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是这种说辞,但到了老夫人那边却与他不太一致。
老夫人本就已经病了,经此一事,身体更不如从前,整个人偶尔清醒偶尔糊涂。
当听到寻厉提起来谢三姑娘时,老夫人脸上先是害怕。
别……别……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要怪你也别怪我,怪就怪侯爷,是侯爷非要你嫁人的。
寻厉微微蹙眉。
说着说着,老夫人面上的神情顿时变了。
不能怪侯爷,要怪你自己,怪你娘!你娘就是个残花败柳,侯爷还非得让她入门,把我的颜面踩在脚下!老夫人面色狰狞,你明明是庶出的,可老侯爷却疼你胜过我的茹儿!你既然嫁了人干嘛还要回京,不死在外面呢!茹儿的亲事都被你毁了,你死有余辜!寻厉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你这是何意?老夫人道:呵,我的茹儿差点就要成为皇后娘娘了,都被你毁了,被你毁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死在外面!突然,老夫人又变了脸。
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啊!事情都是侯爷做的,不是我,不是我……寻厉看着面前的人,转身离开了牢房。
承恩侯府的案子审完了,但与之相关的简翼侯府尚未审完。
邹子川总算是敢在正月十五之前回来了,回来的同时还带回来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便是当初入了简翼侯府的探子,后来假借殉葬之命逃走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就等着量刑了。
在盛露嫣的月事推迟了将近半月时,邵院使被寻厉请到了府中。
邵院使坐在那里把着脉,把了许久,就连寻厉这种冷静的性子都有些忍不住了。
敢问邵大人,我家夫人身子如何?邵院使一手摸着短须,瞥了寻厉一眼,道:急什么?外头的人怕寻厉,他可不怕。
他是知道寻厉有多么重视盛露嫣,也知道他并不像外头传言的那般。
寻厉想,能不急么!他头一次知道把脉要这么久。
见状,盛露嫣道:您老不会是年纪大了医术不行了吧?不然去换个大夫来。
邵院使把手收了回来,冷哼一声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就要维护了。
盛露嫣没搭理他。
孙嬷嬷瞧着这几个人在斗嘴,急得不得了,她插了一句嘴:邵大人,我家夫人是不是有了?邵院使终于松了口,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有了,两个月了,胎相很稳,没什么问题。
孙嬷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盛露嫣也不再跟邵院使斗嘴了,看向了站在身侧的人,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寻厉立马回握过来。
邵院使瞧着旁若无人的二人,估摸着他此刻说什么他们都没听进去,他也懒得跟他们讲了,把注意事项都告知了孙嬷嬷,背着药箱回了太医院。
猜测归猜测,真的知道怀了孩子,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孙嬷嬷已经激动地去吩咐厨房做好吃的了,随后她又在院子里忙了起来,把各处都巡视了一番,还交代了下人一些注意事项。
盛露嫣勾了勾寻厉的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真的有了啊,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呢?寻厉看向盛露嫣的眼神异常灼热,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有了。
也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盛露嫣又道,你希望生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寻厉道:只要是夫人生的,什么都好。
盛露嫣笑了笑,道:我是觉得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
从前她或许还想过孩子的性别、长相、性子、聪明等等,发现自己疑似怀孕后的这些日子,这些她统统都不再想了。
她只期待自己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希望孩子能永远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哎呀,刚刚邵大人只说了我一切都好,没说孩子呀,应该叫他回来问问的。
盛露嫣有些着急地说道。
寻厉道:邵大人跟夫人关系这般好,若是有问题他一定会告知夫人的。
他没说,就证明孩子没问题。
听到寻厉的话,盛露嫣安心了几分。
况且,你我身子健康,孩子也会没事。
寻厉又补充道。
盛露嫣仔细一想,也对哦,她和寻厉身子都特别好,又常常习武,孩子肯定没问题!嗯。
随后,盛露嫣把头靠在了寻厉身上,圈住了他的腰身。
寻厉抬手抚摸着盛露嫣的发,低头嗅着她身上让人熟悉的味道。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查承恩侯府的事情,也知道了爹娘当年发生的事情,心情颇不平静。
如今得知夫人有了孩子,生命有了延续,这种不平静渐渐被抚平了。
往事已发生,昔人已逝,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突然,怀中的人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
我都三日没洗头了,快别闻了,仔细熏着你了。
寻厉失笑。
这样不怪我,是嬷嬷说天气冷,怕我冻着了才不给我洗的。
盛露嫣又解释了一句。
寻厉揉了揉她的秀发,道:嬷嬷说的是对的,夫人不必洗太多次。
即便是三日不洗,也是香的。
寻厉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说的盛露嫣心花怒放。
可我想洗了啊~盛露嫣开始对寻厉撒娇。
寻厉着实对她这个样子没什么抵抗力,可天确实冷,少洗一次也没什么。
所以他没说什么。
今日天儿不错,有太阳的。
盛露嫣又道。
寻厉转头看了一眼外头,天气确实不错,今日天放晴了。
好不好嘛~盛露嫣摇了摇寻厉的衣袖。
寻厉开始动摇了。
可看着盛露嫣可怜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心拒绝,但还是狠了狠心,道:夫人还是听嬷嬷的吧。
盛露嫣不依。
她是怀孕了,又不是生病了,怎么就不能洗头发了。
寻厉被磨得没了法子,最后妥协道:要不问问嬷嬷?盛露嫣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啊,夫君去问。
寻厉无奈地摇了摇头。
孙嬷嬷本想拒绝的,但今日天气确实不错,而且还是大人开口问的,她也不好得罪,便勉强答应了。
盛露嫣小心思得逞,很是开心。
瞧着在一旁忙碌的婢女,再看坐在一旁看书的某人,问道:你今日无事了吗?寻厉点头:嗯,案子查完了,护京司放了半个月的假。
这几个月护京司一直在调查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造反一事,即便是过年期间也没休息。
如今案子已经查完了,剩下量刑的事情不归他们管,皇上想到年前答应寻厉的事,便放了他们半个月的假。
竟然有半个月的假!盛露嫣很是震惊,皇上待寻厉果然不错啊。
那边水已经准备好了,春桃过来唤盛露嫣去里间洗头发。
盛露嫣瞥了一眼闲坐在一旁的寻厉,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夫君,你帮我洗吧。
寻厉微微一怔。
我想跟你说说话。
寻厉岂有不应之理,放下书,扶着盛露嫣去里间洗头发了。
说实话,寻厉洗头发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一会儿把泡沫弄到盛露嫣的眼睛里了,一会儿又扯到了她的头皮。
水温把控得也不好,一会儿冷了一会儿又热了。
但盛露嫣就是想让他洗,想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
平时一刻钟就能洗好,今日得折腾了快两刻钟。
孙嬷嬷在一旁悄悄吐槽了一句:夫人事儿可真多,就知道折腾大人,还不如老奴给您洗。
盛露嫣回道:那怎么行?一回生两回熟,没有第一次何来第二次?孙嬷嬷有些无语。
结果寻厉接过来丫鬟手中的布,准备给盛露嫣擦头发了。
瞧着这二人乐在其中的样子,孙嬷嬷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要大人和夫人高兴,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今日有太阳,盛露嫣坐在了窗边的躺椅上晒暖,寻厉坐在她的身后,拿着布给她擦头发。
不知是寻厉伺候得太舒服了,还是阳光太暖,盛露嫣跟寻厉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寻厉给她拿了一条毯子盖上,擦头发的动作更慢了些,待头发完全擦干了,动作轻轻地把人放到了床上。
盛露嫣好像见不得寻厉闲下来一样,接下来几日,一直在使唤着寻厉。
寻厉也乐得听她的使唤。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若是旁人瞧见了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定要惊掉了下巴。
在外呼风唤雨的护京司指挥使在家里竟然这般作态,任由一个妇人呼来唤去。
不过,即便是寻厉再宠盛露嫣,有一件事情还是没有答应她。
那便是出门。
自从得知有可能怀孕了,盛露嫣就一直在府中憋着,仔细算了算,她得在府中憋了一个多月了。
可她如今不到三个月,众人生怕这一胎坐不稳,不让她出门。
盛露嫣也知道自己如今不适合出门,可她着实憋得慌,想出去逛逛,也想吃一些外面的好吃的。
寻厉生怕旁人买回来的冷了,每每都会亲自去。
众人便瞧见他们高高在上的指挥使时不时买个糖葫芦,亦或者买一碗馄饨等等。
从前大家一致说这二人关系好,如今瞧见他这番举动,一猜便知是给自家夫人买的。
所以,盛露嫣虽然没出门,但京城里全都是关于她的故事。
邹子川在得知杨白瑶在被伯爵夫人逼着相看时,终于按捺不住了。
这日,邹子川又去了铺子里买糕点。
但是,买完后并未离开。
杨白瑶听伙计说了后从后厨走了出来。
邹大人可是有事?杨白瑶问。
见他不答,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点心,问:点心不合口?邹子川摇了摇头。
不是点心不好吃就好。
杨白瑶也不再开口问了,看着邹子川等着他说话。
咳,那个,你觉得我怎么样?嗯?杨白瑶很是诧异。
不过,她并非没听懂邹子川的话,而是诧异他为何突然会说这样的话。
他常常来铺子里买糕点,所以他们见过不少次。
可虽然他们见过不少次,却几乎没说过话。
我心慕你,想聘你为妻,不知杨姑娘意下如何?这话说得更直白了些。
饶是杨白瑶内心素质强大,此刻也不淡定了。
我虽然出身世家,但并无不良嗜好。
府中没有通房侍妾,外头也没有红颜知己。
从不寻欢作乐,也不会过度饮酒。
家中人口简单,只有父亲母亲,小妹和我。
虽不如贵府富贵,但我每月俸禄足够养活你我二人,家中亦有不少田产,足够养活几代人。
不如杨姑娘考虑一下在下。
杨白瑶缓了许久才把这些话消化完了,内心也再次恢复平静。
邹大人是何时对我有这种想法的?邹子川如实相告:实不相瞒,在你我第三次见面时就有了。
在寻府那次?对。
没想到那时他便产生了想法,杨白瑶更觉惊异。
想到对方的身份,她突然想到了一事。
是你告诉严大人铺子是我开的?邹子川神色微顿,没有回答。
虽没有答,但杨白瑶也知道结果了。
也是你在我父亲那边透露王六郎在外面有了儿子?前几日母亲让她相看了王六郎,她正准备找找这人的问题,好推拒这门亲事,就见父亲怒气冲冲地回府,说王六郎有了外室和儿子。
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面对喜欢的人的眼神,邹子川无处遁形,内心慌乱无比。
杨白瑶有些不悦,道:你既然心悦我,何不大大方方地找媒人提亲?凭着你的身份,我爹娘未必就会拒绝。
若说从前便也罢了,如今承恩侯府和简翼侯府倒了,牵连了不少人。
她爹娘也没那么想攀附权贵了,生怕被牵连进去。
他又何必在背后捣鬼,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邹子川察觉到杨白瑶的情绪变化,连忙道: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所以想先征得你的同意。
这话倒是让杨白瑶心里一动。
不过——我若不同意,你便会一直在背后破坏我的亲事吗?邹子川毕竟是护京卫,虽说刚刚因为太过紧张有些不知所措,此刻也冷静了几分。
我不是故意破坏的。
知道你跟严大人要定亲,我并没有从中阻拦,直到后来我发现严大人不允许你在外开铺子,才做了此事。
杨姑娘,你自己也该清楚,你与严大人不合适,藏着掖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确实了解她。
但她不太喜欢他做事的方式,也不喜欢他看透她的样子。
跟严大人不合适不代表跟你就合适。
关于开铺子的事情,她确实打算藏着掖着的,等成亲之后再想办法。
邹子川被怼,一时没开口,过了片刻,道:严大人若真心爱慕你,便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坚决让你关了铺子。
说到底,他既想娶你,又惧怕侍郎府的势力。
不然的话,他为何在侍郎府放弃求娶后又来找了你。
这话说得更是让人气恼。
邹大人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吗?邹子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若是就此放弃我才会后悔终生。
看着杨白瑶转身离去的背影,邹子川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他好像,用错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