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八章

2025-04-03 04:18:10

没有人会随意地释放自己的威压。

对修者而言, 每一级都是无数年的苦修,一旦量变引起质变,修为再上一个脚步, 整个人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若是不加以控制则整个人天然带着无穷威压, 上级对下级有着莫大的压制。

差一级兴许还能忍耐,若是更多……一时间, 以大公子所站之处为圆心,不少在周围巡逻的侍卫口吐鲜血, 甚至有人直接倒地不起, 任旁边人如何呼唤也无法醒来。

只是,没有人胆敢上前去阻止大公子, 虽然大公子平日里比二公子要儒雅随和, 但盛怒之下的大公子行事比二公子还要疯癫残暴, 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有资格搭话的对象。

而二公子, 恰好是大公子的逆鳞。

在冥寂出现的那一刹那, 阿统立马上线:快!琰圭根本抵挡不了,快握住他的手!通过这些微的肌肤接触,它勉勉强强能够让琰圭不受影响。

刑月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一天的收获, 她向来对阿统的话毫不怀疑,闻言立马起身,带倒了一大片笔墨桌椅,一个箭步冲向琰圭处,牢牢地握住了琰圭的左手。

刑月的反应再快,也要冥寂出招才能开始动作, 那么短短的一刹那, 威压严严实实地将琰圭整个人罩住, 压得他气血翻涌。

琰圭双唇紧闭,硬是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他握住刑月的左手稳如老狗,另一只手抖如筛糠,缓了好一阵才回复正常。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高贵淡定,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吧。

总要会会地头蛇。

冥寂早就探查好了冥幽被关押的位置,他一掌劈碎了门,大踏步向着偏殿而去,都快走到门口了,才看见姗姗来迟的琰圭二人。

此时他的秘法已经失效,威压也早已撤去。

冥寂眉头一挑,若有所指地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琰圭大人倒是怜香惜玉,这份心思怎么不能分二弟一点?说关就关,你以为这是在仙狱吗?琰圭出离愤怒了,就冥幽那张脸、那性格、那天资,配和刑月比吗?萤火虫和皓月吗?臭不要脸。

他凭什么把心思分给一个人渣啊,人渣配吗?不怕折寿吗?不过秉公执法罢了。

冥寂神色阴晴不定,琰圭并未如他想象中一般神色萎靡或者干脆带伤,他看上去没有受到一丝一毫影响,甚至还有余力照顾自己的小美人。

难不成,对方真的晋升仙君了?这怎么可能?据琰圭晋升上仙不过数百年时光,这就晋升仙君了?整个六界所有修者从未有过这般天才,琰圭难不成是修了什么邪法?不对,就算是邪法也不该又这般速度。

说不定,是在强撑罢了。

冥寂不敢冒险,他只是想救他弟弟,并不是非要和琰圭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人能救出来,什么方法都可以。

他突然换了一张笑脸:既然琰圭大人是秉公执法,那在下就不再叨扰……他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暴起,巨大的力量带起巨响,在原地炸裂,整个人如炮弹一般冲向偏殿,径直向着冥幽的方向而去。

轰隆一声,冥寂砸在了牢笼之上。

冥幽被陡然震醒,直接从床上震落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身灰尘,他连滚带爬地起身,惊喜呼唤:王兄!他就知道,王兄肯定不会放弃他。

冥寂一股脑冲进去,他完全没想到,那栏杆看上去平平无奇,却能经受住他来自上仙的一击。

不,不仅仅是经受,那栏杆纹丝不动,连一星半点的弯曲也看不出,牢固地扎根在原地,就像是这房间原本的存在一般。

不,就算是原本的存在也抵不住他一击。

琰圭,一个小世界升上来的人族,凭什么拥有这样的秘宝?都说琰圭是天帝的宠儿,现在看来还真是。

硬来怕是不行。

他微眯着眼打量着琰圭,强攻?杀了琰圭?要是能杀倒是无所谓,天帝再宠爱应该也不会为了一个无亲无故之人要他的命,最多不过是受些罚罢了。

但就怕杀不了。

他无法确认琰圭的准确修为到底是上仙还是仙君,若是上仙他拼一拼倒是可能,若是仙君……被一个仙君记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不是要放弃强来?而且,琰圭这次来冥界,真的是奉了天帝的意思吗?冥寂想的远比自己那不靠谱的父王多。

天帝?多年前天帝就将人放过一次,他当时就知道,天帝不过是想敲打一番冥界,让他们冥家乖乖龟缩一隅当个土皇帝,不要有任何不臣之心而已。

这么多年,他们一没有扩张之意,二没有吞并之行,他们一直乖乖巧巧的在冥界经营,甚至连冥界也没有过分繁荣昌盛修者林立。

他们没有道理被天帝盯上。

这个道理他那个事不关己的蠢父王看不出,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琰圭,到底是为了什么来?他还没想通,只听冥幽小声说道:王兄王兄,我查到了!琰圭那个傻逼在元清大陆认了个弟弟,那弟弟根骨碎裂无法修炼,他们是为了那个传说来冥界!冥幽还没说完,就看见琰圭两人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他赶紧噤声,只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王兄,他查到的绝对没错!冥寂转身看向琰圭二人。

那个传说?传说中冥界王族秘密流传着某种特殊血脉,若以此特殊血脉之人的骨头磨成粉末服用,可生死人肉白骨,甚至可以重塑根骨。

冥界存一秘泉,此秘泉早已干涸,若身负特殊血脉之人赤身进入秘泉之中,则秘泉将重焕生机。

他并不知道父王是否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但从他有记忆开始,父王就会带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去那秘泉,在秘泉纹丝不动之后发出一声叹息。

偶尔他也能听到父王嘟哝:这六界的传说也不知都哪来的,我的血脉怎么可能跟这种东西有关。

他听不懂,也不理解,为什么不可能有关?小时候的他以为那是什么天定之人的象征,期盼着自己可以开启秘泉,等自己失败之后就期待着弟弟可以。

他们都不行,没有人行,在持续了数千年之后,他早已弟妹成群,父王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早就忘了这个地方,之后诞生的弟妹再也没有这个仪式。

甚至,连他都快忘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琰圭是怎么知道的?琰圭是为了谁?难不成是冥琀?冥寂给了冥幽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噤声,他看着姗姗来迟的二人说道:不愧是备受天帝宠爱的仙狱掌事大人,手中法宝竟比我们这些冥界王族还多。

他自己之前的无理行径,反而彬彬有礼地说道:琰圭大人,不知冥幽犯了什么罪,可有证据?堂堂仙狱掌事,毫无证据就抓人是不是不太合适,天庭统御六界就是这么做事的?这不合适吧,琰圭大人?◉ 49、第四十九罪这着实问倒了琰圭,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合适的答案,他们现在确实没有证据,可是等有了证据再去拿人, 他们还能找得到人吗?这六界大得很,想藏个人他们就算找上个千年万年怕是也找不到人。

刑月从琰圭身后钻了出来:他是嫌疑人, 自然要先关押审问,等洗清了嫌疑, 自会被释放。

她想了想,感觉这样还不够完善, 似乎, 需要个期限?还没等她想出个合适的期限就听冥寂怒目圆瞪地说道:放肆,我和仙狱掌事说话, 岂有你出声的份?区区一个婢女, 还敢决定冥幽的事情?就凭那几分颜色?简直不知所谓。

琰圭听着可笑, 他牵住刑月的那只手安抚地挠了挠刑月的手心, 另一只手将掌事令牌递到刑月手中:她自然是有出声的资格。

嗐, 这要是刑月不在,他现在怕是没办法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

冥寂略显震惊地看着琰圭递牌子的动作,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那么重要的东西, 随随便便就能交给小妾吗?琰圭大人倒是看不得美人吃苦。

琰圭心中讪笑,废话,他可是副官,他哪敢惹掌事大人。

他得意地看了眼刑月,他多有眼力价啊。

冥寂没办法纠结这个问题,只得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们要是一直都找不到是打算把冥幽关到天荒地老吗?一个月, 若是一个月我们还查不到关键证据, 自然会将冥幽释放。

刑月略微沉思, 他们并不是毫无证据,至少有冥琀这个人证在,案情取证也算复杂,一个月并不过分。

冥幽哭嚎一声:王兄!快救我,一个月我要憋死在这儿了!冥寂回过头去,他那个一向锦衣玉食的弟弟,此刻狼狈得很,精心养护的发丝已经变得毛躁,一日一换的衣衫此刻也皱皱巴巴,丰润的面颊都显得苍白了些许。

他从小一直护着的弟弟,确实是忍不了一整个月。

十天,最多十天,若是到时候二位还找不到所谓证据来证明人是冥幽杀的,必须放了冥幽。

若是不放,我冥寂再次起誓,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一定会救他!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拼了这条命又如何?就算是惹怒仙君又如何?他是冥界大公子,他手下亲兵无数,若是真到那一刻,他一定能将冥幽救出来。

刑月看着冥寂的双眼,那其中闪着幽暗的疯狂的光,像是在最深的黑夜里行走的旅人眼中看到油灯的光亮后闪出的痴狂,像是扑火的飞鹅一般一往无前。

她知道,这是对方的底线。

只是她又有些不明白,冥寂既然如此在乎冥幽,又有着为了冥幽鱼死网破的勇气,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来拼个鱼死网破,而是答应了她再给些期限?难不成,冥寂又查到了什么?她和琰圭人手太少,又是人生地不熟在冥界,她无法阻止冥寂,她……只能答应。

好歹也有十日。

好,十天就十天,若是发现是冤枉了冥幽,我给冥幽赔罪。

琰圭一听都惊了,可此刻再拦已经晚了,冥寂那边早就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根本没有他在回缓的机会。

他拉着刑月远离冥幽,恨不得敲刑月一脑壳:赔什么罪啊,这种人你还要跟他赔罪?刑月也不懂琰圭为何如此激动:那我们错抓了人,让人家平白无故遭遇一场无妄之灾,赔罪不是很正常吗?其实还应该赔钱,她只是赔罪已经不太合适了。

琰圭:……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可有好像很有道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以前处理罪犯的时候过于粗暴,抓错人了也毫不在乎,只觉那是对方该为世事和平付出的一点小小代价。

也许,不应如此?若是去陪个罪,他也许不会搞出那么多仇人?琰圭陷入了迷茫。

刑月没有发现琰圭的迷茫,她忧心忡忡,只有十天,时间够吗?她的焦虑是肉眼可见的,一转眼就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琰圭手心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琰圭原地转了两圈,罢了,停在此处怀疑自我也没有用,他将住处的阵法重新布置改良,肉痛地掏出一颗灵石按在正中心,随后也出了门直奔当初冥幽举办宴会的场所。

命案便是发生于此。

他知道,刑月肯定早就一寸寸地搜查过,冥寂等人也肯定将此处每一寸都探查过,确保没有当初一丝一毫的痕迹。

但是,他们不是他。

虽然他不过是个凡人,那也是一手带起了仙狱的凡人!最近跟着刑月总是怀疑自我,他迫切的想要证明一下,他并不是废物,他超能干的好不好。

很快,在冥幽居住的亭幽宫中,多了一个蹲在地上一寸寸挪动的身影,偶有那好奇的宫女倾过身去探查,在看到背影时倍觉熟悉,仿若是某个前些日子见过的翩翩仙君。

等走到身前一看,之间是个粗布麻衣的黑布裹面的男子,问话也不回,只说自己是琰圭大人的侍从来此搜寻,手中还带着琰圭大人亲手书写的令牌。

真真是令人伤心,谁不想再见见仙君呢?也想见见仙子,那个站在琰圭大人身后的仙子,让人看着就倍觉开心,忍不住就想再看一眼。

只是那两人一个闭门不出,一个每日早早的就出了门,都是难得一见。

琰圭等那些好奇的宫女和侍从们离开才偷偷摸摸地摘下面罩,继续蹲在地上一寸寸搜寻。

嗐,他就是偶像包袱有点重。

不维持好颜面怎么能保持住自己仙狱副官的威严形象呢?不维持好形象他怎么才有那种震撼出场的效果?士可杀也可死发型不可乱!乱了也可以,只要没人看见就是没乱!刑月不算人!亭幽宫很大,整个王宫中,除了冥王居住的地方,这里的面积绝无仅有,并且也是灵气最充足之处。

原本这个地方并不属于冥幽,而是属于当时冥王最为宠爱的妃子,冥幽说自己喜欢那里,冥寂说了一声好,又过了数年,那个地方已经改名亭幽宫。

这里不仅仅是面积大,山水瀑布花鸟鱼虫一应俱全,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此起彼伏,琰圭像是一只猴子钻上爬下,有些地方他等到他站上去抬眼一看,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以这么一副凡人之躯到达了这不该到的地方。

这冥王,过得可真是比天帝还要舒服百倍。

琰圭从白日探查到黑夜,膝盖上的衣料的磨出了一个孔洞,他不得不承认,冥界这两兄弟做事确实是细致,恨不得将当日举办宴席之处原地重建,挖地三尺灭绝潜在问题。

一力降十会了属于是。

但是,什么都找不到他不好意思回去。

琰圭原地打坐,今夜,他就在这儿休息了!——冥寂早就听手下来报,说是有人在亭幽宫中鬼鬼祟祟地探查,他点点头表示知悉。

随便查吧,亭幽宫不可能查出来东西。

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冥寂屏退了所有的下属独自一人敲响了冥琀的屋门。

冥琀听到敲门声时原地愣住,除了刑月那两人没有人会来找他,他在这宫中根本没有所谓亲朋可言。

会是谁敲门?罢了,他死都不怕,管是谁又何妨?冥琀刚要去推门,门就已经被暴力撞开。

他还未看见人影但已经猜到了是谁。

除了冥寂,又有谁会在此时暴躁到一刻都等不起呢?王兄来此处何事?冥寂踏步入门,听到冥琀的话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双手像后背去,下意识和冥琀保持着距离。

不要叫我王兄。

贱人之子配吗?冥琀从善如流地改口:大公子,来找我有何事?跟我走。

面对冥琀冥寂连解释都懒,他也丝毫不怕冥琀不听话,若是不跟着直接捉走便是,跟贱人之子没必要多说。

冥琀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若是好好跟着大约还能少吃点苦。

他没什么活着的动力不代表他喜欢遭罪。

没有人喜欢遭罪,不过是有办法和没有办法的区别而已。

他曾经的谄媚奉承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能少遭就少点。

只是,为何大公子要带他来禁林?禁林常年无人进出,树木早已长成参天,遮蔽了所有光亮,只给密林中留下一片暗影阴寒。

森森寒气几乎肉眼可见,在禁林中氤氲,在冥琀周身盘旋。

他运功抵挡驱散寒气,同时分外疑惑地打量四周。

凭他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接触禁林,他从未来过,也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有什么。

他也曾想象过,或许其中关押这什么凶猛恶兽,为了避免伤亡才划归禁林,又或者可能是一片存放了秘宝的灵气充裕之地,需严加看守以防丢失。

只是等他真的走进来,只觉这不过是一片树林而已,除了这森森寒气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灵气甚至不敌他的居所浓郁,也未曾感受到兽吼鸟鸣,这个地方寂静极了。

这种寂静并非有猛兽存在的那种万兽臣服的寂静,而是单纯的万籁俱寂毫无生机。

这样的地方,有被划归密林的意义吗?很快,一个干枯的落满落叶的深坑出现在冥琀面前。

冥寂指着坑:脱光,进去。

冥琀下意识拢住了衣衫。

禁林……是这个禁?。