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瓷面对着来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一个首要难题。
——没钱。
根据原身的记忆,她现在手头上的现钱,七七八八加起来,勉强有个小两万。
够她生存一阵子,但不充裕,再加上房租的开销,就很勉强了。
更糟糕的是,她没有收入来源。
原身在出事不久前刚辞了职,而她原来学的那些天书似的金融数据模型,姜瓷虽然有点记忆,也知道自己根本玩不来。
她连手机都还没玩明白呢。
姜瓷对自己的本事有充分认识,果断抛弃了按照原身职业路径找工作的打算。
她打算干回老本行。
但干老本行也要花钱。
很好,问题又回来了。
姜瓷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一件一件事情解决,首先寻找歇脚的地方。
……姜瓷走后,宋昕语回房间里写作业,写着写着便如坐针毡。
一会儿想到那个不知道去哪儿的女孩,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琢磨起鸡丝粥的滋味。
宋昕语放下笔,啪嗒啪嗒跑到厨房,揭开还放在灶上的砂锅盖子,舔了舔唇……放下!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宋昕语臭着脸放下盖子。
你爸爸和奶奶很快就回来了,给他们留几口。
你都吃了两碗了!吴丽教育道,说着把自己的女儿赶出厨房,再果断地关上厨房的门。
她也是废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
要不是和宋昕语在这互相督促,她搞不好已经对那锅粥下手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宋昕语郁闷地问。
正说着,门口传来响动,晚六点,宋父推着老母亲的轮椅回到家中。
他的母亲年纪大了,身上有不少慢性病,胃口也很不好,整个人瘦得柴似的。
小心。
吴丽帮着把轮椅推进来,医生怎么说?还行,医生给抓了点药,让继续好好休养。
宋父叹了口气,就是特别嘱咐得多吃点,能量都不够,身体哪里能去自我恢复啊。
但咱妈就是胃口不好……宋父随口说着,话语突然停住。
往常,他的妻子听到这话,也会跟着忧愁叹气,这会表情却有点不一样。
自己常常臭着脸的女儿也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看他。
宋父莫名其妙:怎么了?吴丽走向厨房:前阵子隔壁屋子的房东不是以为租客跑了嘛,就那姑娘,今天她居然回来了,然后还顺便用咱家厨房煮了锅粥。
什么跟什么?为什么会在自己家煮粥?宋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那边吴丽已经揭开了砂锅的盖子。
一股香气蒸腾到空中,迅速穿过不远的距离,钻入宋父的鼻腔。
……!这,这是……非常温柔的味道,让人想象到软烂的米粒,粘稠、柔软、温热、不需要咀嚼,能被舌头轻易碾碎,然后留下满口的米香。
总之,是闻起来就会觉得,吃进肚子里一定非常舒适熨帖的气味。
宋父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这是什么?那姑娘做的鸡丝粥。
宋父直勾勾地盯着砂锅里的粥,土黄色的砂锅中,粥水米白中带着淡淡微黄,其间散落着细碎的火腿粒、香菇粒、葱花、还有软嫩白皙的鸡丝。
好……好想吃。
奶奶?宋昕语瞧见了奶奶的动作。
宋父回过头,只见原本因为疲惫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的老人,这时突然抬起了头,干瘦的脸朝他望过来。
妈,你想吃?宋父惊喜道。
头发苍白的老人缓慢地点点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瞌睡着,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馋人的味道。
简直让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时,馋嘴的模样。
锅里剩下的粥不多,宋父装出一碗摆到自己母亲身前。
只见老人伸出瘦巴巴的手,主动抓起了勺子,勺了一口吃进嘴里。
停顿三秒,又吃一口。
宋父看着老人这胃口不错的模样,心情大好,纠结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朝砂锅下手,自己尝了一口。
一瞬间,他就被这滋味征服了。
饱满的大米里已经被砂锅闷得软乎乎的,米浆都闷了出来,口感柔滑微稠,还带着鸡汤的鲜美。
下一秒,舌头上突然尝到火腿的咸香,猪肉在盐分和时间作用下,焕发出迷人的风味。
不止如此!鸡丝煮得软嫩无比,香菇丁鲜香四溢,每一种食材都带给人新的惊喜!宋父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能这么好吃!这谁的手艺?隔壁那姑娘?吴丽笑道:是啊,想不到吧。
宋父抓起汤勺,想盛锅里剩下的粥吃,却被妻子拽住了手臂。
宋父:怎么了?你看。
妻子怒怒嘴。
宋父回头看去,只见厨房外,自己的八十岁的母亲正在一口接一口地喝粥,神情松弛,干瘪的嘴唇偶尔还美美地砸吧一下。
这是母亲在病痛中少见的快乐模样。
宋父的手突然就僵住了,咽了口唾沫,把砂锅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宋父沉默两秒,问:怎么联系那姑娘,能拜托她帮忙做饭吗?你在想什么?吴丽虽然心动,不过也觉得不可能,你尝过这手艺了,你觉得咱们家请得起吗?宋父陷入沉思。
不过……那姑娘好想说她准备开店,我去打听打听,等她店开起来,我们就能去吃了。
吴丽道。
那敢情好!尝过粥,宋父开始抱不平:这么好的一姑娘,老刘怎么回事?怎么能就这么把人赶出来,自己的房客住了一年,也不给点信任。
对啊,这姑娘前阵子还住院,太可怜了。
吴丽跟着埋怨。
宋昕语瞧着奶奶吃粥的模样,小脸板得严肃,也不知道是在馋粥,还是在思考别的什么。
……宋父口中的老刘是姜瓷原本的房东,这处老城区房子是他早年的房子,搬家不住以后就成了一个进项。
他这个地段距离地铁站不近,在租房市场上不算有优势,租客更替时可能会有几个月的空档期。
但最近却是赶巧了,他上一位房客刚失联,这房子就被一位财大气粗的租客包下,给的价格还挺高的,条件是让他迅速把房子清出来。
巧的是新房客也是位年轻女孩,也姓姜。
姜小姐,这是钥匙,这房子已经清得干干净净了。
老刘带着姜晓棠在房子里绕了圈。
行,就这样吧。
姜晓棠接过钥匙,转身往楼下走。
你什么时候搬行李,我可以帮忙搭把手。
老刘热心道。
不必了,我不住这里。
姜晓棠一笑,突然问,对了,上一位房客,知道我住这儿吗?上一位房客?老刘不明所以,说来也巧,我昨天才知道她不是跑了,只是住院,你别说,我这么把她行李弄出来,心里真不踏实。
姜晓棠哼了声:她活该。
老刘呆住,他没想到眼前的人是这个反应,难道她认识上一位房客?她不好奇吗?不好奇是谁占了她的位置吗?姜晓棠仰起脸向上望,看着被自己租下的房子阳台,脸上笑容明媚。
正开心着,突然听到呸的一声。
姜晓棠低头,发现是一个小女孩在呸自己,她高档的裙子上一定沾到唾沫了!姜晓棠气得跳脚:你干嘛!你有病啊?!小语,你怎么回事?!老刘也是吓了一跳。
但小女孩已经跑开了,跑出十几米后才回头:恶心,趁着人生病把人赶出家门,上次也是你来这里闹她的!这叫趁人之危!女孩这么一喊,附近的行人都看过来,目光中有疑惑,有八卦,还有一些不屑。
姜晓棠气得脸色涨红,愤怒道:刘先生,我趁人生病赶人?你是这么想的吗?她根本不认识这女孩,跟自己有关的事,想来只能从房东口中传出去。
转过头,却见老刘眉头紧皱,一脸惊异地望着她。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老刘恍然大悟,想到自己在老邻居心中可能出现的形象,脸色又青又红。
老刘咬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另一边,姜瓷已经找到了新居。
她上辈子为了寻访名师,经常跋山涉水,生存能力也算是练出来了。
不到两天,她便找到了一个姑且能住的住处。
所谓姑且能住,就是里面有个厨房,能供她折腾。
这两天里,姜瓷对这个世界也多了些了解。
她目前没本钱,得先找份工作,但现世的后厨工作都需要一份叫做健康证的东西。
姜瓷于是去申办了个健康证,等证下来的时间里,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来自原身外婆的电话。
姜瓷天不怕地不怕,碰到异世还魂这种事情,也没慌乱超过两天。
这时,心里却少见地打了个突。
这是原身唯一还有点儿放不下的家人。
姜瓷对于原身本要承担的责任,是打算好好担下去的。
她接通电话:外婆?……周末,城郊教师小区,姜瓷在家属楼里的小厨房中忙碌。
香菇,捡个大体正、菌盖肥厚、气味纯香的洗净煮软,去蒂切碎,放入姜蒜煸炒出香味,倒入提前备好的鲜汤调味,慢慢熬煮入味,最后撒上西红柿丁、火腿丁、松子仁略煮,勾薄芡,点香油,撒葱花,一气呵成。
莼菜,挑碧绿鲜嫩、茎肥叶壮的,放入沸水里迅速一灼,捞出盛进汤碗。
将提前上好浆的鸡脯丝丢入高汤锅中略煮,撇去浮沫,调味起锅,热腾腾的高汤淋在莼菜上,再撒上火腿丝,淋几点鸡油。
猪五花,取肥瘦相间、层次均匀、色泽鲜红的,焯水去腥后,和八角、桂皮、黄酒、茴香等调料一起旺火熬煮,再放入梅菜干、白糖翻拌烧煮,收浓汤汁,与干菜段、料酒、汤汁上笼旺火蒸煮……正是饭点,老家属楼里,晚饭的香味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子飘散到外边,在楼道走廊里蔓延。
其中,一股最为诱人的霸道浓香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味道,引得人腹中饥饿,食指大动。
不到五分钟,原本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突然冒出了好多个脑袋,大家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都明白了:大家都是被这股香味吸引出来的!很快,他们便锁定了一户人的家门。
家属楼里破天荒响起一声脆亮的吆喝:赵老师!您家煮的什么,怎么这么香呀?过了十几秒,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打开房门,从屋子里探出个脑袋。
她满脸红光,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哎呀,我孙女儿来看我,哈哈,她给我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