疑窦丛生: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没有!在跟女生玩?你别胡思乱想了。
这俩人的反应,温瓷当然会起疑心,本来不打算去老船长酒吧,他爱玩边玩,本来这位爷就是个喜欢玩的。
但走在路上,想着莫染和林羽这俩人,什么时候替傅司白遮掩过,他做事向来坦荡,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对她实话实说,即便是劈叉都不会隐瞒。
不需要朋友替他打掩护。
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温瓷索性便打车去了老船长酒吧,一探究竟。
这地下酒吧以年轻人居多,今天不是周末休息日,但酒吧还是爆满了,客流量明显比往日更多些。
温瓷刚走进地下酒吧狭长的通道,便听到了男人独特的嗓音,正在唱着一首优美的流行小调。
循着歌声,温瓷来到了酒吧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上,音乐台前,少年穿着oversize的涂鸦黑T恤,肩膀极有挺阔感,街头风的工装裤勾勒着他的大长腿,脚上是一双高帮运动鞋,少年气十足。
台下的观众们也跟随着他的旋律,扭动着身体,沉浸在他极具感染力的音乐世界里。
温瓷本以为只是即兴的演出,便找了个角落阴影的位置,点了一杯柠檬水,等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除了间隙的短暂休息之外,他几乎一直在台上演出。
同时温瓷也注意到,台前的立柱小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时不时会有客人往里面放钱,十块二十,大方的也有给红票的…这是…商演?不,不是商演,这不是演出,这就是酒吧驻唱。
这时候,手机呜呜地震动了一下,莫染发来一条信息——染。
:他和爷爷闹翻了,应该是净身出户。
温瓷:只是暂时的吧?染。
:但这男人倔强的性子,说不好,老爷子也想得开,反正傅家又不是后继无人。
温瓷想到当初萧雅大着肚子来找她的事情。
所以、所以不是没有代价,她曾说过宁可他不是傅司白,所以他就真的…不是傅司白了。
听着少年温柔的嗓音,温瓷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在他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老船长酒吧。
温瓷:我去过老船长酒吧的事,不要告诉傅司白。
染。
:那就太好了,他也不让我们告诉你。
深夜里,温瓷独自走在热闹的酒吧街石板路上,吹着夏日潮湿的风,心里某处隐隐作痛。
很快,傅司白的电话回了过来,电话里,他咳嗽了一声,嗓音明显比平时更低哑些:刚刚在工作,没有接到电话。
嗯,没事的。
你还在酒吧街?没啊,我在家。
他嗓音扬了扬:你走了没五分钟,就到家了,我女朋友是长了翅膀的天使吗?温瓷心里酸酸的,却还是被他逗笑了:你看到我了?女朋友陪了我两个小时,怎么会没看到。
傅司白背着吉他大步流星追过来,温瓷坐在酒吧街入口处的秋千上,看着他。
背后水流潺潺,夜如此安静,如此美。
傅司白坐在了心爱的姑娘身边,下意识地伸手摸烟盒,温瓷替他取出烟盒,抽出一根烟搁在他嘴里,又摸出打火机替他点烟。
见她这套动作如此熟练,他唇角提了提,咬着烟屁股淡笑道:我戒烟了。
哦。
温瓷利落地从他嘴里抽走了烟,搁自己肉桂豆沙色的唇上。
男人很不客气地拎走烟:跟着老子好的不学,尽学这些。
对啊,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坏人…嗯?…学畜生。
傅司白单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挟制着她的颈子:臭丫头,谁是畜生。
你!温瓷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眸倒映着阑珊灯火,清澈明媚。
傅司白认真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能更好,能进步,而不是变糟糕。
司白,你猜怎么着,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你越来越好,而不是…失去很多。
他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知道你心疼我。
我没有心疼,你这些算什么。
我知道这不算什么,但你还是心疼我。
你一定要强行让我心疼。
温瓷说罢,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就勉为其难心疼你一下吧。
远处车灯的光、街对面的霓虹、还有今晚的星空…让傅司白心眩神迷,就像坠入了飘忽的梦境,一切都变得那样的不真实。
’’温柔缠绵、相濡以沫、天昏地暗,天长地久……他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与未来相关的浪漫词汇。
女孩停下来喘息,她还是没学会如何在接吻的时候换气,所以总是吻一会儿,停一会儿,傅司白倒是喜欢和她这样的接吻方式。
温瓷,事已至此,就算是下地狱,我也不会放开你了。
温瓷望向他,霓虹灯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侧脸的轮廓锋利而坚定。
明明就不是什么好话,偏让她安心。
好,就算下地狱,我也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