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2025-04-03 04:17:56

许是这几日宫里的传言太过, 陈尚宫也忍不住找来纤素问了些许情况。

陛下去福云寺祈福那几日,永嘉殿下当真留在府内?陈尚宫看见纤素神情变得紧张,立即对她板正了脸色, 事关殿下的清誉, 你身为她的贴身大宫女,岂可任由谣言散布得整个宫里都是。

以往这些都是陛下身边的人帮忙处理的…纤素说得小声,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直视陈尚宫那双老辣的眼睛。

陈尚宫早知她与阿谧归了一条心, 虽意料之中, 却仍有些不悦:她多半是跟着去了, 你在我面前还替她遮掩什么, 我还能害了她不成?纤素被她说得脸红。

然而陈尚宫又接着叹道:但殿下她再不懂事,你总要陪在身边劝劝,她岂可和一个有妇之夫搅和在一起。

此事要是一旦闹大, 宫里岂能容得下这样败坏风纪宫规之人,便是有陛下袒护着, 明里暗里得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皇室自诩清高亮洁, 阿谧能入宫重获公主身份已是不易,哪能在感情上栽了跟头。

陈尚宫委实替阿谧感到不值。

纤素只管伏在她脚边听着,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等问完话,纤素才一脸心事重重地回了朝阳宫。

她奉命去尚宫局时, 阿谧正在寝宫里用晚膳, 她回去时,长政殿的小粟子又来了, 站在殿外不敢进去, 托了雪柳替他给阿谧传话。

陛下有要事请长公主过去呢。

秋月银辉穿透枝头, 如薄纱般地映在庭院里,寝殿里灯火通明,纤素走进去,看到阿谧伏在案前练字,随口回了雪柳一句:不去。

再有一刻便是亥时,到了阿谧该就寝的时辰。

雪柳听话地转身,去殿外回话。

小粟子得知阿谧不愿去,当即垮着脸就要哭出来,隔着殿门就朝里面大喊道:陛下当真有要事,烦请长公主移步。

阿谧听见他这样喊,恨不得亲自去堵上他的嘴巴。

她与沈简本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他这样喊,怕是巴不得整个宫里都知道她半夜被沈简召见。

光是听着就觉得有几分难堪,弄得她像是沈简后宫里妃嫔似的,叫别人听见该作何想。

阿谧只好让纤素去赶人。

静默半晌,她搁了笔,再没了练字的兴致。

纤素回来帮她收拾桌上的字帖,发现她临摹的字迹有些眼熟,低头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该歇息了。

阿谧点头,走到床榻前宽衣躺下。

想起昨晚稀里糊涂喝的那些酒,此刻终于有了头疼的感觉。

她仰面躺在绵软的被褥里,不舒坦地翻了个身,瞥见纤素还站在床前整理被角。

她惯来都是如此贴心的。

殿下。

纤素突然轻唤一声,蹲下身子来。

阿谧闷闷地应着,怎么了?纤素牢牢记着陈尚宫的话,断不能让阿谧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从前她不知阿谧的身世有蹊跷,如今看她几乎日日往返于朝阳宫和长政殿……且阿谧自从昨晚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神色怪异,只怕那日她与陛下喝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殿下不在宫里的日子,陛下吩咐奴婢去外头的长公主府监工。

婢女瞧着,按照殿下的意思改建,至多还有半月功夫就能完工,奴婢斗胆想问殿下是如何打算的?阿谧用脸颊蹭了蹭被褥,不由抬眸看了一眼纤素。

不知为何,好似纤素已经看穿了她这几日的异样,连她心中烦恼的事情纤素也知根知底。

原本让工匠师傅赶快进程,便是为了早日搬到宫外去。

现在她和沈简的关系有了些许转变,但也不妨碍她想避着沈简。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偏要夜里派人召见她过去,听着就感到荒唐。

要是搬到宫外去居住,他总不会再这般日日召见。

思及此,阿谧攥了攥手心里的一角被褥,迟疑道:那便让雪鸦雪柳准备着吧,等府邸一完工,我就去跟陛下说迁出宫的事情。

那太好了。

纤素的口吻,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她身后背对烛光,阿谧依旧从她言语里感受到雀跃之意。

纤素顺着光亮,瞧见阿谧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纤素下意识捂住嘴,心慌道:奴婢只是牵挂殿下,这宫里处处人多嘴杂,都爱嚼咱们朝阳宫的舌根,是以奴婢才盼着殿下早日迁出宫外,就再不必受这等闲气了。

阿谧点点头,重新换回仰面躺的姿势。

她温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许你时常跟在我身边,能知道一些旁人不曾知晓的事情。

但是纤素,若你心中觉得不妥,也千万不能从你的口中说出去那些事,知道吗?奴婢知道。

纤素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才提了一旁的灯笼出去。

阿谧远望着纤素出门的背影,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越生得心思玲珑,行事也老成,多半是由陈尚宫教导长大的缘故。

不过也有好处,忠心,稳重。

横竖,纤素总会知道的。

照着沈简这几日的行事,她的身份迟早都会暴露,宜早不宜晚,兴许到时还需要纤素在前后遮掩。

……第二日,阿谧没有再去长政殿。

倒是许氏到钟粹宫拜见了太后,随后便牵着罗蓁蓁到来探望阿谧。

朝阳宫的宫人都认得她们母女,却不甚待见,这些日子朝阳宫上下因为阿谧被传和罗统领有私情,宫人们出去都被人嚼舌根,人人心里都压着不痛快。

她们刻意怠慢,连端上来的茶水都是凉的,许氏坐在殿中等候,待阿谧更衣现身时,她转述了罗统领的口信,才带着女儿不紧不慢地出宫去。

他又邀请殿下去他府上?纤素整个人激动到险些要跳起来,反应过来自己情绪不好,又缓和下声音来:殿下,您忘记陛下三番几次的叮嘱了吗,他若是知道你再去跟罗统领见面,怕是要怒火滔天了。

纤素聪慧,不过几次就咂摸出味儿来了。

然而阿谧撑着下颚,连考虑都没有,立马就拍着桌面决定要去见他一面。

那陛下呢?纤素急了。

我动身出宫去,你替我去长政殿跑一趟,等他下朝之后帮我带句话给他。

阿谧将腰间的玉令解下来,放在她的手中,你就替我说,让他不要生气,等我回来之后一定会亲自去找他解释。

纤素听她说得这般轻巧,不禁为即将可能受到惩罚的自己感到一丝凄凉。

也就她觉得忤逆皇帝是一件特别稀松平常之事,事后只需好好哄一哄,殊不知,她们要为此承受多少心惊胆战和牵连的怒火。

但纤素不敢跟阿谧诉苦,免得她担忧。

纤素握紧手中的玉令,无奈点头道:那殿下快去快回,陛下生起气来,可不是奴婢们能承受的。

阿谧去了罗宅一趟。

果不其然,罗统领正是为了向她证明,两人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

那只长命锁上赠予的刻字,确实就是他从前的名字,他只是因为犯了皇家名讳,才改名换作罗赟。

而罗老夫人甚至还能准确的说出来,她后背何处有痣,肩头哪处有一块几乎快看出来的细微伤疤。

那些都是曾经她作为罗家女儿的证据,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她能跟心上人互通心意,还能找回不曾抱有希望的家人。

罗老夫人喜极而泣,留她至傍晚用过晚膳,才被儿子劝说答应让阿谧回宫去。

妹妹如今是长公主,身份非比寻常,我们认亲一事不可张扬,母亲您也切记,不能与邻里相交说出这些,免得害了她和全家。

罗统领思虑周全,送阿谧临出门时还在劝慰母亲不要担忧,又道:她的长公主府就要完工了,届时便会搬出宫外来,母亲若是想要探望妹妹,亦或是她来府上,都会变得方便许多。

阿谧离开之前,半个身子都钻进马车里,不知为何又转过身来看着他,忽然间低声唤了声:兄长。

罗统领嗯了声,叮咛道:入秋了,夜里凉,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若是陛下他有意为难你……不等他说后面的,阿谧便急急打断了他:他不曾为难我。

可一想到该怎么解释与沈简的关系,委实将她难住了。

罗统领见她的迟疑模样似在逞强,不由皱起眉头,以为她是不想让亲人多虑,也便随了她,只笑着宽慰道:朝野上下,哪个不畏惧这位手段狠辣的新帝,你如今尚在宫中和他相处,凡是多顾着些自己,且再忍忍,我和母亲等你出宫团聚的那一日。

好。

阿谧松了口气,继续转身回了车里。

回宫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阿谧险些睡了过去,待马车停了下来,雪鸦掀起车帘提醒她该下去了。

下车后一抬头,发现马车正正停在朝阳宫前。

阿谧愣了愣,瞌睡立即清醒了些。

雪鸦低着头解释道:方才奴婢见您睡得不清醒,就央求了宫门值守的侍卫,让咱们的马车直行入宫,他们识得您长公主的身份,便痛痛快快放行了。

这种做法不是没见过,阿谧偶尔也会拿着沈简的玉令要求通行。

只是今日她将玉令给了纤素,雪鸦这丫头空着手也敢诓骗那些人,令人有些意料之外。

不过她心中还记挂着沈简,只想着赶快回寝宫换身衣裳,再去寻他好好解释一番。

他那样小心眼的性子,指不定一会儿见了面要怎样阴阳怪气地说教她。

但她找回了家人,这样值得高兴的事,她忍不住想跟沈简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